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小印章紀離來學校的路上拿鏡子照過了, 紅紅的，圓圓的，位置若隱若現。
是火辣又熱情的味道。
但放在現在看……
倒著實有點多此一舉了。
——學校教室裏, 就坐在他們對麵的戴總在看見齊總也跟來的時候就徹底愣住了。
紀離已經完全沒必要再向他展示什麽了。
戴恒毅：“紀……他來是做什麽的？？”
戴總顯然沒有想到，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做工作時更加特立獨行的紀教授，竟然有一天會帶老公來上班！
他們約見的地方是一間沒人用的教室。
彼時齊暮楚正彎著一雙長腿坐在學生用的椅子上, 抱臂, 麵無表情但神色慵懶地看著戴恒毅。
而與他並排坐在同一張桌子後麵的紀教授坐姿則要規矩得多。
紀離沒回答他的問題也沒解釋什麽，隻是在雙方入座、然而對方半天沒拿出文件時催促：“合同和協議呢？”
戴恒毅：“……”
戴恒毅的心都要痛死了。
他深吸口氣說：“合同在我同事那裏……他很快就過來。”
然而這話卻讓對麵的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
……兩個相貌氣質完全不同的人, 皺眉時眉宇和神色竟然有幾分相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
戴恒毅覺得自己要嫉妒得吐酸水了！
對麵，紀教授看了眼掛在教室最前方的表，蹙著俊秀的眉頭說：“戴總，我們約的是九點鍾。”
雖然紀教授不是個時間概念很強的人, 但那是他一個人做研究或者玩兒的時候，會忽略吃飯睡覺甚至是喝水。
可一旦也涉及到了別人的時間，紀離還是很注意的。
比如就像這種簽合同的場合, 即便再不正式，他也不會遲到。
旁邊的齊暮楚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九點十二分。”
他聲音相當疏離冷淡，調整了一下坐姿，隱隱有要站起來就走的趨勢：“不守時, 沒必要合作。老婆我們走吧。”
“哎等等！”
戴恒毅當然不能讓他們就這麽離開，趕緊出聲阻止：“我同事馬上就到，我這就去催催他。”
說著，戴總就站了起來。
……其實不是他的同事遲到了。
而是他告訴自己的同事兼下屬, 與紀教授約的是九點三十分鍾。
……戴恒毅是故意提前把紀教授約出來的。
目的就是想找個機會, 兩個人單獨見麵, 敘敘舊。
以從前二人合作時他對紀離的了解, 紀教授應該有事沒事兒都會泡在學校裏。
而且紀教授的脾氣很好，隻要不趕上他特別忙的時候，紀教授普遍都會很有耐心。
反正都是泡在學校裏……戴恒毅也就完全沒有考慮到提前約紀離出來，是在浪費紀教授的時間。
他也完全不了解，以前紀離對待他時很有耐心，是建立在他們在共同做一個項目的基礎上的。
換言之，紀教授並不是對他這個人存有耐心，而是對手裏的項目持有百分百的耐心和**。
但現在，他們並沒有什麽共同、讓紀離感興趣的項目。
紀教授清雋的眉頭越蹙越緊，桃花眼裏沒有了笑意，就隻剩下清冷和不可接近。
他用很清朗但也沒什麽起伏的聲音說：“戴總，您同事這樣很不尊重人啊……我希望你們能尊重我的時間。”
戴恒毅：“……怪我怪我。稍等，紀，請稍等一下。”
眼見紀教授都皺起了眉頭，戴恒毅趕緊出門去打電話。
但他的同事似乎正在路上，並沒有接。
戴恒毅隻好再度返回教室。
還沒推開門，隔著一扇有些發汙的玻璃，他看見紀離和那個姓齊的正在裏麵親昵地說著話。
由於兩個人是坐在同一側課桌旁的，因此本身就挨得極近。
今天天氣比較涼，紀教授比平時多穿了一件外套。
白色圓領T恤、外搭棒球服外套的紀離，比以往的穿搭要更年輕潮流了一些。
他還戴著一頂棒球帽，偏長的黑發被帽簷壓著緊貼麵頰和脖頸，兩側的發絲間各探出一隻小耳朵，耳廓瑩□□致。微微偏頭、跟身邊人對話的姿勢讓他完美的下頜線盡顯無遺，長長的脖頸延展向上，仿佛一隻白天鵝。
……簡直太美了。
站在門外的戴恒毅再一次看呆。
而坐在他身邊的齊暮楚卻穿著嚴謹的西裝，打著矜貴的領帶，戴著昂貴的手表。
不看臉的話，這樣的裝扮還是略顯老成。
起碼與他周圍的教室背景不搭，與紀教授就更不相稱了。
……雖然戴恒毅自己也穿著西裝。
但是，但是！姓齊的他怎麽說，也隻是個商人！
他到底哪裏能叫紀離看得上？！
戴恒毅記得，一年前他跟紀教授剛剛完成那次合作後，自己曾經很明確地詢問過紀教授：是否有意願交一個男朋友。
這在戴恒毅看來，完全是一種戀愛請求。
然而紀教授也隻是一愣，之後搖了搖頭，睜著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認認真真地表明沒有要交男朋友的意思，目前也沒時間談戀愛。
戴恒毅當時覺得有點可惜，但既沒有勉強也沒有放棄，他知道紀教授是多麽熱愛工作的一個人，他想沒關係的，來日方長。
恰巧那時候他家裏有事需要他出國處理，他便離開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再回來就聽說紀教授已經結婚的消息！！
還是在自己走後不久，就閃婚了！
這誰能接受得了？？？
……這種意難平，簡直就如跗骨之蛆一樣，每天都在蠶食他，讓他痛苦萬分。
更何況這個結婚對象……還明顯配不上紀教授！
之前還是隔空嫉妒。
現在跟齊暮楚打了兩回照麵，每次見對方都是那種規整的西裝，古板的造型。
戴恒毅覺得自己更加不能放棄了！
一想到這裏，戴恒毅的腰杆又硬了起來。
先頭“紀教授竟然帶著老公一起來簽約”帶來的衝擊也消失了許多。
雖然自己所就職的公司也是盈利性質的，但畢竟也是科研機構。
而且戴恒毅也是理工科本科畢業、理工類和經管類雙碩士研究生畢業，能力出眾。
如若不然，他也做不到現在這個職位。去年那個與濱大合作的項目，公司也更加不會派他過來。
一想到自己所在的公司，戴恒毅更加硬氣了。
他太清楚紀教授對於研究的執著和熱愛了，所以隻要紀教授還想要做什麽數據，就離不開他們，也擺脫不了自己……
心裏有了底氣，戴恒毅忽然有了新的想法——盡管自己的下屬還沒有帶來合同之類，但自己也可以先跟紀離介紹下自己公司最近在做的新項目。
對了，他還可以介紹他們研發的新的儀器，相信紀教授也會很感興趣！
……就說嘛，他跟紀教授才是有共同話題的人。
一年前紀教授閃婚，完全是因為年輕，不懂愛情。
……或者幹脆就如同他特意調查顯示的那樣，是因為紀教授被太多人追，不堪其擾，於是就隨便選了一個！
戴恒毅正想推門進去的時候，就聽見裏麵的齊暮楚說：“還是走吧，其實不用跟姓戴的來往，老婆想要什麽樣的儀器？可以直接告訴我，我給你安排。”
紀離：“嗯？你認識這類型的科研公司？”
齊暮楚沒說認識不認識。
他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老婆一眼：“離離想要的，我都會滿足。”
紀離：“……”
紀離還沒有說話。
門口的戴恒毅首先不淡定了。
“齊總，您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直接推門走進教室，戴恒毅撩開西裝外套，雙手叉腰直立：“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卑鄙的人，你根本不配成為紀離的伴侶！”
“戴總？”
紀離抬眼看了看戴恒毅，又轉頭望向齊暮楚，表情既驚訝，又有一種深深的反感和憂慮：“您在說什麽？”
“我說的是真的，紀離，你也知道我們的設備有多難得吧？甚至那台中子機還是我們公司親自研發、這世界唯一的一台！他能給你弄來？”
戴恒毅長期居住國外，說話很直：“不過是等待了一會兒而已，他就為了讓你離開、勸你輕易放棄！甚至口出狂言給你畫餅來欺騙你！紀離，你難道還沒看清他的嘴臉嗎？他根本不尊重你的愛好和夢想！”
“不，應該說他根本就不懂！你聽明白了嗎？他隻是個商人，他不懂你！！”
戴恒毅越說越覺得爽快，幹脆用手指指向了坐在那裏、西裝革履的男人：“你們之間有共同話題嗎？我真不明白為什麽是他？這樣的人有什麽好，他隻是嫉妒我們之間的關係！”
紀離：“……”
紀離覺得很尷尬，很窘迫。
不管怎麽說，他的老公都因為他而被人侮辱了。
所以紀教授有點坐立難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但反觀被人指著鼻子指責的齊總卻沒什麽反應，他依舊彎折著雙腿，保持優雅的坐姿，神情閑適而慵懶。
甚至發現老婆的不自在，齊暮楚還伸手握住了紀離細長的手指。
指尖接觸到溫暖又幹爽的掌心，紀離心弦一顫，瞬間回神。
——他知道齊總不會信口開河說大話，也不可能是像戴總說的那樣，是欺騙自己，就為了讓自己離開。
這些紀離一點都不懷疑。
齊暮楚可是為了幫他積累素材就天天抽時間回家給他做飯的人唉，怎麽可能耽誤他的夢想呢？
悄悄地在自己老公的掌心搔了搔，紀離站起身來，仰起脖頸，對戴恒毅說：“齊總哪裏都好，請你不要這樣侮辱我的老公。”
聽見“我的老公”四個字，齊暮楚眼皮狠狠一跳，終年無波的臉上也瞬間浮現一些情緒，訝異，以及驚喜。
這使得齊暮楚一改散漫的坐姿，也跟著站起來了。
他就那樣站在那裏，目光平視著自己的老婆。
而戴著棒球帽的青年並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黑發乖巧地貼在耳側，其主人卻表現出了少有的淩厲。
紀離嗓音與清泉流淌一般清澈，也冷冽。
他說：“他沒有哪裏不好。就算有，那也比你好。”
真正意義上可以稱之為清冷高絕的紀教授，根本不屑於跟人解釋自己的老公到底好不好。
但是眼前這位戴總，指定是有問題、不好的。
紀離冷冷地說：“原來我隻以為你是思想浪漫了點，才會沒有邊界。沒想到你是沒有素質。”
說完，他不理會戴恒毅的反應，抬手一拉齊暮楚：“齊總，咱們走。”
他一拉，齊暮楚倒是很配合地跟著走了兩步，嘴上問著：“不用設備了？”
“不借了！”
難得紀離有這麽火大的時候，他又回身對戴恒毅說：“跟人品不好的人合作不來，我會給貴公司的總裁和董事會發郵件反應情況，如果他們願意換一位管理人員接待我，我再考慮與貴公司合作的事宜。”
“紀……”
戴恒毅沒有想到紀離竟然發這麽大的火，直接被嚇住了。
印象裏清冷的、對萬事萬物都不是太在意的天才美人，竟然為了一個男人生這麽大的氣，連實驗室都不租了？
對所做事業充分熱愛的紀教授，寧願不做實驗了？？
這……
這這這……
他明顯是被這個男人給洗腦了！
“紀離，你聽我說，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為了他都失去自己了！你還是那個熱愛科學，為求數據不惜一切的紀離嗎！”
紀離聞言，反而頓住腳步：“別誤會，我依舊熱愛科學，我隻是不需要為了科學而跟你合作罷了。”
戴恒毅：“……”
戴恒毅聽出來了，紀離的言外之意是說自己不配，他完全可以繞過自己，向公司申請使用實驗室，之後再進入。
然而戴恒毅本身就是主管與國內之間的合作的，上一個與濱大合作的項目，讓他穩穩地拿到了在華的管理權，他現在的身份就是駐華總經理。
“你繞不開我。”
戴恒毅雙目赤紅，有些瘋狂地說：“你想用那台設備，就必須通過我……”
他一邊說，一邊再度試著靠近紀離。
然而這次視野卻被人阻隔。
——原本被紀離拉著的齊暮楚腳跟定住，輕輕一拉，反將老婆拉到了自己身後。
與此同時他回身，擋住了戴恒毅的路。
眼皮冰冷的下耷，高高在上的威嚴讓戴恒毅下意識頓住腳步。
齊暮楚什麽都不說。也什麽都沒做。僅僅隻是死死盯著對方，然後露出一抹極盡諷刺的嘲笑。
戴恒毅：“……”
一瞬間有種自己形如螻蟻的感覺！
但是這是怎麽回事？
他憑什麽？
戴恒毅愣住以後，又被徹底激怒了，他握緊拳頭，心想這隻不過是個做生意的，他有錢又怎麽樣？有錢能買來知識麽？他懂中子對撞麽？他跟紀教授根本沒有共同話題！
長得還不錯又怎麽樣？可誰不知道紀教授臉盲！
唯一的優勢也就是身材好了。……除此之外，他連給紀教授提鞋都不配！
正當戴恒毅打算衝對方揮拳，跟這個好身材的小白臉大打一架的時候，教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是戴恒毅的同事趕到了。
“……戴總？這是怎麽回事？”
同事老遠就聽見他的咆哮聲了。
而且這裏是學校內部，不僅僅是他，在旁邊上課的同學和老師也都聽見了。
為了不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同事進來以後趕緊把門關上。
然而這名同事一進門，就愣住了。
不僅僅是因為向來很鬆弛、擁有浪漫氣息的戴總竟然發了飆，在大吼大叫。
還因為……
“齊總？是齊總吧？……您怎麽也在這兒？”
……
同事的話，讓戴恒毅直接一愣。
戴恒毅的這名同事兼下屬也是長期居住在國外的華人，是剛畢業不久的學生，還處在維係客戶、跑業務的階段。
這次回國戴恒毅把他帶回來，主要是讓他見見世麵，將他介紹給紀教授，請在華已經很有名望的紀教授多多關照這位小下屬。
但戴恒毅怎麽都沒想到，說好了一直在國外、且沒什麽人際關係的下屬，竟然認識齊暮楚？？
也不等戴恒毅問，愣愣的小同事已經詫異地望向了他。
很顯然，小同事已經get到，戴總剛剛是在跟齊總咆哮……
？
他還要跟齊總動手？
他怔怔地望著一直對自己都還不錯的戴總，表情如同迎接世界末日。
“……戴總，您今天沒看公司官網吧……就在剛才，總部公布了新的董事控股人名單……”
戴恒毅：？
戴恒毅心想，他的確聽公司高層說董事會正在重組。
但是董事會成員名單跟現在的情況、跟姓齊的有什麽關係！？
直到他看見自己的小下屬身體有些發抖，看齊暮楚的眼神有些驚恐，戴恒毅才反應過來——
哪裏不對了。
小同事顫巍巍地說：“齊、齊總現在是咱們公司最大的股東……”
作者有話要說：
戴恒毅：有錢能買來知識麽！？
鈔能力·齊：不能。但勉強能博得老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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