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車窗打在青年的臉上, 本就分明的五官被襯托得更加鮮明。認真看著什麽的紀教授眼睛有規律地一眨一眨,纖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下一片小小陰影。

齊暮楚看見紀離正在跟駕駛室裏的人說什麽。

神態分外認真。

連自己的靠近,青年都沒發現。

齊暮楚來到車邊,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片陽光,陰影投射進車裏,紀離猶未察覺, 倒是主駕駛上的秋常鳴率先抬頭看向了車外。

他愣了愣, 片刻後示意紀離抬頭。

紀離正講得認真,聽說齊暮楚來了, 便順勢看過去,果然在靠近自己的這側看見齊暮楚的身影。

今天的齊總沒有穿正裝,但也是偏正式的休閑套裝,高大, 挺拔,儀表堂堂。

就是臉色有些晦澀……?

這時候,旁邊的秋常鳴說:“學長, 要不您先跟齊學長回去吧,他等的似乎挺急的。”

秋常鳴的聲音很低,顯然他也注意到齊暮楚不好的臉色。

似乎有點怕那位齊學長,秋常鳴還往後縮了縮, 這句話差不多是貼著紀離耳根說的。

他話音未落,齊暮楚已經看似很不禮貌地拉開了紀離那側的車門。

“老婆。”

狹長的眼睫稍掀,齊暮楚往車廂裏掃了一眼,著重停留在紀離手中的pad上, 片刻後, 他沉聲說:“還沒有忙完麽?”

他眼神犀利, 隻被他盯了一眼的秋常鳴, 立即下意識埋下了頭去。

“忙完了。”

紀離倒是沒什麽反應。

將pad遞回給秋學弟,紀教授直接下了車:“差不多了,如果還有什麽問題就再給我發微信。”

秋常鳴抱著自己的平板對著紀離點點頭,“謝謝學長。”

說話的同時,他視線掃過齊暮楚,繼而對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靦腆地笑了笑。

但齊暮楚恍若未見,對那個笑容沒有任何反應。

隻是一把拉住紀離的手說:“走了。”

模樣很冷。

這讓紀離明顯感覺到齊總是又生氣了。

但……又怎麽了?

之後,紀離才發現齊總的車子就停在秋常鳴車子的前麵。

……這麽近的距離,自己都沒有發現對方,也難怪齊總生氣了。

紀離有些不好意思,回身對車裏的學弟揮手表示再見,然後就乖乖被塞進了副駕駛裏。

紀離剛坐上車,替他拉開車門的齊暮楚也順便彎腰,給紀教授係安全帶。

紀離對這個動作並不陌生。

對方經常這麽做,紀離便習以為常了。

盡管即便他還是紀家大少爺的時候,每次出入都有服侍他的人給他開車門、迎接他上下車,可連安全帶都替他扣的,齊暮楚還是頭一個。

但齊暮楚也是自己的老公唉,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老公,跟別人不一樣一點也是正常。

讓紀離不習慣的是,這次對方係安全帶的動作似乎慢了很多……

脖頸處被對方鼻息間溫熱的氣息所籠罩,紀離有些發癢地往旁邊躲了躲,露出一截長長的脖頸。

頎長潔白。

沒有任何痕跡。

齊暮楚的目光在那上麵逡巡一圈,又忍不住磨了磨牙。

最終,他一雙薄唇在紀離的嘴唇上麵,親昵地貼了又貼。

紀離:???

這……這是幹嘛呢?

齊總今天開過來的是輛越野車,車內空間大、舉架高,也因此他們這個方向……秋學弟正好能看到!!

紀離瞬間紅臉縮了縮身體,與此同時“哢噠”一聲,安全帶被扣上,他被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

“走了。”

齊暮楚似乎滿意了,周身冷冽的氣息褪去一半,他用拇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紀離眼角處的小痣,然後才直起腰身,繞回到主駕駛室的那邊。

“……”

紀離已經不敢往右側看了。

……也不知道學弟剛才看沒看到他跟齊暮楚的親密。

他是不介意跟齊暮楚親密,但也不是會明晃晃秀恩愛的人!

更何況齊總不是最喜歡低調嗎?

齊暮楚發動車子的速度很快。

臨出發前,紀離還是沒忍住,臉蛋紅紅地向秋常鳴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眼神很好,透過對方的擋風玻璃,也能看見秋常鳴正一臉震驚地望著他們這輛車子的方向,似乎是愣住了。

紀離還是頭一次見到愛笑的秋學弟這副怔愣的表情。

……

再然後,車子躥了出去,紀離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扭回頭來,紀教授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發燙的麵頰:“……齊總,你剛才幹嘛……”

“怎麽?”

齊暮楚的嗓音比尋常還有幾分沙啞,他按了按自己的胃部,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嚴整冷肅:“剛才那個就是你學弟?”

“是的。”

“物理係的?”齊暮楚又近一步問:“你同門師弟?”

紀離:“是呀,你……問這個幹嘛?”

齊暮楚:“所以你果然更喜歡小鮮肉。”

紀離:“嗯???”

紀離明顯聽出齊暮楚的語氣變得更加冷然,甚至有幾分陰陽怪氣。

但是什麽小鮮肉……自己什麽時候又喜歡小鮮肉了??

紀教授覺得冤枉:“……他隻是長得年輕而已,他可能比你還大呢。”

盡管秋常鳴管紀離叫學長,但那也是因為紀離畢業早、資曆深。

秋常鳴的年齡肯定是比紀離要大。

隻是究竟是大一歲還是大兩歲,紀離記不清了,那麽就是或許比齊總要大。

可是紀離這樣的解釋,並沒有讓齊暮楚有任何開心的感覺。

齊總語氣直接讓人如墜寒窟,更涼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長得老?”

紀離莫名其妙地瞪大眼睛:“……我哪有那個意思??”

齊暮楚不說話了。

車子在學校的小路上緩慢爬行。

車子內部一片安靜。

紀離受不了這個靜,主要是他實在不知道齊暮楚怎麽了?

早上的時候他看不上周鈞周總,還可以解釋為他們之間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過節。

但齊暮楚明顯對秋常鳴同樣充滿敵意。

可紀離想不出,這種敵意出自哪裏。

紀離嚐試說:“……秋學弟他也是你學弟,據說是在國外的時候,他是你讀博的那所大學的校友。”

薄唇幾乎繃成一條直線,齊暮楚聲音冷酷:“不認識。”

紀離:“……”

“停車。”紀離忽然說。

他忽然叫停車,倒引得齊暮楚一怔。

“老婆?”

紀離深吸口氣,又說:“你先停車。”

齊暮楚:“……”

按照目前的狀況發展下去,恐怕自己一停車,紀離就會解開安全帶下車。

齊暮楚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不對。

但或許是從昨天半夜時起就隱隱作痛的胃部至今仍在叫囂的關係,又或許是經由頭腦中的劇情他腦補到了的一些紀離跟別人恩愛的畫麵。

所以剛剛在車裏,當看見有人貼著紀離的耳根說話時,他再也控製不住了。

齊暮楚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本來按在胃上的手則抬起,想去握紀離的手。他本來車速就不快,帶速20邁,但就是不肯停車。

齊暮楚態度軟了下來:“老婆,對不起,別生氣。”

“……我沒生氣,你先停車。”

紀離的語氣很平靜。

青年睜著明媚的桃花眼,眼尾淚痣分明顯現。

齊暮楚一回頭,就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了擔憂。

至於想象中的生氣倒是沒有。

稍一沉思,齊暮楚還是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

還沒有駛出校園,僻靜的小路上,即便驟然停車也不會影響到任何人。

紀離果真解開了安全帶,但他並沒有下車。

然後齊暮楚看到,青年從自己的外套兜裏拿出了一個黃色的小布袋,輕輕抽開布袋的抽繩,裏麵是用紅繩拴著的一個小物件。

是一枚平安符。

“這是我今天去山上求的。”

齊暮楚:“?”

紀離已經探手,試圖將平安符往後視鏡上係。

紅色的繩子下麵墜著一個紅色的平安符,沒有什麽多餘的修飾,隻有一串絳紅色的流蘇在青年白玉般的指尖穿梭,隨著紀離係繩子的動作而輕輕搖晃。

紀離一邊探著脖子、外頭係繩子,一邊緩緩講述:“紀家上次接我的那位司機叫岩叔,他開車的時候都會帶著一個平安符,是他老婆給他求的。他帶著這個,從沒有發生一次事故。”

大概係繩子也不是紀離擅長的事情,他歪頭弄了好久都沒弄好。

從齊暮楚的角度看過去,青年正努力仰著脖子,露出尖細的下頜,神情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和專注。

還有幾許溫柔。

紀離也不急,一邊係,一邊認真解釋:“上次見了岩叔我就想起了這個事,所以也想給你求個。”

“老婆……”

齊暮楚看這一幕看得愣住了,他怔怔地望著紀離,受過重創的頭部又是一陣鈍痛。

一瞬間有些天旋地轉。

一切仿佛被拉回,又回到他在綏州出車禍的那天,但這次又有哪裏不一樣——

他的車上有一道平安符。

他老婆給他的。

半晌之後,齊暮楚喉頭滾動:“離離。”

“以後不管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它都會保佑你平安無事的。”紀離說。

終於係好了,紀教授露出高興的神色,眉眼都飛揚起來。

齊暮楚依舊怔怔地望著青年。

他就愣愣地看著紀離靠回到座椅上。

看著青年眼睛盯著那剛剛懸掛上去的平安符。

看著青年眼裏的輕喜釋然。

之後,他看見紀離扭過頭來,分外認真地對自己說:“我才不管你要不要立遺囑,我也可以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要轉移財產給我,我都可以不問你究竟怎麽了。反正……”

紀離深舒口氣,漂亮的眼尾上挑,露出一個真摯的笑。

“反正,我相信都會沒事的。”

……

向來沉穩、運籌帷幄的齊總,忽然不淡定了。

臉上亦出現了明顯的觸動和啞然。

——劇情裏,他會被覬覦他老婆的情敵們弄死。

然而現實裏,他信奉科學的老婆竟然親自去山上為他求符,保佑他化險為夷、平安無事。

……

作者有話要說:

紀離:思前想後我老公應該是中邪了,不管了,求個符先

齊總:離離離離!老婆老婆!!感動感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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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總崩潰是崩潰,但這還是篇小甜餅(先甜一哈再繼續崩=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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