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紅箋小字情無盡 謝打賞

蘇小曉軟磨硬泡,都未能竊得一點蛛絲馬跡,終於敗下陣來。舒骺豞匫涼泱隻是道:“小曉,你在家裏等著,會有人給你送去的。”

抓的蘇小曉心裏,那個癢癢啊。

兩人說了些其他的話,蘇小曉又問了涼泱的客棧,並約好明日在此相見,她可是憧憬著,想要見一見涼泱高深的功夫。

伴醜菊軒後院的桃花林,落英繽紛,觀劍影銀光閃爍,眼花繚亂,定然不錯,不過眼下好奇的,還是那份神秘莫測的禮物。

天色漸晚,蘇小曉辭了涼泱,乘車回到蘇府,邁進院子,顧不上用膳,便進屋取了小木箱,打開,拿出那份保存完好的地契,疊好貼身裝著,這是明天要帶給涼泱的。

答應了他,就一定要做到,蘇小曉歪著頭琢磨:也許,真該把這十年的禮物都補上,補回他們缺失的快樂。

哎呀,就是不知涼泱會送什麽東西。

一想起這,心就亢奮的像喝了雞血。“鎮定,鎮定,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蘇小曉嘴裏亂七八糟的念叨著,終於定下一半心,命丫鬟們上飯。

晚膳依舊是那幾個菜,對於蘇小曉的鍾情,胖廚子常常表示不解,他不知,那是涼涼最拿手的幾道菜,她吃著味道很合心意,漸漸的也就摯愛這幾種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是了,改日也要帶涼涼來見胖廚子,對這個莫名其妙失蹤的小徒弟,胖廚子可是問過許多次,惦念的緊呢。

同樣的菜色,不同的味道,不過今日因為心情極好,飯也多吃了一碗,正準備用湯,就聽屋外有人小聲說話,隱約捕捉到一句“包裹”。

蘇小曉從椅子上彈起,興奮得道:“屋外是怎麽回事?進來說吧。”

貼身丫鬟忙去請人,半刻也不敢幹耽擱,上一位貼身伺候的女子出嫁後,她便跟在五小姐身邊,何時見她都是淡然恬靜氣質芳華的,卻未見如此激動的表情。

踏出了屋子一看,原來是兩個送東西的小廝,未得小姐允許,不敢擅入閨房。她眉頭微皺,看著院子中央的一隻大木箱,女人估計是搬不動的,隻得擺手道:“小姐說了,你們進去吧。”

小廝抬起竹杠,跟在丫鬟身後,小心翼翼的低著頭走路,不敢犯了大家小姐的忌諱。

蘇小曉目瞪口呆的看著從門口漸漸顯出真貌的大箱子,驚訝的道:“你們沒有弄錯吧??”

兩個小廝忙跪下道:“小姐,我們‘小螞蟻’不會把客官的東西弄錯的,這是客官的簽單,還請驗證一下,印個手印。”

看著小廝身上的衣服,那麽顯眼的一片碧綠色荷葉,蘇小曉就知道,是自己商局內的“小螞蟻”運貨,不應會出這麽大的紕漏,隻是……這真的是涼涼的禮物嗎?

蘇小曉忽然突發奇想:涼涼,他不會把自己送來了吧?美男子一枚,我是收呢還是收呢還是收呢?

為了避免這不大可能的猜想,蘇小曉還是一咬牙,笑著驅出了屋裏的丫鬟。

走到箱前,木箱碩大,有進半人高,通體被漆成凝重的純黑色,箱子的八個角金線雕花,雍容大氣華貴,看著不像普通的木匠能做得出的,隻這一個箱子,就不少銀兩才能做得出的吧。

蘇小曉很是好奇,箱子裏,該裝著多麽珍貴的東西。木箱上沒有上鎖,隻是虛扣著,蘇小曉打開鎖扣,向上推木蓋,竟是出乎意料的沉,費了很大力氣,才將箱蓋推開。

定睛一看,大箱裏還有很多個小箱。

蘇小曉憋得一口氣一下子鬆懈,腿一彎跪到地上,長呼一口,大大咧咧的沒個閨秀的樣子。“這個涼涼,真是……”害的人這麽緊張,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壞涼涼,故意吊人的胃口。

數一數,正是十個小箱,整齊的碼在裏麵,也都是成套的黑漆雕金花木箱,難得都做得如此精致。

隨意抱出最上麵一隻小木箱,盤膝坐在地上,彈開箱蓋,這次,又是滿懷憧憬。

隻見……

一疊一疊的信封,規矩的堆砌在箱內,褐黃色的信皮上,空空如也。

“奇怪”,她蹙眉哼道,將箱內的信全部取出,平攤在地毯上,一封一封碼開,所有的信紙上,都未寫字。

這次,連對“小小商局”頗為信任的蘇小曉,心裏都開始犯嘀咕:“莫不是真的把東西送錯了?”

拿起一封厚重的信,裏麵不知裝著些什麽,捏起來軟軟呼呼,手感極好,接口處都用漿糊粘的結實,對這屋裏點起的燭光一照,又隻見到一片和黃色混著一片片的黑色,似乎是字跡。

強行拆私人信件,在蘇小曉心裏可是大罪過,隻是若真是涼涼的信。

她咬著唇角猶豫半晌,還是小心翼翼的拆開了信件。順著邊沿撕破,取出厚厚一遝疊起得紙張。

一張張展開,抹平,放到地上……

綠色的裙子周圍,滿滿一地紙張,一片片褐黃色的紙上,?墨跡已有些淺淡,顯然是多年前寫得,以如今蘇小曉的書法水平來看,用筆尚顯稚嫩,隻是這字體結構,用筆行筆卻非常熟悉。

點點墨色,點點相思,w8q5。

字字清晰,字字深情,

一頁頁,全是相同的一個名字。

“小曉”,“小曉”……

越寫越慌亂,越些越潦草,越寫越疏狂……越寫越是無盡情,穿透紙張。

手指撫過紙角處,摸著那兒被筆刻出的小洞,良久,輕輕放到一邊。

又拿起另一張,幾乎一摸一樣。

蘇小曉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扶著箱子的邊緣站起身,將那些小木箱,一個個取出。

一,二,三……九,加上地上的那隻,正巧十個,圍繞在身旁。

一年,分著一個小箱裝上,整整齊齊。

十年,十年默默回望京城的方向,寫給蘇小曉的信,十年徘徊多次卻不敢寄出,生怕更是杳無音訊從此希望落空的信,十年驀然回首不知不覺已寫了滿滿一大箱,卻無人拆看的信,十年堅守的心都可劃到這一封封信上。

一絲絲愛意透過紙張,透過墨色,滲出……如此明了。

愛已至此,何須多言。

“是我的臆測嗎?涼涼”蘇小曉的手顫抖著,打著哆嗦撕開第二個箱內的信,不是成篇的名字,而是真實的記述。

小曉:

見字如晤!

自去年別離至今,已三百六十天,甚為思念。

京城梧桐葉落之時,此穀尚遍野花開。

吾學武半年有餘,師常讚吾專注。然時而念汝,夜深不知何處,臥於山澗,遙望京城,唯以月華托相思

……

願好夢,

涼涼親筆。

信紙從手間滑落,淚水不知何時,模糊雙眼,墨跡散開黑色的光暈。蘇小曉甚至顧不得擦拭一下臉上的水漬,探身取過第二張信,倉皇的撕開。

小曉:

見字如晤!13857005

自去年別離至今,已三百六十一天,甚為思念。

棧未其硬。昨夜又於夢中相會,不知汝是否尚好

……

願好夢,

涼涼親筆。

第三封,第四封……

最是樸實無華的話語,最是瞬間戳中心靈。她一點點看著,一字字念著,紅燭晃動,她盤坐的身影被光映道身後的屏風上。

黑影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燭光的晃動,亦或因為那個盤坐的人。

“涼涼,涼涼”,蘇小曉拆看完最後一封,日期,是在十幾天前,隻有簡單的兩句話。

小曉:

自去年別離至今,已九年一百零一天。

我要去京城見你。

沒有淚,淚水已經流幹了,臉頰上兩道清晰地,未幹的水痕,

紙落到裙擺上,放眼望去,寬大的屋子已被一張張褐黃色的頁片鋪滿,仿佛一張隨心潑灑明暗不均的地毯。

時間不知不覺中,流逝……

窗外,已見曙光。

有這樣一種愛,刻骨銘心,?原本的信紙上,就並非幹幹淨淨。淚水滴上紙,墨化成一團烏雲,被擦去,又是皺巴巴的一片,待幹了,在用筆細細描上。

淚水又一次,將墨汁暈染,很多字,已經看不出原先的痕跡。

隻是蘇小曉,卻已不想再看第二遍。

一遍,亦是撕心裂肺,她再也不敢,不忍去看第二遍。

雖然知道,這些都是涼涼一筆一劃凝結的心血,雖然知道,很多信,涼涼都定是一遍又一遍的翻開,折合的地方,才會脆弱的起了毛邊。

她站起身,小心的看著腳下,從紙間的縫隙踮著腳見邁過。

打開屋門,兩隻紅腫如同核桃的眼睛將婢女嚇了一跳,忙道:“小姐,您這是……”

蘇小曉打斷了她的話,鼻子囔塞著,悶聲道:“我先出去了,你看著門,不許一個人踏進半步!”

少見的厲聲栗色,讓婢女打了個寒戰,忙答應了,又不放心的道:“小姐,要不要去請郎中來看一下,您好像,生病了。”

蘇小曉腳下不停,徑直向院外走去:“我沒事,你將我的房門看好便是。”

從未有一次,像此刻一樣,蘇小曉急切的想下一眼便見到涼泱。

告訴他:不必再寫信了,涼涼,以後,我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不論涼泱的心思,是不是那份她領會出的,不一般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