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紫衣邁著輕盈的腳步走過長廊,眼前便是通往自己房間的月形拱門,卻見重重樹影間,一抹煙粉色的身影一閃,下一刻,蔚蝶衣慍怒不滿的麵孔便出現在眼前。

按說大晚上的,突然有個暗影出現在眼前,身為女子難免會受到驚嚇。然,蔚紫衣那雙清麗的眸子,此時在月光的掩映下,就如同一麵平鏡,裏麵不興一絲波瀾,甚至還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姐姐,大晚上的你不回屋睡覺,躲在這兒做什麽?"不著溫度的聲音裏夾著冷嘲,蔚紫衣麵紗下的紅唇勾起,幽幽的目光似寒芒迸放的利劍,叫人看了不由心生畏懼。

她周身泛發出來的駭人冷意,叫你著實難以與之前那個楚楚可憐的女子聯係在一起,此時的她,是那般的清冷傲然,看向蔚蝶衣的目光,帶著一種俯視眾生的高貴,仿佛她就是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奴仆,連睇給她這樣的眼神,都像是一種施舍。

蔚蝶衣雖然也被她這樣的氣勢震懾住半響,但是自己憋了一天的氣,急著尋她算賬,一時也管不了那麽多。

"終於恢複正常了,今天你在爹爹麵前,不是挺會裝的嗎?"蔚紫衣身材高挑,比蔚蝶衣足足高出大半個頭,故而質問起來,蔚蝶衣還要稍稍抬起下頜,無形中就輸了一些陣勢。

"若姐姐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屋休息了。"蔚紫衣眸光淡淡掠向前方,似乎再懶得看蔚蝶衣一眼,顧自往前走去,腳下已裙裾隨著她的走動,飄然翻起優雅的弧度。

見蔚紫衣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裏,蔚蝶衣頓時五官扭曲,塗抹得豔麗萬分的菱唇更是氣得輕顫,"賤人,你給我站住!"

她氣衝衝地追上去拽她,不想蔚紫衣突然頓住腳步,她一下子撞上去,先是感覺鼻尖一陣劇痛,而後身子像是化成了羽毛,竟被朝後彈出了兩米,"噗通!"一聲,這次依舊是臉朝地。

嘶!~~

很痛!鼻子已經在淌血,這還是其次,蔚蝶衣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那腫成饅頭般的臉,這回又被壓回了肉餅!

這場景,叫綠兒與素雅都不忍心多看了,嘖,太血腥,太暴力了!

極細的窸窣聲自耳邊傳來,是蔚紫衣輕盈的腳步極近,蔚蝶衣順著她淺綠色的緞鞋往上看去,目光最終落在她麵紗外的瞳眸內,她分明看到她在笑,眸裏泛著瀲灩之廣,卻又隱藏陰沉冰冷,叫人毛骨悚然。

"姐姐,好端端的,為何總是與自己的臉過不去呢?若是再這樣折騰幾次,你可就比我還醜了。"

這一次,蔚紫衣那毫不掩飾的笑聲真實地鑽入蔚蝶衣耳裏,"咯咯咯"的說不出的清脆悅耳,回蕩在四周,如銅鈴般美妙動聽。

蔚蝶衣卻隻覺得那笑聲十分刺耳,說來也奇怪,方才雖然自己衝上前有些快,卻也不至於產生那樣大的力道,剛才她撞在蔚紫衣身上,隨後便被彈倒在地上。可是,從頭到尾,蔚紫衣都沒有推搡自己的動作,莫非是活見鬼了?!

"蔚紫衣,你好大的膽子,我一會將此事稟報母親,看她如何處置你!"蔚蝶衣狼狽地站起來,捂著臉,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蔚紫衣冷笑,眸光輕蔑地睇視她,"好啊,如果你不怕被她罵成廢物,大可以告訴她。"她那濃密的長睫輕扇著,如蝶翼般靈動誘人,"不過,在那之前,我勸你還是再找大夫來瞧瞧,如此好看的一張臉,別摔來摔去就毀了。"

說完,領著綠兒與素雅,姿態優雅地往前走。夜風吹起她淺綠色的長裙,飄逸的裙擺似層層碧浪,又似湖麵綠荷,她的眸子冷若星辰,腳步堅定,憶起方才蔚蝶衣的話,不由啞然失笑。

她以為白嬌娥可以永遠做她的靠山?真是幼稚!等著看吧,很快,那位大夫人就要自身難保了!

蔚蝶衣眼睜睜看她遠去,被氣得半死的她,獨自在風中淩亂著。

盛夏的夜晚,清風徐徐,蔚紫衣再次換上一身男裝,乘府中侍衛不注意,翩然翻出府去。

蔚紫衣會武功的事甚少有人知道,就連蔚忠信都不知曉,自己這個病弱不堪的女兒,其實精於輕功與暗器。

這樣,才更方便自己偷偷跑出來。

每當心情煩悶的時候,蔚紫衣總會出來透透氣,像現在這樣,在夜色的掩護下,無所顧及地飛過連綿的屋簷。她就像一隻輕盈飛舞的蝶,任涼爽的風迎麵拂過,一瞬間,塵世間所有的煩惱仿佛都離她遠去了。

最終,她停了下來,躺在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上,抬頭望著頂上的夜空。夜色很美,澄碧的夜空裏,無數星星正閃爍著無比瑰麗的光芒。如此美景,可歎無人共賞。

本想好好地賞賞夜景,偏有人不讓她如願。如此美麗的夜晚,居然有人提著刀在一路追殺,真是大煞風景!

蔚紫衣躺在樹上斜睨下方,隻見不遠處,數名黑衣人緊追著一位銀衣公子而來,黑衣人們手中的刀寒光閃閃,泛著駭人的嗜血冷茫。而那名銀衣公子則像是中了毒,因為使用內力會叫毒性加速擴散,他隻能使出招式。即便如此,他的劍招依舊淩厲如風,甩袖揮劍間,猶如謫仙般飄逸俊美。

雖然隻是遠遠的看著,但是蔚紫衣還是能從銀衣公子身上察出一股傲然的氣度,就好像天山上的白雪,強勢冷傲。

蔚紫衣眼眸冷然眯起,雖然身體未離開樹枝半分,卻時刻觀察著下麵的情況。

雖然招式堪稱完美,但是畢竟不能使用內力,銀衣公子經過一番苦戰,漸漸處於弱勢,而那些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卻步步緊逼,不消一會,便將他團團圍困住。

月光照下,蔚紫衣看清了銀衣公子的臉。

也就是這同時,她麵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麵如冠玉,眼如點漆,唇紅齒白,濯濯如春月柳,堪堪比女子還要魅惑妖冶幾分。

他那雋秀的身姿如同飛舞的花瓣一般飄逸不凡,他的氣質似乎很沉靜,但眸子仿若又帶著些邪氣,與那些黑衣人過招的時,他那如墨玉一般的黑發在夜色中不斷飄動,寬大的銀色衣袖鼓鼓生風,端的是俊美焯約。

蔚紫衣卻沒有被他這副皮相迷惑住,而是詫異地眨了眨眼,這個人,不就是上次在客棧外偷窺她的那個色狼嗎?

雖然那天晚上顧天傾已經非常嚴肅地聲明過,但是蔚紫衣還是堅持將"色狼"兩個字扣在他頭上。如若顧天傾知道,這輩子自己都要背負著這樣的罵名,就是打死他,也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開玩笑,他可是堂堂鼎劍宮尊主,風姿卓越,能力出眾,還是當世公認的美男子,怎麽能與這兩個字沾上邊?

蔚紫衣猶記得那一晚他的不正經,可是現在的他,卻不可能那般輕鬆了,他見自己被包圍,漆黑的眸子凝起,索性挺直了背,頎長的身形略顯消瘦,卻溫雅俊朗。因為牽動了傷口,他的嘴角滲出了鮮血,原本蒼白的唇被染紅了,帶著蠱惑人心的妖冶,"我知道派你們來的人要我的命,既然如此,你們來取便是!"

語氣裏沒有懼怕,隻有淡漠與疏狂。

蔚紫衣心驚他此刻的淡定,若不是那張臉美得如此驚心動魄,讓她印象極深,她一定會懷疑,那一晚那個紈絝子弟與眼前的男子是不是同一個人。

那些黑衣人顯然都是武藝高強的殺手,他要以多勝少本已苦難,更何況他現在還有傷在身。

蔚紫衣並不是什麽嫉惡如仇的俠女,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她大多是淡漠的。世間有這麽多不平事,怎是她一人能管得過來的?但凡不惹著她的,她也不會去犯別人。

清眸掠過茂密的樹葉,蔚紫衣再次朝那抹銀色身影看去,隻見短短的時間裏,他的左臂與後背皆已被砍傷。

殷紅的血跡染紅了他銀色的衣衫,看起來觸目驚心,當為首的黑衣人再度揮刀向他砍去的瞬間,蔚紫衣袖中的薔薇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出!

原本柔軟嬌豔的薔薇花瓣,一到她手裏便化身為威力十足的利刃,帶著魅惑的紅,雨點般地在空中飛灑,如夢如幻。

然而,那些黑衣人來不及欣賞此番美景,便發出數聲慘叫,經過方才那場花雨的洗禮,他們身上不約而同的都被劃出了幾道血口子!

這世上會使暗器的人很多,但是能將花瓣作為暗器的,卻是寥寥無幾。

這需要使用暗器的人,擁有深厚的內功,精準的控製力,以及恰到好處的力道。

更叫人心驚的是,方才那些花瓣就像是長了眼睛的,每個黑衣人都傷在同一處。這無疑叫人產生一種背脊發麻的驚恐來,如果那花瓣劃過的不是手臂,而是喉嚨,那他們此刻還能活命嗎?!

為首的黑衣人看向暗器飛來的方向,聲音裏也透出幾分驚懼:"飛花公子!?"

蔚紫衣清然一笑,優雅自樹枝上躍下,一身華貴的紫衫飄逸瀟灑,翩若驚鴻。

顧天傾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有人會救自己,黑眸訝異地凝視蔚紫衣,隻消一眼,便不禁感歎紫衣的風華。

他的身材雖不算高,但身姿挺拔秀美,容貌清風俊雅,眉目間盡是冷然之色。她靜靜站在那裏,夜風吹拂起他雲一般低垂的衣袖,飄飄蕩蕩,那種出塵的風姿,倒像是凡人無法觸及的神祗。

當顧天傾的眸光睇向那雙清麗漠然的瞳眸,瞬間不由一愣,不知為何,看著那一雙眼,那種淡的仿佛不著一絲顏色的眼神,仿佛這世上任何事都不能叫他動容半分的沉靜淡定。

這雙眼,似乎在哪裏見過,究竟是誰,無奈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