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氏

青竹正在灶上忙碌的時候,聽見院子裏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青竹連忙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也不解下圍裙,便要出去看個究竟。

隻見大嫂林翠枝陰沉著臉,一語不發的就回自己屋裏去了。婆婆白氏正和明春說著話。明霞一趟便跑進了她和明春的屋子。

白氏一回頭就看見了青竹站在門口,青竹嘴唇掀了掀,喊了句:“娘!”

白氏的反應顯然有些驚奇,喃喃的說了句:“今天是轉性了麽。”手上提著的東西明春已經接了過去。平時青竹都稱自己為大伯娘,今天突然叫了聲娘,頓時一身的不自在。

明春小聲的在白氏耳邊低語了兩句。

白氏聽後又看了青竹兩眼,隻說:“這筆買賣是做虧了。”

青竹分明看見了,也聽見了白氏的話,便知道明春肯定沒有說自己什麽好話。隻好裝作不知道,轉身繼續忙碌去。

且說林翠枝回到屋裏暗自的哭泣,想到婆婆白氏剛才那臉色便一肚子的委屈。原本有四個月的身子了,都說前三個月怕滑胎,得好好的養著身子,她已經三個月沒出過遠門。這裏滿了四個月,婆婆歡歡喜喜的和她說,要出去走走才好。又說要去觀音山的廟裏求神保佑,廟裏有一算命的,說她這肚裏裝的是個女兒。白氏當時就把翠枝給晾在了一旁,自己一人往山下衝。到了鎮上找了醫館給林氏把脈,那大夫也說是個女胎,婆婆的臉色就越發的不好。

翠枝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心想再怎麽說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孩子,之前一年多,婆婆總是疑心她身子有病,怕不能生育,好不容易有了,難道就因為是個女胎而不要了不成?翠枝心裏委屈,抽抽噎噎的哭了一陣子方覺得好了些。不由得有些灰心喪氣,這兒媳婦太不好當了。要是她以後生不出兒子來,莫非項家還要將她趕出去不成?才有過這個念頭時,翠枝暗罵道: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說不定這一胎就是個兒子,那算命的算不準,大夫也未必就把對了脈。

想到這裏,翠枝頓時又安心了些。

且說白氏和明春說了幾句話後,便回自己屋裏去了。明春一頭走進了灶房,見青竹將菜已切好,正等著要生火。明春道:“爹爹、大哥還沒回來,二弟也還在學堂裏。你這麽早就做出來,他們回來不是就隻有吃冷菜冷飯麽。”

青竹依言隻好停下了手中的事。又聽見明春道:“往日裏你不都是稱娘為大伯娘的嗎,今兒怎麽叫起娘來呢?”

“是嗎?”青竹以為自己算是他家的媳婦了,跟著喊一聲娘不會錯,沒曾想到還未改口,隻好道:“我會改過來的。”

明春見她有些木木的表情便有些不喜歡,心裏想的是,二弟如今在學裏念書,將來中個秀才,再中個舉,說不定就能出來當官了,以夏家現在這樣的處境,再加上青竹的腦子不大好。以後能幫二弟料理後院,主持中饋嗎?當年父母做這個決斷著實的早了些。心想隻怕以後還要耽誤了二弟。

明春索性不再理會青竹,走出了灶房,卻突然見明霞穿著一件她從來沒見過的衣裳站在屋簷下。明霞看見了明春,立馬就跑來展示她的新衣服:“大姐,你說這衣服好不好看?”

明春一看是件半舊的蔥黃底紅點子的斜襟短襖,不像是新做的,便疑心是不是青竹從娘家帶來的,因為明霞穿在身上明顯的衣袖要長出一截來。

明霞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向明春賣弄著她身上的衣裳。明春怕青竹看見了,又要和明霞爭吵,便要將明霞往屋裏拉,又勸說著她快脫下來。

明霞卻執拗道:“不,這衣服現在是我的了,我就要穿著它。大姐管不著,我去給娘看看,還要給大嫂看。”

明春喝了一聲:“之前的事還出得少了不成?”

青竹聽見她們兩姐妹的爭吵聲,連忙走了出來,分明看見明霞身上那件早起青梅給她包上的衣裳,不由得怒火湧了上來。大步上前,質問著明霞:“我的衣服,為何你要穿在身上?”

明霞打從心眼裏不喜歡青竹,雖然比青竹要矮上半頭,不過氣勢卻一點也不輸於青竹,再說這是她家,青竹一個外人憑什麽在她家指手畫腳的,還要和她搶東西。明霞揚著臉說:“是你的東西,你把它喊答應就是你的。”

青竹沒想到遇上這樣無理刁鑽的丫頭,心想是不可能說服她將衣服脫下來了。突然想起她放在枕下的錢,不知在不在。連忙跑回屋子,伸手在枕下一掏,幸好還在。青竹不敢再把錢藏在枕下,連忙放回了身上。見自己包袱裏的東西被明霞東一件西一件的,翻得滿床都是。青竹想,這好歹也是青梅的一片心意,原本是給自己的,明霞為何要占了去。

青竹氣不過,便要找明霞將衣服討回來。

才走出房門,卻見白氏坐在堂屋裏,明霞在跟前奉承。

白氏見了明霞身上的衣服,少不得要問:“哪裏來的,一點也不合身,快給脫了。”

明霞卻不依不饒:“我喜歡它,就要穿著,娘管不著。”

白氏摸了摸明霞有些稀疏枯黃的頭發說:“你要是喜歡你就穿著吧。”她又想起大兒媳來,自從回來以後,見她躲在屋裏一直沒出來,便低聲和明霞說道:“你去瞧瞧你大嫂,看看她在做什麽。”

明霞便要去隔壁屋子,卻見青竹一頭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不大好看,攔住了明霞的去路。

青竹抬頭和白氏道:“大伯娘,這是家裏大姐給我的衣裳,妹妹穿著也不合適,我還是給拿回去吧。”

白氏正眼也不瞧青竹,淡淡的說道:“一件衣裳而已,值個什麽事呢。明霞既然看上了,你就給她吧。”

青竹氣結,見那件襖兒空蕩蕩的掛在明霞身上,一點也不合體,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就這麽給奪了去,很不服氣,便和白氏理論:“雖然隻是件衣裳,在大伯娘眼裏不值什麽,但對我來說卻是姐妹間的情分。我自己的東西,想來也有權利如何處置。”

白氏聽見青竹這番言論有些惱意,冷眼瞧了青竹一眼,心想經日不見,怎麽就變得伶牙俐齒起來。還說她腦子不好,看來好得很。這語氣,這做派,看樣子項家是要輪到她手上決議了嗎,隻怕還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