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憶被困在了羌城,無法離開。

她加班加點地給城裏所有人篩查了一遍,將感染了鼠疫的人安排在醫療點診治。

同時密切關注前期病人的情況,已經康複的便讓他們離開。

當蘇憶說他們離開的時候,這幾人都還有點不相信。

“我們,真的可以走。”

蘇憶:“是啊,你們該不會不想走吧。”

“我們是真的好了?”

蘇憶:“好了。”

他們這才發現,蘇憶是真的來為他們治病的。

幾人一時感激涕零,想起前兩天還把她當作巫女要處死她,一時後悔不迭,“撲通”一聲跪下:“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前些日子冒犯姑娘,請姑娘勿怪!”

蘇憶趕緊將他們扶起:“你們別這樣!你們也是受他人蠱惑,人在生病時,情緒特別容易波動,我不會怪你們的。”

聽到蘇憶這麽說,幾個人更是羞愧地狠狠磕了幾個頭:“感謝姑娘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你們再把額頭磕破,我還得給你們包紮,這不是又給我增加工作嘛!”

幾人這才起身,感激涕零地離開。

雖然醫療點還有不少未痊愈的病人,不過因為早些時日,大家已經在蘇憶的提醒和戰念北的吩咐下,進行全城滅鼠、消毒。

對於外麵進城的人,蘇憶也讓人先對他們進行抗原檢測,確定沒有感染鼠疫才肯放行。

城內這段時間的集中篩查和隔離治療,將傳播鏈條切斷,基本已經沒有新增的病人了。

城中瘟疫逐漸穩定下來,百姓也慢慢恢複健康,但是有一個人卻越來越虛弱了。

戰念北被綁在醫療點外4天了。

雖然每日都有士兵給他喂水和喂食,但是在荒漠地區,每日被捆在柱子上,白天暴曬,晚上無法休息,就算是戰念北這種體質這裏硬朗的人,也快消耗到底了。

他胡子拉碴,臉黑了一圈,雙目無神,頭重重地垂在胸前。

蘇憶趁著這點空檔時間,給戰念北端上一碗葡萄糖水。

“戰念北,你還好嗎?再堅持一下,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蘇憶一手端著碗,將水遞到戰念北嘴邊,一手撐在他的頭頂上,給他遮擋太陽。

葡萄糖水甘甜,沁入喉嚨,立時緩解了戰念北口腔的幹灼。

蘇憶用纖細的手掌為他撐起的一小片陰影,仿佛也給他帶來了陰涼。

“蘇姑娘,不用擔心我。我能堅持得住。”

“你放心,大家的情況都基本穩定了,你一定沒事的。”

戰念北看著蘇憶,眼裏的光又慢慢回來了,仿佛看到了希望,幹裂的嘴唇無力地咧開笑道:“我相信你。”

蘇憶猛地被這四個字擊中。

從他們初識開始,戰念北就一直堅定地相信她。

這次更是,不惜把自己的命交托到她的手上。

她忍不住問:“你為什麽這麽相信我?”

戰念北現在身體虛弱,頭腦也不太跟得上,一時沒有理解蘇憶想問的是什麽。

他隻是說道:“就是相信你啊。”

“可是,萬一……萬一,我真的無法治好大家,你不擔心,自己會沒命嗎?”

戰念北雙唇微微笑道:“那也是我的命。”

蘇憶不解:“嗯?”

“你知道嗎,羌城本就是大晟的疆土。二十年前,北方的北驥部落逐漸壯大,南下侵襲羌城。我父親奉命北上迎敵。可是,他最終還是無法守住。”

其中的原因,他不想再說。

但是蘇憶卻突然想起,當時在北驥的軍營裏,她好像曾經聽鐵雲飛說過。

當時戰念北的父親本已向朝廷請求增派援兵,可是大晟的皇帝卻因為一個北驥美女,答應棄城·。

“北驥人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不相信漢人,覺得漢人居住在城內,肯定不會服從北驥的統治,終有一日必反。於是,他們剛進城就大肆屠城。”

“我的父親,本可以班師回朝,可是他不忍百姓無辜被害。盡管兩國已簽下和約,他還是為了保護城中的百姓,拿起刀劍迎敵。”

蘇憶記得,他不僅被北驥人所殺,而且還背上違抗皇命,導致十萬士兵殞命的罪名。

戰念北繼續說道:“我和父親一樣,既然身為護國將軍,就要不惜為國捐軀。”

“我既是羌城的城主,羌城有難,我自當與羌城共存亡。”

蘇憶聽著,心中一陣感動。

在她的那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談理想、談使命,可是她聽到戰念北這番話,卻無法笑他傻。

反而覺得難得。

人生總有一些事是值得付出性命的。

在此之前,她還以為戰念北攻打羌城,隻為了當朝帝王開疆拓土,因此麵對戰念北的請求時,一直不太積極。

因為戰爭就意味著摧毀。

摧毀生命、摧毀家園。

她不喜歡。

直到這刻,她才知道,戰念北的目的,是守護。

守護疆土,守護百姓。

她頗為感慨,認真地看著戰念北,說:“戰念北,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羌城的百姓也一定不會有事!我答應你!”

說完,她轉身回到病房,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到了約定的第5日。

蘇憶一早起來為每一個病人量體溫,基本所有病人都不再發高熱了,雖然還有一些病人仍有低燒的症狀,但情況基本已經穩定。

康複“出院”的病人,她也有安排人每日回訪,情況也很穩定。

她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他們真的做過了。

今日一過,戰念北就沒事了。

戰念北似乎也感覺到勝利在望,整個人看起來比昨天還精神。

隻有漠狼一個人不淡定。

他怎麽都沒想到,他們真的能在5天內控製住這場瘟疫蔓延。

一旦把戰念北放出來,他第一個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要不要趁他現在這麽虛弱先溜呢?

他正考慮著逃跑的事,這時幾個士兵抬了一個人進來。

“蘇醫生,不好了!他暈死過去了,怎麽都叫不醒!”

漠狼眼睛一亮,感覺事情似乎有轉機。

蘇憶在病房裏聽到士兵的叫聲,趕緊衝了出來。

她認得,這個人三天前明明出院了的。

怎麽突然又出現昏迷?

難道是他體內的鼠疫病毒未清?

他為他做了簡單的檢查,發現她的血壓很低,心率也下降。

再這樣下去,他會熬不住的。

糟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來之前,她本來購置一批新的藥物,包括腎上腺素,當時就是為了防止出現休克病人而專門買來的。

她當時本來想先過來,讓戰念北帶人去搬回來,可是她剛過來,漠狼就過來鬧事。

她和戰念北都被困在這裏,她也將這件事給忘了。

要是當時把藥搬過來就好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藥箱,結果竟然在藥箱看到一支腎上腺素注射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