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蠻族之星火
僵持局麵被一隻吹箭打破,這個屬於叢林的部落非常的善於戰鬥,馬爾羅斯高舉著雙手烏拉烏拉的怪叫聲,也沒有讓他們停下手裏的武器。
老大擋在我前麵,用長劍劈砍著那些射過來的箭矢和長矛,還有那些讓人防不勝防,從躲藏在旁邊的大樹上的查爾特人手裏射來的細小吹箭或吹管。
眼看溝通無望,我們且戰且退,老大一方麵要保證我們的安全,一方麵也不想因為殺了這些查爾特人,從而使得我們這次的行動失敗,所以行動上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這些顧慮的後果就是我們兩個都中了吹管和吹箭,很快,我就覺得頭暈眼花。
我衝著老大喊,“有毒。”
他回過頭看著我,臉色有些蒼白,他毫不猶豫的虛晃了一把之後,拉著我退到了森林裏麵。
我們在森林裏麵狂奔,我被老大用力扯著,跌跌撞撞的跟在他後麵,我們的身前、身後、身邊都有查爾特人的身影一閃而過,那些暗箭從刁鑽的角度射過來,雖然我盡力躲閃,還是又中了一支吹箭。
我覺得惡心,身上發冷,毒性已經在我身上發作,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倒下來。
本來跟在我們身後的馬爾羅斯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到底是被俘了、被殺了還是走散了,而我們已經無力顧及。
老大的手心冒汗,一直幹燥溫暖的手掌變得滑膩而冰冷,我知道,他身上中的吹箭比我更多,激烈的運動使得血液中的毒性發作得越快,但是老大並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也許他從來就屬於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放棄的類型。
我們是曠野的生物,對於草原,對於樹林有一種天然的歸屬感和親切感,但是跟在我們身後的查爾特人也像我們一樣,是尚未被文明同化的自然之子,他們熟悉這片森林,這裏就好像是他們的家園一樣。
在這種情勢下,我們逃跑的行動也就越發艱難。
天空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水砸在我們身上,皮膚隱隱發麻,老大仰頭看著天,雨水順著他的臉,沿著線條優美的脖子沒入了衣服內。
我也和他一樣,仰著頭,拚命的喝著雨水,身上的衣服也脫下來,吸飽了水的衣服被我們擰幹,流下的水也進了我們的口中。
也許這是來自草原上的土辦法,喝到足夠多的水,也許可以稀釋體內的毒液。
不管有沒有用,至少這場及時雨讓我們的逃跑順利了一些,雨水破壞了我們留下的腳印。
我指了指前麵,那是一顆巨大的無若木,我看到那棵樹離地麵不太遠的地方有個不顯眼的樹洞,也許我們可以暫時在那兒躲避一下。
老大了解了我的意思,三步並作兩步的爬到了那棵樹上,他探頭到裏麵看了看,衝我揮揮手,示意我過來。
我走過去,他用衣服當繩子讓我爬到了洞口,裏麵剛好勉強能夠容納兩個成年男子的體積。
我們的衣服都在剛剛脫了,現在全身赤|裸。
老大火熱的身體緊緊的貼著我的,這讓我想起了我們之間那次匪夷所思的肉體關係,讓我有些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
而坐在我對麵的老大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這種尷尬的狀況一樣。
他深棕色的眼睛看著外麵的暴雨,過了一會兒,才把目光收了回來,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不過總算稍微放鬆了點。
就在我盡量與他拉開距離的時候,他伸出手臂把我圈在了他的懷裏,“別動,這樣會暖和點。”他低聲說。
確實,剛剛有些涼意的身體,漸漸恢複了一些熱度。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吹過我的耳朵,我聽到了一聲歎息,“塞萊斯,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些發呆,老大,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件事,不太好吧?我們外麵有一大堆的追兵,饑寒交迫,應該首先考慮這些問題,而不是追著我問為什麽一直把自己的身體狀況瞞著他。
我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一句話。
我沒有給出任何解釋,隻是單純的寫了幾遍,對不起。
讓你擔心,讓你失望,讓你猜疑,這些都是因為我那些自私的想法。
我總以為,自己可以找個地方安靜的死去,卻忘了考慮你的感受,也許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那麽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不像他,安靜,沉穩,溫柔,可靠,忠誠且始終如一。
他反過來握著我的手,“我接受你的道歉。隻不過,沒有下一次了。”
我點點頭。
這是個承諾,隻是我有些擔心,那些意外,或必然發生的事情,總是會打亂早已擬定好的一切。
就比如人生,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周圍太安謐了,讓我一直勉強壓抑的睡意終於控製不住的浮了上來,我打了個哈欠,往後動了動,找了個好位置靠著,我可以感覺到香甜的夢境在向我招手,於是我喃喃的和老大說,“我——睡一下,叫——我。”
老大緊了緊自己的手臂,點了點頭,我終於撐不住睡死了過去。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早已經天黑,而且我發現我們也已經不在那個樹洞裏麵。
旁邊到處是走來走去的查爾特人。
中間是幾大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周圍是一排排的樹屋圍著一座單獨的,長方形的大木屋,上麵蓋滿了無若木的樹葉。
女人們在燒烤著食物,她們在孩子們的幫助下吧捕獵到的野獸放在用三根木棍係在一起製成的簡易三角架上烘烤,熟了的肉,不使用任何器具,僅僅等它們稍微涼了一點,就遞給身邊的男人或小孩讓他們直接用手大片大片地撕著吃。
雖然人很多,但是並不吵鬧,進食的過程非常的有序,沒有人搶先,也沒有爭搶,肥美的肉先給老人和小孩,再接下來就是成年的男人,最後進食的是女人。
他們完全忽視了我們的存在,就好像我們隻是他們進食過程中的布景一樣。
失蹤的馬爾羅斯被綁著扔在了我們對麵,他縮在那裏,時不時有查爾特人走過去,狠狠的唾他一口。
而我們的待遇則稍微好一點,我用眼睛詢問著老大。
老大搖搖頭,“你睡著後不久,我們就被查爾特人發現了,他們中間有個老人看到了我寫在地上的艾爾基文,他決定聽一聽我們的解釋之後,再決定是否把我們獻給神靈。”
所謂的獻給神靈,大概就是活人祭祀吧。
我沒有想到,我居然會睡得這麽死,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也許正是因為我的毫無反應,讓老大沒有絲毫反抗的就跟著查爾特人來到了他們的聚居地。
查爾特人並沒有虐待我們,一個女人走過來,用一塊樹葉包著一塊肉送到了我們麵前,甚至還包括了一碗自釀的木薯酒。
老大把那些肉撕碎,遞給我,我得承認,除非用刀子,以我現在虛弱無力的狀態,確實沒有辦法把那些並沒有完全烤熟的肉撕開。
肉很鮮美,塗滿了散發著濃鬱香味的香料,比聖洛克城那些價值千金的香料更加醇正。
進餐完畢後,我看到那些吃飽了的查爾特人手拉著手圍坐在火堆邊,在那三個呈品字形的火堆中間,有一個高台,一個頭上戴著羽冠的老頭爬了上去,開始了一場由強烈的複仇心理驅使而異常激情的演說。
“所有的人,每一天,都必須回想一遍我們的仇恨,那些忘掉仇恨的人,必然會被神,我們的神所遺棄,在久遠的以前,那些羅斯人追殺著我們的祖先,把他們趕盡殺絕——”
這個老頭在講述一段曆史。
雖然這段曆史他講得很隱晦,但是我根據已經了解到的信息,推測出了這裏曾經,和正在發生的事情。
三百多年前,被逼著走投無路的魔法師們,逃到了未知世界,在這裏,他們遇到了一個蠻族部落,從前,不屑與普通人交往的魔法師們,不得不依靠自己僅存的魔法能力得到了這個部落的尊奉,成為了他們的先知,與神溝通的對象,甚至有些魔法師成為了某些部落的現世之神。
他們潛伏在這個羅斯帝國無法企及的地方,教化這些蠻族部落,甚至與這些蠻族部落的女人**生下孩子,完全融入了這裏,他們創立了一整套嚴格的生活習俗,甚至演變成為了一種宗教。
這種宗教讓這些部落對羅斯人——這些曾經追殺過他@?們祖先以及先知的人——抱持著無比的仇恨,並且世世代代做著殺去羅斯為祖先以及先知報仇的準備。
為了加強這些仇恨傾訴的效果,魔法師們給他們準備了一種能引起幻覺以及強烈情緒的藥草,每天早上,以及臨睡之前,父親們所做的最重要的是一件事就是促使自己嘔吐和向自己的兒女傾訴他們傳承自祖輩的仇恨,而祖母和母親們,則把草藥熬成汁,遞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孫,讓他們在這種狂熱的迷幻狀態中反複體驗那種強烈的情緒衝擊。
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每一個查爾特人都滿懷著憤怒,平時,他們把怒火發泄在自己的敵人以及外來的闖入者身上,毫不留情的酷刑會嚇破這些人膽。
魔法師們把複仇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麵,也許他們知道希望很渺茫,當時的羅斯帝國看上去不可戰勝,讓他們這些曾經的強者隻能逃到這種文明所不能企及的所在。
但是,隻要種下了星火,遲早會燒遍整個原野,這是一句俗諺,魔法師們也相信這一點。
查爾特人是他們留下的種子,在這裏,在這個還沒有被世人發覺的地方,魔法沒有停止自己的運轉,而是以獨特的方式存在了下來。
也正是在這裏,我身上那種疼痛和衰弱,才有可能得到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