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喜氣洋洋陡生變

按梁國的規矩,女子出嫁的前三天,是一定要呆在娘家,不能見未來的夫君。

大夫人擺明了態度,對蘇小曉的婚事不大上心,但蘇大人騰出了大片的空閑時光,除了讀一讀以前未有時間看的閑雜書籍,便是操心著蘇小曉的婚事,親自盤點著嫁妝。

這還是蘇家第一個嫁入皇家的女子,但因為涼泱的身份,總不會辦的太過盛大。料想不會有文武百官前來祝賀,涼泱卻依舊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將新院子裝飾一新。

漢子壓低聲音,驚訝的感歎道:“那麽多嫁妝,想不到,這七皇子,還真是有錢,可惜了,蘇丞相就這麽把自己嬌滴滴的女兒賣了出去。”

那聲重擊砸在每個人心尖。門嘩的一下子,碎成木屑。

本以為,得到父皇的聖旨,就算有了父母之媒,這場婚事才算完整,不讓小曉心裏始終有些遺恨。

若不是想到小曉梳妝好了,也許披上紅色的嫁衣,正坐在屋中,期盼他的到來,涼泱真的沒有勇氣再一步步走下去。

涼泱翻身,從窗戶撞了出去,紅色的殘影,轉瞬便消失在窗外的視野中,隻有最後一句話,還留在無常耳邊。

沒有人在街上吆喝撒花,沒有人圍觀著拍手慶賀,甚至沒有人膽敢上前圍觀。喇叭嗩呐的聲音,尖利刺耳,聽起來更覺得不吉利。

話語裏濃厚的煞氣,肆意擴張。

涼泱終於體會到,就因他是孽童,隱藏實力暫時不能讓皇上知道的時候,在京城有多麽寸步難行。不能用魔教的人馬,不能動朝廷的勢力,甚至沒有禮部的協助,如果不是蘇大人和柳月,涼泱甚至找不到願意駕車送嫁妝的人。

他的聲音驀然變得尖利而顫抖--“小曉?”

涼泱哪裏能在嶽父麵前先落座,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蘇大人撚須微笑,這七皇子,明明有這般本事,卻是愛慘了自己的女兒。

一切都準備好了,十四日,涼泱徹夜難眠,一遍一遍的查點著明日要用的東西,不希望出一點差錯。

門口,蘇大人和媒婆麵麵相覷。他們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小孩咬著指頭,流著口水嬌聲道:“爹爹,你看剛才那個大哥哥多漂亮。”他得爹爹,卻隻是驚訝的看著,一條車隊如長龍,從麵前駛過,一輛,兩輛,五輛……十輛……多的數都數不清。

涼泱皺起眉頭,事情似乎不是這麽簡單。

媒婆貼到門上,仔細聽著屋裏的聲音,心猛地一跳,莫不是這蘇家小姐因為七皇子孽童的身份,想不開自殺了吧。驚嚇之時,一下子喊了出來:“小姐,您還好著不””

涼泱撲到榻前,被子整整齊齊,床褥幹淨,床角還整整齊齊的疊放著鮮紅的金絲刺繡蓋頭,小屋東西沒有絲毫混亂的痕跡。

紅色的禮服,燙金花邊,炫亮奪目,一朵碗口大的紅花,喜氣揚揚暗紅的雙喜繡紋,讓紅衣愈顯莊重華貴,隨著走動,衣袍微微擺動,宛如畫中走出的美男子。隻是繃緊的身體,臉上拘謹的笑意,卻顯示著他的緊張。

後麵沒有再寫,那個“否則”二字,卻在眼中膨脹,越來越大,陰冷的透著寒意和殺氣。

曲子奏響,歡天喜地,終於有了幾分婚嫁的喜慶,涼泱仰起笑臉,跳下大馬,在一個媒人的帶領下,向敞開的大門走去。

“告訴你,你可別看他長得好看,一定要離得遠遠的,免得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那男人心裏可毒著呢。就像隻披了羊皮的大灰狼,哇的一口就把你吃掉了。”

到了蘇大人新的府邸,一片豔紅終於映入眼簾。

涼泱獨自騎在高頭大馬上,周圍的街道一片死寂,身後跟著一排望不見盡頭的馬車。車上,載滿聘禮。

無常在空中一折身子,翩然落到車上,不解的問:“少主””那個人說的如此不堪,不該教訓一下嗎”

涼泱盤下的院子,就坐落在荷花灘附近,依山傍水,蘇小曉聽了很是喜歡。良辰美景佳人,一樣不缺,這婚事,還真是翹首企盼。

無常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悄無聲息的跪拜,道:“少主,我們手上的東西””

“蘇小曉若掉了一根汗毛,我要所有人給她陪葬?”

涼泱忙彎身行禮,恭敬至極,眼睛卻還不住的向屋子裏撇去。蘇大人和大夫人的年齡也都不小,依舊穿上一身大紅的衣服,笑得喜上眉梢。

“折殺老夫了,七皇子快起身,小女就在屋中等候,皇子先請坐下稍歇,老夫這就去名人看看小曉準備好了嗎””

蘇大人站在他身後,自然也看清了紙條上的字,一聲驚呼:“糟了,小曉有危險了?”

“小姐,再耽擱下去,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小曉身上,隻有很清甜的體香,卻從來沒有過這種香脂粉的氣息。

心,陡然慌亂。

涼泱湊近,鼻子鑽進一股熟悉的氣息,卻還帶著淡淡的清香。

院子亦是張燈結彩鑼鼓喧天,涼泱看向正廳,忽然有一絲忐忑。

“欲要妻子姓名,手上的東西,不許傳出,否則……”

那封聖旨,再次喚醒了人們對孽童的恐懼。街上四處傳言,皇上的病,就是因為這七皇子才得的。一時,所有人恨不得避他千裏,就算涼泱出重金,亦沒人膽敢跨越雷池,去看在那些銀子的份上,奏樂送嫁妝。

有錢拿沒命花,要那些銀子又有何用”

涼泱扭頭,猩紅的眸子盯得無常呼吸一滯。

媒人去了蘇小曉的閨房,叫新娘子出來。在門外喊了兩聲,都沒有聽到動靜。

可是,這算什麽”

手顫抖著,撕了幾次才將信皮打開,抽出一張薄薄的紙條。上麵隻有短短兩句話:

“加快速度,不要聽便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鬧出來任何不快。”

一切來得這樣突然,似乎小曉真的是自己悄悄走掉的。

“找到蘇小曉,其他的都不必管?”

涼泱忽然長腿一夾,馬略微吃痛,揚起蹄子加快了速度。聲音如一條細線,傳入無常的耳中。

“蘇小姐,您就快出來吧,不必害羞,七皇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個小店裏,孩子縮在爹爹懷裏,探著頭扒住門縫,若不是爹爹將他抱住,一定早就歡喜的跑到了外麵。

一道黑影似乎從涼泱身後的馬車上躥出。

揮手止住樂器。

馬,緩步前行,馬蹄的滴答聲,在靜默的街道清晰地回蕩。

拉著大夫人急急忙忙的趕出去,隻聽涼泱喊了兩聲,便走上前一腳踹向房門。

這是什麽情況”莫非是蘇小曉逃婚。可是這婚事,不是她自己願意了嗎”看下還他。

冷眼掃向一旁縮在小店裏,透過門縫悄悄向外張望的人們。哼,他就這麽像會吃人的惡魔嗎”

這是涼泱見過的最荒涼的婚禮。

臘月十五,宜嫁娶。

涼泱扭頭,看著窗前的小桌上的一封信,信上染著血跡。

涼泱低著頭,手指微微一動,信紙瞬間湮滅成灰,飄散在空中。一陣寒風吹過,衣袍飄揚,卷起青絲在空中飛揚。

漢子做了個餓虎撲食的動作,孩子嚇得一躲,接著明白爹爹是在逗他玩,咯咯咯的笑出聲。

一路鬱鬱的心情,都被急切的心跳衝散了大半。

蘇大人心頭**,此事若誰膽敢阻攔涼泱,不用眨眼,定會被大卸八塊。

再抬頭時,黑發遮住眼簾,蒼白的麵色看不出表情,隻聽得薄唇微微顫動,道:“無常,帶人,查?”rbjo。

蘇大人牽著大夫人的手,迎了出來:“賢婿?”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小曉,那個從五歲起一直期盼的女孩,就將成為自己的妻子,嘴角的弧度,怎麽也止不住。

大夫人忽然揪住蘇大人的衣服:“老爺,快看,這是什麽””

小屋裏……空無一人……

蘇大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見眼前紅影一閃而過。隻見一縷衣角飄出了屋子,涼泱已經不見蹤跡了。

呼嘯的風聲從耳邊穿過,快到了,終於快到了。

聲音已浸入寒冰,毫無溫度,冷的人內心驟縮。

塵土飛揚中,涼泱衝進屋子,擔憂的神色一瞬間變得驚慌。

“小曉?”

涼泱望著鋪天蓋地的火紅燈籠和粉色紗幔,舒了口氣--還好,若是連小曉的家裏人都不願為她的婚事歡慶,小曉心裏,該有多麽難過。

雲漸漸厚重,低沉,空氣都變得煩悶。

是他想得太簡單了,手指扣著韁繩,麵容有幾分僵硬。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門樓裝扮一新,貼著紅紙金字的喜聯,蘇大人一字千金的書法,雄健灑脫,院外一條長道,都清掃幹淨,撒著假的紅色小花。畢竟冬日,不是開花的季節,紅梅也不好撒在路上。

涼泱沒有回頭,一聲暴喝:“回來?”

蘇大人撿起信紙,擔憂的淚水無聲的滑落,幹瘦的指頭哆嗦著,在胸前合掌。

佛祖保佑,一定要讓蘇小曉安全,他毫不懷疑,涼泱此言的真實姓。

這場雪,隻怕要變了顏色啊?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