64 真是諷刺

瞳孔中出現這許久未曾見到的親人,第一時間,文森幾乎覺得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滯怠了幾秒鍾,他緩過神來,朝著旁邊的海格微笑開口:“那我們就趕快過去看看吧。”

“哈哈,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海格臉上滿是暢快的笑意,帶著文森向前走去。

他的父母,就這樣從身邊路過了。

他們也曾抬頭看過文森,但那刮去頭發,曆經無數苦痛折磨的麵孔產生了巨大變化,已然和他們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不同,一時之間竟然認不出來,隻是抬頭微笑著和海格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在路上姍姍而行。

“海格先生,你認識他們嗎?”

走在路上,文森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對於這種問題,豪爽的中年男人擺了擺手:“哎,也是可憐人,聽說他們的兒子在帝都有了成就,特地從望洋港口那邊過來的,沒想到等這對夫婦來了之後,他們的兒子從他們手裏拿取了幾乎所有財產,反而裝作不認識的模樣,把他們驅趕出去了,所以暫時住在我們家旁邊,目前給別人打點零工維持生計,對了,文森,你也是從望洋港口那邊過來的,你認識他們嗎?”

“哦?原來如此,我不認識他們。”

少年心中若有所思,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走進有些髒亂的小路,兩人走進了一座灰白色的石磚庭院,一眼望去,地麵上種了一些胡蘿卜和蔬菜,而牆上則長著盈綠的爬山虎,看起來房屋雖小,卻有一種意外的舒適感。

伴隨著海格一聲呼喊,院子裏的人全部跑了出來,那一張張記憶中逐漸模糊的臉龐依次浮現,朝著他喜笑顏開。

“啊,有客人啊?”

“看樣子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咦?是文森嗎?這段時間的變化還真是大,如果不是他的光頭,我還認不出來。”

……

心情自如的一一應對下來,一番喧騰之後,幾張桌子已經拚在了庭院裏,上麵放滿了奶酪,炸魚,麵包,餡餅,周圍的人圍著坐了下來,一邊吃著,一邊談笑風生。

隨手拿起一個餡餅,往嘴裏塞去,旁邊的小女孩羅莎已經湊了過來。

“嘿,文森,你這些天到哪裏去了,為什麽感覺看起來變化很大?”

慢慢咀嚼著餡餅裏的餡,讓食物的芳香縈繞於齒間,文森有意識的摸摸胸口,語氣輕鬆的回道:“我去進行了一場非常奇特的旅行,見識到了很多奇怪的生物。”

在他的胸口處,有一道兩厘米的疤痕,那是他在東方山脈受過最嚴重的傷口之一,本來是一道極大的大口子,在藥劑的服用下,這才縮減到了兩厘米,論起時間來,受傷時間還在狩獵巨人之前。

不過,在那之後,又經曆了巨人夜襲的事件後,他在短短時間內瞬間強大起來,就沒怎麽在東方山脈裏受到過生命危險了,除了某些古老而強大的生靈之外,在那座山脈裏,他就是唯一的霸主。

“非常精彩刺激嗎?”

羅莎睜大了眼睛,開口問道,眼神水潤而純真。

“嗯……算的上是吧,怎麽?今天你們是本來就要開宴會嗎?難道是為我特地準備的?”

文森輕輕一帶,避開了這個問題,轉而提起其他來。

“是啊,這是我們家族規定的歡慶日,你趕的很巧嘛,對了,你上次給我的臨別禮物是一個金幣是什麽意思?是覺得我們的友誼隻價值一個金幣嗎?”

羅莎像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一般,如此說道:“友誼的價值,怎麽會是一個金幣就能抵擋的?它是珍貴而無價的,你明白不明白?”

文森輕輕一笑,調笑著說道:“嗯,我明白了,那你還給我,我給你點別的禮物好不好?”

羅莎癟了癟嘴:“沒了,被我母親拿去了,她說這禮物太貴重,隻能由她自己保管。”

聽到這個回答,文森臉上的笑意更甚,摸了摸她的腦袋。

“嘿,孩子,你看,其實金幣這東西我並不是很缺,但是對你們來說,是非常需要的人生必需品,當時的我受過你們的恩惠,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而這一個金幣能幫你們好好生活,不是嗎?”

“我知道,不過,叫我孩子,就好像你比我大很多歲一樣。”

羅莎嘟囔了一句,驀然間,文森塞給了她一個小包囊。

她捏捏包囊,感覺出來裏麵裝著什麽,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抬頭望向少年。

“收下吧,記得要分一半給海格叔叔,嘿,小姑娘,不要用這種思春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不覺得我是長相英俊的貴族少年。”

他開了句玩笑,讓小女孩收下金幣,抬起眼眸,卻看見自己的父母從門口走了進來,有些尷尬的看向桌上的人。

“哦,是沙羅夫婦,來來來,一起吃吧。”

海格站起來熱切的歡迎道,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回頭介紹道,“你看,我們來了一位客人,他叫文森,也是從望洋港口那邊過來的,是你們的同鄉。”

文森?

夫婦中的男子手掌立時一顫,抬頭望向那邊的少年,感覺眉眼有些熟悉,顫抖著聲音問道:“先生,我們有見過麵嗎?為什麽感覺有點熟悉?”

對此,文森則是麵色如常的微笑回答。

“我想我們沒有見過麵。”

“那……你聽說過皮普酒館嗎?”

文森皺眉想了一想,隨即略帶有惋惜之意回道:“嗯,那個酒館我去過,不過半年前那邊發生了海盜襲城事件,那裏的老板和夥計都死在了動亂中。”

聽到了這一件事,周圍的人一片惋惜的表情,甚至有人發出“該死的海盜”的咒罵聲。

他們都是海盜襲城事件的受害者,若不是因為這一件事,當初也不會從原來的城市遷移。

而另一邊,文森的父親沙羅得到了答案,勉強笑了一下,回道:“原來是這樣,謝謝你的回答。”

“別站在那裏了,我的朋友,快過來吃吧。”

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海格豪爽著大笑,將沙羅夫婦拉上了桌。

而文森則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時間就這樣在一頓飯宴之中快速流逝。

傍晚,殘陽如血。

結束了飯宴,文森和眾人告別,卻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等著沙羅夫婦出來,遠遠的跟在後麵。

等到兩人進了一座破敗陳舊的屋子,文森這才停下腳步。

好好打量了一番附近的景色,他不由搖了搖頭:“拋棄了一直鄙視的努力孩子,卻又被珍視的兒子背棄,還真是諷刺啊。”

此刻,心頭的複雜情緒難以言說。

說實話,想讓他重認他們,他做不到。

半年前,他付出了那麽多,結果卻得到了那種被人背棄的絕望處境,不是一句血濃於水就能釋懷的。

深深呼了一口氣,他壓抑出翻滾湧動的心潮,默想了一刻,從戒指裏掏出一個金絲囊袋,扔進了屋子裏,等到對方有了反應,去拿那個金絲囊袋的時候,這才選擇了離開。

那袋子裏麵裝了一百個金幣,足以讓他們一生無憂。

“如果當初我沒有拚死獲得煉金筆記,我早就死在那場海盜動亂裏了,所以,對他們來說,他們作為凡人的兒子已經死了。這一百個金幣,足以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可以讓他們好好繼續剩下來的人生,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畢竟他們隻是我重生以後的父母,血緣關係就到此為止吧。”

想起自己原來還妄想著用努力換取他們的正視,文森感覺過去的自己是多麽天真幼稚,搖了搖頭。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嶄新的文森,一個沒有父母的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