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的戰力有多強江雲亦是略有所知,當年他們能在官軍清剿之時始終能夠自保更多的還是借助了地形之利,倘若與對方擺開陣仗就是人數相若他們也絕非冀州軍的對手,便是偷襲得手他找的也多是郡國兵,麵對袁紹手中主力豈敢與之相抗?而燕軍的實力更還要在冀州軍之上,也不是無人存著僥幸心理想以當年對付袁紹之法來對付甘寧的,可如此而為唯一的結局就是盡皆覆滅,在甘寧臧霸二人麵前耍手段和自殺絕對沒有什麽分別!江雲也因此而更加慶幸自己的決定!
自己一眾數十人持械衝出氣勢頗足,換了一般人就算不懼亦要有所應對才是,可眼前三人除了那身形比他還要壯碩一圈的少年躍躍欲試之外其餘兩人都是沉穩異常,可其中又有不同,身形略矮的那個是有恃無恐,而長相凶惡之極的那人竟是不屑一顧,在他的身上江雲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燕軍軍營之中的氣勢,一時卻不敢上前!
“江雲,給我打,有何事自然本公子擔當!”見眼前來了援軍,方才還渾身微微震顫的劉平卻頗有揚眉吐氣之感,江雲與他一眾手下的本事他是深知的,可說遠近無敵,更是他在一眾紈絝之中極為自傲之處!對方雖說身手不凡可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更別說此番他還自覺有理,就是晉縣府衙也會對劉家加以維護!
劉六聞言眼神略略一寒,涙無痕更是上前與他並肩而立一副蠢蠢欲動的摸樣,現在正是他練武興趣最足之時,能夠實戰可是求之不得,而管亥眼中的譏誚之意便更甚了,見慣千軍萬馬的他豈能看得上眼前這小小陣仗?而聞聽本縣最大的劉府門前劍拔弩張,圍觀之人也是漸漸多了起來,江雲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硬著頭皮出手,身為護院首領如此被人欺上門來他也是麵上無光,唯一所求便是仗著人多勢眾了。
“住手!小畜生你作死不成?竟敢對叔祖如此無禮?還不與我磕頭謝罪,為父平日可曾教過你這般目無尊長?”便在眾人揮棍欲上之極隻聽一聲斷喝從門內傳來,很快便有一中年男子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見到眼前清醒之後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劉平臀上大聲罵道。
聽得這個聲音江雲等人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此乃家主親令,而此時劉致臉上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則是惶恐之色,他也顧不得劉平麵頰高高腫起拎著他的領口便將之拖到了劉六的近前,江雲見之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卻更又後怕起來,家主平日便算麵對郡守與州中大員都絕不會有這般的臉色,可見麵前三人的地位實在是非同小可,倘若真的聽了公子之命像他們出手,恐怕自己今日的這場麻煩就大了!
“晉縣劉致,見過叔父,犬子無知多加冒犯吾必要嚴懲之,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大開中門迎接貴客,江雲,把這小畜生給我綁了,聽候叔父發落!”劉六不識劉致,可劉致對他卻是久仰了,京中之時也曾遠遠的見過幾麵更是深深記在心中,燕王不是他高攀的起得,其身邊親近之人便要多加結交,可與京中卻從未有過如此機會。
方才他正在書房之中料理田畝之事,如今已是臨近秋收,而對此次的收成燕王是無比看重的,家中這些良田經他一年的精心打理長勢還要勝過別處,倘若所繳之糧草能在族中名列前茅說不得便有能一見族長的機會,但首先這數字就不能有分毫的疏漏,且不說劉度把關極嚴,燕王側妃甄大小姐之算術可謂獨步天下,旁人要用算籌計算半天之數在她手中隻是片刻之功!因此這半月來每天下午劉致都是閉門謝客,竭盡全力的為即將到來的秋收之事做著準備,甚至還疏忽了對兒子的管教,如果不是分心與此說不得還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家丁疾奔而來通報讓他心中很是有氣,自己也不知交代了多少次竟然還不知曉,當即又是一番斥罵,也算是那家丁今日無幸,先被公子訓斥一番如今又是家主,都是自己無用,被那二人威勢一懾才有如此舉動,可下一刻他卻是目瞪口呆了,劉致罵聲之中接過他手中名帖觀後罵聲戛然而止,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隨即也不對他多加相問,發足就往大門之處奔去,似乎他從來未見過家主的這份敏捷!
名帖之上所寫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就是劉朗生三字,經過多年的習練尤其是這兩年幾乎天天筆不離手,如今劉毅的手書就算不是龍飛鳳舞亦是章法獨具,剛勁有力!映入眼簾的三字就似一記重錘敲在了劉致的心間,上黨劉家宗族之內亦是有著公文往來的,而所有的署名便都是劉毅親書,當然對其中的內容朗生隻是草草一覽,蔡琰與劉度他還能信不過嗎?而能得到燕王親筆具名的公文,劉氏子弟無一不視為珍寶,這張名帖劉致隻是看了一眼便知定是燕王親書無疑!
此番南巡在到達冀州之後劉毅是加以大肆宣揚的,劉致雖知憑自己的身份很難見到劉毅卻是立刻召集家人言及此事讓他們謹慎為之,如若被燕王見到有何不宜之處處置起來誰也說不上話,可離開疾風軍後朗生卻來了一手疑兵之策,虛張聲勢的那一路走得完全是與他不同的兩條線路,劉致固然不敢放鬆警惕可劉平卻是信以為真了,否則以劉毅在劉氏宗族之中的聲望,他一時之間是絕不會敢為此事的。
劉致今年四十有三,他那書房之處立著大門亦是頗遠,一路跑來是氣喘籲籲卻不敢絲毫放慢腳步,待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門前正好聽見了劉平叫人動手之言,不由嚇得魂飛天外,倘若兒子真對燕王出手無論律例族規都要加之重懲,甚至可能身首異處,當下急忙又幹了幾步出門大聲喊停,心急之下狠命的一腳將愛子踢到並拽著他來到了劉六的麵前,極為恭敬的以叔稱之,就在出門之時他已經看清了劉六的麵貌,如此對待愛子亦是對他的一種保護,以他的這種舉動他若自己不下狠手而讓劉六加以處置那至少也是八十脊杖了!以下犯上,犯的還是燕王這都算輕的了,真若如此劉平不死也要殘廢!
他出言之後眼光還不住往劉六身後看去,劉七的樣貌也是他記在心間的,管亥雖未見過但其容貌早就被交口相傳,加之形象極為突出劉致一眼便認了出來,劉六身旁那人隨隨便便一站便是淵渟嶽峙,雖說樣貌有所差異可如此氣勢除了燕王又有何人?想到方才劉平的舉動又見燕王麵無表情不由亦是雙腿震顫起來,一時間搖搖欲墜。
劉平平日便最怕父親,今日見他盛怒如此更是不敢再發一言,跪在劉六身前的他又聽得父親要將自己捆上更是心中震撼!他是紈絝子弟不假可卻並不傻,父親對此人如此恭敬且口稱叔父那方才劉六之言便俱是屬實了,漢末之時除了律例之外族中宗法更具效力,倘若世家之中依據宗法哪怕弄出人命官府都不會太過過問,而在劉毅的嚴格要求之下,劉家的宗法更是極為嚴謹,以下犯上,犯的還是父親如此相敬之人,劉平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此時好在他還不知對麵之人中便有燕王的存在,否則以他神經的堅固程度怕是要當場昏厥!
說到心理素質,劉致顯然要比兒子強得太多,能在這晉縣之處稱為首屈一指的大家除了劉家的聲望之外亦有著他個人的因素,無論心中如何惶恐甚至不靠江雲的攙扶都難以站定身形可他還是不敢在圍觀眾人的麵前泄露燕王的身份,族長兵分兩路就是要隱瞞行蹤的,倘若在自己口中泄露出去比之兒子的以下犯上之罪也不會輕!
“我宗族之中數次提起要嚴教子女,今觀平章之子所為足見你教子不嚴,好了,事情還要一一清查,先進門再說!”劉毅今日來此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可劉致如此所為還是讓劉六暗暗稱道,如今圍觀之人越來越多,眼前之事畢竟還是家中之事,劉六當即沉聲道。
“如此叔父請!”劉致聞言如奉綸音,急忙立定身形伸手肅客,他亦知劉六言中用意,再怎麽說這也是他劉氏宗族之事,自不便在外人麵前處置,而劉六卻不進門,隻是將身形閃在一旁,此時劉毅方才邁步上前,看了一連恭敬的劉致一眼之後也不多言便即入門,而一幹親衛營士卒及暗一也將裝在車上的八個黑衣人盡數押下跟隨一眾進門,這個場麵讓劉致心中更是震驚,這不是自家的護院秦豹嗎?怎麽會落在了燕王手中,看其一個個被縛的樣子也知定不會是什麽好事,秦豹見到家主口中不敢出言眼神之中卻有哀求之意,可此時的劉致哪裏敢與他相望,此情此景看個詳細秦豹的一顆心更是沉了下去!
見到方才氣勢十足的三人及家主如此舉動,現在無人不知劉毅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眾人簇擁著進入大堂之中,劉毅自然居中而坐,其餘所有隨行之人包括劉致在內都是肅手而立不敢出半點言語,劉平與那八個黑衣人則被押著跪倒在了院門外的青石地板之上!倘若見到秦豹等人隻能讓劉致心中疑惑的話,劉平便立刻明白了今日這些人為何前來府上了,秦豹眾人的身手的確不差,在這晉縣之中可說數一數二,但與方才三人相比便不值一提了,擄劫馮倩一事定是敗露!不光如此,此事還是敗露在連父親都極為敬畏的自家長輩眼中,想到自己可能要遭受的懲罰,劉平全身發軟倒了下去,卻被暗一立刻扶起!
顯然今日的震撼還沒有到此為止,那居中而坐之人略略側身,右手擋在麵前,待他再度回轉之後麵貌已經與方才截然不同,這樣的變化已經足夠讓觀者震驚了,他們哪裏知道王欣然親手所造麵具的巧妙?此人儀表堂堂不怒自威,雙目更是神光湛然,劉平忽然覺得這個樣貌竟是十分的熟悉,似乎經常能夠得見一般,稍加思索卻是心中劇震,麵上神色更是大變,自己在父親房中是曾經見過眼前之人的畫像的,隻是畫中之人已是威勢十足但比之親眼得見還是難盡其意,不正是他們上黨劉家一族的族長?也就是燕王劉毅!
“晉縣劉致劉平章,參見燕王!”劉毅此舉便是不在隱瞞身份,劉致心中哪裏還有半點懷疑,帶著顫抖的語音首先跪了下去,劉府眾人隨即便是跪倒一片,其麵上多是畏懼之色卻也隱隱帶有一絲興奮,怕的是自己方才差點向燕王出手,那可是死罪!而能親眼得見燕王的風采對他們而言又是極為幸運的,心情可謂極之複雜!
聽見劉致口中出聲,堂外所跪的八個黑衣人盡數軟癱在地,劉平亦是一般,他們再也未曾想到此事竟然會落在燕王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