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出來,他身著絳紫色的華貴錦衣,臉上還戴著一麵麵具。

雖然蔚紫衣也戴著麵具,但是那是一張人皮麵具,五官尚能辨認。而他臉上的卻是一麵白玉雕成的麵具,月牙白的玉身圓潤通透,嵌在他臉上,說不出的和諧與相契。

因著這樣一張麵具,蔚紫衣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麵目,唯有那一雙黑眸,在深夜中冷然閃耀,明淨如琉璃,墨黑若寒星。

淡淡的月華浸染著他,他的墨發用一根白玉簪子斜斜插著,月牙白色的麵具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茫。這是個不同尋常的男人,倨傲,冷酷,沉靜,如夜神般尊貴,耀眼奪目叫人不敢逼視。

他雖然在笑,但那笑卻未深達眼底,犀利的眸光從蔚紫衣身上掠過,"飛花公子琴技精湛,武藝超凡,在下很是佩服,不知道在下有沒有那個榮幸,與公子交個朋友?"

他的嗓音低沉幹淨,帶著一絲儒雅與溫文,好似和風漫過湖麵。蔚紫衣難以相信,如此冷酷的一個人,卻有著這般動聽的聲音。

蔚紫衣挑眉,她的身份很多,其中有一個就是飛花公子。飛花公子輕功了得,善以花瓣作為武器,故此得名。不過因為她行事隱秘,甚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此人居然知道她是飛花公子,他究竟是誰?

她看著覆在他臉上的麵具,冷聲道:"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隻是公子連真實麵目都不願露出來,叫我實在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想與我交朋友。"

麵具男人道:"請恕在下不能暴露真實身份,不過,在下確實真心想要結識公子。"

蔚紫衣纖指飛快地在弦上舞動,悠然淡笑道:"在下乃無名小輩,不知公子為何要與我做朋友?"

麵具男人嘴角微微一扯,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實不相瞞,在下今晚前來,是想向公子借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蔚紫衣抬了抬眉,一下子倒有了些興致。

"回天翎。"

蔚紫衣一愣,卻不動聲色的微笑,此人這樣大費周章,原來,就是為了得到她身上的回天翎!

她雖尚不知道此人功力深淺,隻是看他周圍的弓箭手,一個個嚴陣以待,蓄勢待發的樣子,縱然自己輕功極好,猶沒有自信能夠安然逃出這一場箭雨。

莫非,今天自己真的在劫難逃?

"也許這麵回天翎對閣下很重要,閣下對它也勢在必得,但是它現在畢竟在我手中,不是閣下想要便能要的。"蔚紫衣抬起下巴,傲然說道。

麵具男人冷冷勾唇,似在笑他的不自量力,"公子手上隻有一麵回天翎,即便去了花語藥穀,也請不動神醫赫琦朵,既然如此,何不將回天翎贈與在下?"

對方的傲慢,叫蔚紫衣有些不悅,"雖然我不知道閣下已經收集了多少麵回天翎,但我手中的這麵,也是獨一無二的,閣下若真想要,就得與在下打個賭?"

"打什麽賭?"戴著麵具的男人挑眉問道。

"三十招內,如若閣下贏了我,我就將回天翎奉上。但若是我贏了閣下,--"蔚紫衣淡淡一笑,"那閣下也要將自己手中的五麵回天翎交出來。"

她在心中暗忖,或許,隻有這樣,自己才會有一絲勝算。

麵具男人鳳眼微眯,沉聲道:"一言為定!"

蔚紫衣麵色凝了凝,將袖下的古琴朝空中一拋,便躍向麵具男人。

她出招狠、準、快!且招招衝著他的要害而去!

他一臉沉靜地看著她逼近自己,可當他嗅到自她袖中散發出的幽冷香氣,那種薔薇花的淡淡芬芳,心神沒由來就是一滯。

明明是男人,為何會這般香?

然而,她淩厲的進攻,容不得他多想,隻得斂心靜氣,將她的攻勢一一化解。

她的招式已是極其刁鑽,等閑之人自然無法招架。可他卻始終保持著一股悠然,神態溫雅,身形飄逸俊秀,毫不費力就將危險化為無形。

別說是三十招,這才不過五招,蔚紫衣便感覺到了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這個男人不僅內力十分深厚,就連在招式上也勝出她許多。要想取勝是不可能的了,蔚紫衣費盡全力接下他最後一掌,而後接住自空中再次落下的古琴,飄然飛回客棧。

好在她輕功好,才不至於太過狼狽。

表麵看來,方才的比試蔚紫衣隻是稍遜於他,可是隻有她自己心中知曉,她的內力也已折損不少,若是再多比幾招,她定然慘敗!

更何況,從頭到尾,他其實都並未用盡全力來對付她,可想此人的功夫究竟有多高深了!

蔚紫衣忽然就有些討厭他,討厭他那種悠然傲慢的態度,方才比試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他唇角泛著笑,帶著一絲不屑與冷嘲。

他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而此刻,他那雙幽深的眼眸,正冷澈而又沉靜地看著她,薄唇更往上揚起了幾分,"比試已經結束,公子說的話可還算數?"

蔚紫衣已受了內傷,此時氣息尚有些紊亂,她努力調整好氣息,而後淡淡一笑,清雅的笑意宛若月光流水一般寧靜恬然。

"公子的功夫遠在我之上,我願賭服輸。這是你想要的東西,給你!"說話間,自腰間拿出那麵回天翎,朝著麵具男人拋去。

這世上,幾乎人人都想得到回天翎,但對她而言,它幾乎與一塊廢鐵無異。所以,即便真給他也沒什麽關係。

那枚金色的令牌,自她袖間飛出,猶如一顆隕落的流星,在夜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之後,準確無誤地落在麵具男人的手上。

麵具男人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看著手中的令牌,而後抬眸,目光鎖住憑欄處那抹素雅的身影,心中訝異她的率直灑脫,黑眸裏有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逝。

月光斜斜照在她臉上,散發出溫潤的光芒,襯得她有些美輪美奐。她靜靜站在那裏,黑暗也掩蓋不了她的高貴與風雅,夜風刮起她的衣角,她笑意盎然著,飄飄欲仙一般。

一瞬間,連那些手持弓箭的黑衣人都看愣了,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不會相信,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般皎若雪蓮的男子。

"拿去救你想救的人吧,但願它真能幫到你。"蔚紫衣已轉身重新坐回琴案旁,所彈的曲子,與方才的那首不同,琴音婉轉清曼,低徊憂傷,很是撩動人心。

麵具男人將回天翎收好,唇角的笑容瞬間柔和了幾分,"多謝公子相贈。"

"不必客氣,不知道公子打算用回天翎去救什麽人?"

她想,他要救的那個人,一定對他十分重要,不然如此冷傲一個人,又怎會這般煞費苦心?

果然,他的眸光瞬間一黯,嗓音夾著幾分柔情與哀傷。

"是我最心愛的女人。"

原來如此,蔚紫衣在心中笑著嘲諷,想不到情愛竟對有的人如此重要,那是她這一生最不屑的東西。

說起這回天翎,其實很是有些來曆。

花語藥穀穀主赫琦朵醫術精湛,能夠妙手回春,江湖中人人稱之為神醫。可是此人脾氣古怪,從不輕易為人看診,再加上尋他看病的人極多,他就想出了回天翎這個法子。

赫琦朵每年都會派人發出十麵回天翎,誰能將十麵回天翎收集全,他就為誰醫病。這世上比金錢權勢更珍貴的便是生命,回天翎就好像是免死金牌,自然使得人人趨之若鶩,血流成河。想要得到一麵尚且不易,更何況是十麵?

收集回天翎的路,可謂困難重重,而麵前的男人,顯然對這十麵回天翎都勢在必得。

"希望公子能夠如願以償,後會有期。"蔚紫衣抬首微笑,清眸中含著一絲深意。

麵具男子淡淡頷首,收起回天翎,離去前,黑眸再次凝望憑欄處,眼中神色幽暗莫測。

他抬手示意,數十個黑衣人瞬間收起了弓弩,紛紛往後退去,很快便與他一道消失在了夜色裏。

沙漠裏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隻餘呼嘯的風與揚起的飛沙,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看到蔚紫衣安然無恙,藏身在四周的暗衛也悄悄退了下去。

一切落定,南子陵,綠兒,素雅從外麵走了進來。綠兒最先衝到蔚紫衣身旁,瞪大了眼好奇地問:"公子,方才那些人都是些什麽人啊?"

尤其是那個戴麵具的男人,看起來武功很高強的樣子,這麽長時間以來,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比小姐的功夫還厲害。

蔚紫衣道:"目前我也尚未弄清。"

綠兒撇嘴,忿忿不平道:"哼,表麵上客客氣氣,實際就是仗著人多勢眾來明搶!那麵回天翎是公子打敗邪君才得來的,就這樣被他搶走了,真是氣人!"小姐的病說不定被神醫一看就全好了呢!

蔚紫衣卻全然不在乎,"既然賭輸了,就沒有不認賬的道理。"她心裏清楚,這世上無人能醫自己的病,即便這次來沙漠裏找到了奇藥,也不過是再多續幾年命罷了,不可能將病根去除。

南子陵問:"公子,要不要我派人跟上去,查明他們的身份?"

蔚紫衣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他既然戴著麵具,就一定沒那麽容易被人查出身份,去了也是白去。

蔚紫衣揚唇淺笑,不過,就算不去查,要不了多久,他們一定還會再見。

南子陵三人不明白她笑中深意,一時間麵麵相覷,朦朧的月色下,蔚紫衣依舊盈盈淺笑,精致清麗的麵龐,比天上的月還要迷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