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韓卓宇渾身濕淋淋的,鞋子在鳧水的時候掉了一隻,頭發緊緊黏貼在臉側,上麵還沾著幾片嫩綠的水草。當他騎車經過時,馬路上留下一行清晰的水跡。

這副尊容為他換來了百分之兩百的回頭率。他強作鎮定,麵無表情的回到政府大院。

“呀!你這是怎麽了?掉河裏了?”看見推門而入的少年,雷麗珍驚呼,瞬間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安國仁臉色黑沉,大步走過來厲聲喝問,“你幹什麽去了,啊?前幾天帶著一身傷回來,今天帶著一身水回來,連鞋都掉了一隻!你自己看看你這幅鬼樣子!”

韓卓宇沉默不語,徑直繞過他上樓。

“孽子!你說話啊!啞巴了!?”安國仁狠狠拽住他胳膊卻感覺手掌一陣發麻,連忙反射性的放開。

【檢測到安國仁對宿主存在攻擊性-行為,自動開啟防禦係統。】9527冷冰冰地開口。雖然程序設定要將宿主培養成完美無缺的好少年,對父母禮貌是應該的。但不知道為什麽,9527對這一家子沒有半點好感,並不希望宿主與他們過多接觸。

趁安國仁盯著手掌發呆的片刻,韓卓宇已經回到房間,反鎖房門。毫無意外,書桌上放著一個飯盒,是保姆留的。

少年黯淡的目光微微發亮,緩緩脫掉身上黏膩的衣服,走進浴室衝澡。

安國仁回過神來後追著上樓,用力拍打房門卻沒換來絲毫回應,氣得臉都綠了。

“老公,你覺不覺得小宇的病情惡化了?以前還隻是不愛說話,如今連行為都開始反常。我們要不要送他去醫院療養?”雷麗珍憂心忡忡的提議。她看出來了,韓卓宇的病正在好轉,這與她的計劃背道而馳。

“最近上麵有人來視察,我負責接待。等忙完了這一陣再說吧。”安國仁有些猶豫。送孩子去精神病院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被人拿住話柄很有可能影響他的升遷,畢竟許多精神病都是遺傳的。他雖然常常拿這話斥罵兒子,但那隻是在氣頭上,並不能當真。

“可是,我擔心他這樣下去會越來越偏激。你知道的,很多病人發病的時候非常狂躁,攻擊性很大。”雷麗珍繼續遊說。她已經聽兒子說了,韓卓宇那野種這次段考竟然考了年級第二!這真是一個讓人食不下咽的消息!她決不允許韓家美的兒子超過自己的兒子,做一輩子廢人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安國仁猶豫不決,半晌後擺手道,“再看看吧。我們安家不能出一個神經病。就算要送他走,也要安排妥當了,決不能讓外界得到一點消息。”

雷麗珍柔順的點頭,眼底充滿算計。

房間內,韓卓宇已經換上了睡衣,吹幹了頭發,平躺在床上。他想爬起來做作業、看書、練字,但撐著洗完澡才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9527也非常安靜,竟然沒有催促他趕緊學習。

靜默幾分鍾後,韓卓宇在腦海中詢問,‘9527,你為什麽能控製我的身體?’

少年的不安實在是太強烈了,9527強打起精神解釋,“這是係統設定的程序,當其他生命遇見危險而宿主沒有能力救助時,係統會暫時接管宿主的身體施為。當然,接管後係統依然以宿主的生命安全為第一考慮,且接管時間限定為半小時。如果宿主不喜歡這種感覺,請宿主努力學習技能,比如遊泳、搏擊、射擊、駕駛、潛水、汽修等等等等。”(咦,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韓卓宇閉眼,堅定道,‘不會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了!’他唯一擁有的東西就是自我,如果連這份唯一都失去,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9527沒吭聲。

‘今天的懲罰能不能推遲幾小時?’一根筋的少年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提起了一個不該提起的話題。

【哼~看在你救了兩個小生命的份上,本係統就取消這次懲罰!離期末考試還有兩個月,屆時,如果宿主的成績沒能達到要求,本係統將讓宿主體驗生雙胞胎的感覺!】9527猙獰一笑。其實他是沒有多餘的能量釋放電流了,但麵子上硬要強撐。

韓卓宇微微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係統提示音接連響起,【叮~收到被救者1號30點感謝值;叮~收到被救者2號30點感謝值;叮~收到1號父母60點感謝值;叮~收到2號父母60點感謝值;叮~收到1號祖父母60點感謝值;叮~收到2號祖母30點感謝值……】

當父母、祖父母、大舅舅二舅舅、七大姑八大姨的感謝值都響了一遍,韓卓宇細細一算,今天一天竟然收到了417點感謝值,加上之前一個月積攢的46點感謝值,總共有463點感謝值,真是大豐收。

蔫了吧唧的9527瞬間活過來。

【啊,沒想到救人竟然有這麽多感謝值,請宿主以後多多救人!】他驚歎,片刻後嗬嗬一笑,【兌換100點增加宿主體能,兌換100點增加宿主身體強度。改造開始,請宿主做好準備!】

既然之前已經說了不懲罰,那就把懲罰換成改造吧!這正能量來得太及時了!9527暗搓搓的想到。

韓卓宇還來不及反應,骨頭碎裂的劇痛猛然間襲來。他無力翻滾,更無力呻-吟,隻能死死咬住牙關忍耐。

10秒鍾後,渾身濕透的少年虛弱的開口,‘不是說好了不懲罰嗎?’

【這不是懲罰,是獎勵!宿主自己體驗一下,是不是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要知道,給宿主改造身體耗費的可是本係統用來升級的能量!宿主應該感謝本係統!】9527覺得肉疼,但宿主確實太弱了,不改造不行啊。

韓卓宇坐起來,伸伸胳膊踢踢腿,四肢還是那麽細瘦,但其中卻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果然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謝謝。’少年的語氣說不出的真誠。

9527哼唧一聲,心虛的催促道,【快去洗個澡,然後開始學習!】

一根筋的少年乖巧應諾。

二次改造之後,少年的體能和身體強度都達到了3點,呈現出完美的平衡。他改慢跑為五千米長跑,回來時幫周老太太拎菜籃子,幫姚老太太搬牛奶,背摔傷的林老爺子回家……凡是親眼所見、力所能及,他總會幫上一把,然後洗澡、吃飯、上學。

說起安市長家的大兒子,過去人人搖頭,如今誰不豎起拇指讚一聲好!唯獨安國仁對兒子的改變一無所知。

這天,安國仁正準備下班回家,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請問是安國仁安市長嗎?我們是H市電視台的真情欄目組,想要采訪您的兒子韓卓宇,希望征得您的同意。”

‘真情’是一檔尋人欄目,製作人非常善於煽情,每一期都叫觀眾以淚洗麵、泣不成聲,在H市收視率非常高。但韓卓宇外祖父母早已過世,韓家美也沒有兄弟姐妹,究竟是誰要找他?

安國仁一頭霧水,在欄目組的解釋下才弄清了來龍去脈,與秘書一合計,決定接受這次采訪。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兒子優秀不正從側麵反映出自己人品高潔嗎?在換屆選舉的時候說不定會對升遷有幫助。

韓卓宇推著自行車回家時,遠遠就看見家門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有拿著旌旗痛哭的,有拉著孩子磕頭的,有扛著攝像機的,有拿著麥克風的……吵吵鬧鬧、沸反盈天。

他臉色白了白,不自覺退後兩步。這嘈雜的環境讓他感覺非常不安全。

“小宇,快過來,跟周奶奶回家!”匆匆趕來的周老太太拉住少年細瘦的胳膊,悄悄離開。

給少年盛了一碗飯,每樣菜都夾了一點放進他碗裏,周老太太與老伴交換一個眼神,走進臥室密談。

“安國仁真是作孽!明明知道孩子有自閉症,接觸陌生人會受到刺激,他還同意電視台的采訪!采訪播出去以後小宇哪裏還有清靜日子可過?他這是要害小宇啊!”周老太太怒火高漲。

周老爺子穿上外套,安撫道,“我和林老頭過去看看,叫安國仁取消這次采訪。有我們在,看誰敢來害小宇!”

周老爺子背景深厚,沒退休前在國家審計署任職,生了一場大病才決定回老家榮陽,莫說在小小的H市,哪怕在帝都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林老頭是原G省省長,人脈之廣不是一個H市市長能夠相提並論的。他們親自上門,安國仁隻有掃榻相迎的份兒。

周老太太放心了,將老伴送出門,然後笑眯眯的看著少年一口青菜一口白飯、一口肉菜一口白飯的進食。看著看著自己也餓了,盛了滿滿一碗陪少年吃,最後竟比平常多用了許多,心裏那個滿足喲。

安國仁完全沒有想到一次采訪竟把政府大院的兩尊大神給招來了。他受寵若驚、畢恭畢敬的將人請進書房談話,半個小時後叫秘書送走了欄目組。

兩位老人滿意的離開,安國仁站在門口一直目送。

“老公,為什麽要取消采訪?”雷麗珍心下不安。

安國仁沒答話,拿出手機撥號,“喂,王校長嗎?我想打聽打聽我兒子上次段考的成績。不,不是銘懷,是卓宇。好,好,我知道了,感謝學校對卓宇的栽培。”

放下電話,安國仁露出一絲微笑,低語道,“總算是長進了。”

雷麗珍勉強維持住表麵的平靜,明知故問道,“小宇在學校表現怎麽樣?”

“不錯,上次段考全年級第二,王校長說如果他繼續保持下去考上華大完全不成問題。”安國仁的好心情並不因為采訪取消而受到影響。兒子成才,又攀上了周老爺子和林老爺子這兩座大佛,比接受一百次采訪還管用。

雷麗珍知道將韓卓宇送去療養院的計劃暫時是不能提了,深呼吸,強笑著誇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