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和毒蛇
第二天一大早,幾個騎著馬的人就過來了。
“安夫人在嗎?”為首的那個人問道,“我家王爺想要見見夫人。”
“我就是安夫人,有事嗎?”我問道。
“你們要走?”那西院王翻身下了馬,看著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的我們。
“在這裏已經呆了些時日了,也該回去了,不然家夫要擔心了。”我說。
“夫人此來不是為了買牧草而來的嗎?怎麽打算就這麽空手而歸了?”他問我。
“這也是出於無奈,我們是小本生意,出不起那許多本錢,王爺又不肯降價,總不能老是呆在這裏吧?”我說。
“那夫人能給本王什麽價錢?”西院王終於開口了。
我心裏暗笑,這裏地處偏僻,牧草的長勢遠不如南院王和北院王轄地的好,故而商賈很少會到這裏來買牧草。而牧民以遊牧為生,並不利於囤積大量的牧草,加之現在今年天氣熱得早,牧草長勢良好,如果西院王再不把手裏的牧草給銷出去,等南院王和北院王那邊新的牧草收割了,他手裏的牧草就隻有爛掉的份兒了。
“出來之前家夫囑咐過我,說是每垛牧草不應高於一百八十文。”
“這樣,本王把手裏所有的牧草都賣給夫人,價錢就按夫人剛才說的如何?”
“西院王手裏有多少牧草?”我問。
“五千垛。”他說。
我心裏一跳,上次在南院王轄地的時候,他就已經賣給了我們八千垛的牧草,大大超過了我們的估計。如今要是再加上西院王給我們的五千垛牧草,我們就幾乎完成了出來時定下的目標了。
“這,”我低頭想了想,“這次出來時家夫隻說要買兩千垛牧草,現如今超過了這許多,我手頭可沒有這許多的錢。”我不得不提防西院王是不是在故意試探我,畢竟以西院王轄地的牧草長勢而言,五千垛已經差不多是他轄地牧草產量的八成多了。
“如果夫人誠心要要,銀兩不夠的地方,可以用茶葉和鹽巴來補。”他說。
我想,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這裏往來的商賈本就不多,加之許多商賈為了輕身上路和不引起馬賊的注意,大都不會帶茶葉和鹽巴來進行交易,所以西院王轄地的茶葉和鹽巴比之其他地方,更加匱乏。
最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我們順利地買下了西院王手下的五千垛牧草。
“夫人還真是厲害,這下我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衛勇看著裝滿牧草的馬車說。
“吩咐下去,馬車一裝好,立刻啟程。”我說,我們畢竟是在罕雲境內,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自然還是盡早離開地好。
路上,我們碰到了前來追尋我們的鄒有財,看著我們滿載而歸,鄒有財豎起了大拇指,“夫人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
“這也是多虧了大家,如月才可以不辱使命。”我說。
因為車子裝滿了貨物,自然不能如來時那般快馬加鞭,所以我們行進的速度也慢了許多。
路上隨處可見被奴役和鞭打的罕雲部族的人,景象慘不忍睹。
一日,我們在路上看見幾個凶神惡煞的人按住了一個衣衫襤褸的罕雲族人,“想跑?門兒都沒有!”為首的那人猙獰地舉起了刀,“我把你的腳筋挑斷,看你還怎麽跑?”
“住手!”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人聞聲住了手,“怎麽,想管閑事嗎?我們可是南院王手下的人。”
“這人犯了什麽錯,你們竟然要挑斷他的腳筋?”我問道。
“他想逃跑,如果不挑斷他的腳筋,他都不知道厲害!”那人大言不慚地說。
“這人多少錢,我買下了!”我說。
那人看看我們,“一兩銀子!”
“你簡直是漫天要價,這罕雲的奴隸何時賣到了一兩銀子一個了?”鄒有財忍不住嗬斥道。
“就是這個價,愛買不買!”那人的態度十分蠻橫。
我不說話,從隨身的荷包裏麵掏出一兩銀子,扔了過去,“把人給我放了!”
那人得了銀子,扭頭做了個手勢,其他幾個人立刻放開了那個罕雲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救命之恩。”那人跪在我的馬車前麵。
“好了,這些錢給你,應該夠你用一陣子了。這裏還有些幹糧,你拿去吃吧。”我把一個錢袋和一個裝幹糧的袋子遞給他。
“我說你也夠笨的了,這裏到處都是烏孫部族的人,你能跑去哪裏?”衛勇開口說。
“去北院王的轄地!”那人接過我的錢袋和幹糧說。
“有區別嗎?不都是烏孫部落的人嗎?”衛勇說。
“我聽人家說,北院王為人很仁慈,也很和善,在他轄地內的罕雲人也能過上好日子,不像在這裏,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那人說著,然後衝我行了一個大禮,“長生天在上,如果哪天夫人遇到了危險,我果洛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報答夫人今天的大恩!”
晚上,我坐在露宿的草地上,滿腹心事。
“夫人是在想今天碰到的那個罕雲族人嗎?”衛勇走了過來。
“也是,也不是。”我說。
“哦?”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你們對北院王知道些什麽?”我問。
“聽說他曾到中原遊學過,是烏孫首領幾個孩子裏最崇尚中原文化,最知書達理的一個。”衛勇說。“夫人的心事跟他有關?”
“今天那個罕雲人說的話,你聽見了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
“現在他在大肆收買人心,看得出來,不少的罕雲人都把他當成了救星,這樣下去,他的勢力就會越來越壯大,到時候,烏孫部落的首領一死,他很有可能就是新任的烏孫首領。”我說。
“這個可能性很大,”衛勇說,“夫人好像並不希望他當上烏孫的首領?”他看看我。
“你覺得由他來當新的烏孫首領好嗎?”我問他。
“他畢竟是幾個最有希望當首領的人裏麵最親近大成,最了解大成文化的人。”衛勇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每年是被老虎咬死的人多?還是被毒蛇咬死的人多?”我忽然問他。
他愣了愣。
“老虎雖然體型龐大,又十分凶猛,但是人們因為都知道它的凶猛而不會去主動招惹它,所以死於老虎之口的人並不是很多。而毒蛇卻躲避在暗處,且行動沒有聲息,所以死於毒蛇之口的人要遠遠大於死於猛虎之口的人。”我說。
“夫人是說?”衛勇似乎悟出了什麽。
“如果說南院王是隻凶殘的猛虎的話,那麽北院王就是隻陰險的毒蛇。”我說。“他現在正在籠絡人心,我擔心的是,萬一罕雲部族的人都被他給籠絡了,將來他實力大增,勢必成為我們的心腹之患!”
衛勇不吭聲了。
“夫人怎麽會如此了解北院王?”片刻之後,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曾經見過他。”我說,上次我跟靜塵師太雲遊到罕雲境內的時候,就曾經見過他。我還記得,當時他表現得十分的謙遜和有理,認真地向靜塵師太請教佛法的問題。
“師太,聽人家說他是烏孫部落首領的兒子,沒想到竟然這麽有禮貌。”我記得自己曾經這麽對師太說。
“月兒,你記住,這人是隻毒牙深藏的毒蛇,他的毒牙,不到最後時候,是不會露出來的。”師太看了我一眼,說道。
“為什麽啊?”我奇怪地問,跟其他舉止粗魯的烏孫人比起來,他真是好太多了,可是師太為什麽不喜歡他呢?
“當你大些了,就知道了。但是你要記住,以後碰到他,要躲遠點,這個人心機很深,加之心腸歹毒,為人陰險狡詐,如果有朝一日,讓他掌了權,隻怕天下的黎民百姓都要遭殃了!”
靜塵師太說這話時的表情仿佛就在我的麵前,我現在更加佩服師太的睿智,她能夠從表象中看出深藏的本性,這點,我望塵莫及。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這些地名和人名,都是笑笑自己想出來的,不過也部分地參考了內蒙和新疆的情況。關於河流水量的問題,則是參考了塔裏木河的情況,因為內陸河的確是上遊的水量比下遊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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