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衛營正式的攻城展開,安縣城頭上出現了一員青袍戰將的身影,此人正是城中守將呂威璜,觀他三十許年紀,身長八尺,兩道濃眉斜飛入鬢。此時對著城下喊殺聲震天的虎衛營士卒,國字臉上依舊是一派沉靜之色,不見半點慌張,他的這番表現感染了城頭的守城士卒,紛紛站起身形進入城垛之後,一蓬蓬箭雨也開始對著來敵灑去。
冀州之戰雖然一直到今日方才打響,可之前劉毅軍的天耳與袁紹軍的暗箭已經早就開始了明爭暗鬥,其中種種凶險之處並不輸與戰陣之上,奇詭猶有過之,劉毅想來對情報極為看重,天耳更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器,不過冀州的暗箭也在與天耳的鬥爭中不斷進步著,現在的水平已是頗為不俗,自己的來到使得各地諸侯之間對於這種層麵的鬥爭都提高了認識,這恐怕是劉毅來此世後所料未及的了。
在天耳的全力以赴之下,冀州軍眾將的資料他們當然打探的極為詳細,家世性格,戰績愛好無一不在其列,按照郭嘉轉述主公的說法,他們每頓吃了多少,吃的什麽都要打探清楚,一個人的性格與他在戰場上的用兵習慣是有著緊密聯係的,這一點早就在後世得到證明。
呂家三代之前便是袁家的奴仆,知道呂威璜之父那一代才升格成了家將,其父更在袁紹少年時因為護主而亡,他們對於袁家的忠心無可置疑。劉毅記得史書上對於呂威璜這個人的描述隻是聊聊數語一筆帶過,說道他為淳於瓊副將與其一同守衛烏巢,官渡之戰時曹孟德奇襲袁軍糧倉,將之大破,呂威璜便是在那場大戰中殞命。
與這些簡單的記載相比,天耳打聽來的資料就要詳盡的多了,此人自由習武,後便一直在袁紹軍中效力,從普通士卒到伍長、什長、百夫長、直至現在的武威校尉,稱得上是一步一個腳印,靠的也是踏踏實實的軍功!他沒有顏良文醜高覽鞠義那般的赫赫聲名可每戰都會被袁紹用在最為關鍵的地方,也總能出色的完成使命,看其用兵並無任何出奇之處卻勝在穩正與執行的效率,此點倒和楊明有幾分相似。
史書是人所編,可以最大程度再現曆史的同時也難免不會摻雜進編撰之人的喜好,其所載未必便是盡實,特別是在品評人物時更會有一些主觀上的東西,再說有很多的曆史事件就連史書也是諱莫如深,簡單一點的例子,燭影斧聲便是千古謎案。因此對於劉毅而言後世的那些得自史書的知識他隻能用作參考,除了其上記載的那些名將謀臣之外,這世上還有著很多名不見經傳的人才,張虎就不用說了,劉毅麾下不少郡守都有著極強的治政能力,可那些名字卻是陌生的。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為將者決不可輕視自己麵前的任何一個對手,對於呂威璜這樣一個從軍營底層打拚出來的人物,無論是劉毅還是張合都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在戰場上,這種聲名不顯的戰將往往要比那些名將更為可怕,原因就在其難以捉摸,等你可以對他有了一定了解的時候,代價已經付出去了,甚至難以挽回。
方才朱雀營以大型轟天炮攻擊安縣城頭的時候,呂威璜就在其間,親臨一線早就成了他的習慣,雖然震驚與幽州軍械的精確與強大,可他還是很快的看出了端倪,這些百斤巨石臨空而來聲勢極大,也的確震懾人心,不過隻要守軍緊貼城根隱伏就能將它帶來的殺傷的降至最低,而且這樣的強度與精度隨著時間的延長必會有所鬆緩!因此他很快的便做出了應對,在第一輪的飛石襲擊之後,守城士卒的傷亡便大大降低,也從初始的慌亂之下緩和過來。
這一切說起來簡單,可在當時那中飛石漫天的場麵下想要做到就是千難萬難了,這需要你有著極其堅韌的神經,沉穩的意誌以及強大的判斷能力,也隻有像呂威璜這種身經大小數十戰的將領才能在這樣的情境下還保持著如此的冷靜,而士卒們能夠最快速的執行他的安排也可見平時操練的嚴格和他對這些守城士卒的掌控能力。就憑借他方才的表現,袁紹以他為安縣守將便既有眼光,呂威璜可能不如顏良文醜等人可以衝陣斬將,擒敵立功,可用之於守城卻恰如其分。
看見虎衛營擺出的攻擊陣型,呂威璜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此前他不是沒有和劉毅的幽州軍交過手,當年在洛縣近郊圍攻趙雲的八員戰將中就有此人在列,那一戰常山趙子龍的武勇與鐵騎營的精悍至今還刻在呂威璜心中。不過那時他麵對的隻是騎兵,張牛角的黃巾士卒根本未曾精煉,導致他們在大戟士與冀州精銳麵前一敗虧輸,直到今日他才真正得以一見劉毅帳下虎衛營步卒的驍勇,當真名不虛傳。
眼前城下的虎衛營進攻陣型看似雜亂無章,可城頭袁軍濃密的箭雨卻很難給予他們重大的殺傷,呂威璜心中知曉這衝擊城關的陣勢肯定是經過無數次操練加上實戰才能凝練而出的,它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減輕士卒們在這一段衝擊距離之內的傷亡,極為有效。
真正就在軍營中的戰將隻要數眼便能夠看出一支軍隊的強弱,數千人在攻城戰中絕對稱不上規模龐大,可城下這些士卒沉穩快捷的腳步,敏捷有致的動作卻能讓人生出大地都在顫動的錯覺,這就是一支軍隊的氣勢,無論攻城守城或是野戰,這種氣勢都是最大的利器,他能給敵軍帶來最強大的震懾,當然如果不是終日刀頭舔血的百戰精兵也絕對無法形成這樣的威勢,雖然虎衛營在此次整編之後加入了極多的新兵,可在張合地獄一般的操練與百戰老兵們帶領之下,虎衛營一以貫之的氣勢卻沒有絲毫的減弱。麵對這樣一支虎狼之師,自己給主公的承諾還能不能完成?呂威璜雙拳此時已經握的蒼白,不過隨之麵上的神色就變成了興奮,這樣的對手豈不是自己一直渴求的?
虎衛營一往無前的氣勢在震撼城頭守軍的同時也激起了他們的血勇,而城下的張繡僅從朱雀營轟天炮停止轟擊之後敵軍箭矢發出的時間也看出了這支軍隊的不凡,在那種威勢的打擊之下能夠如此快的恢複冷靜便立刻組織起有效的防禦,這個呂威璜絕不能等閑視之。
攻城戰從劉毅軍第一架雲梯搭上安縣城頭的同時便進入了**,城頭守軍的防禦做的井井有條,滾木礌石,金湯沸油恰到好處的傾倒而下,多有虎衛營士卒自雲梯上被砸落地麵,或被淋的血肉模糊,場麵慘烈異常,可更多的士卒對於這地獄一般的場景則是視若不見,前仆後繼的衝擊著城樓!此時生命顯得無比的脆弱。
看著眼前的一切,張繡麵沉如水,沒有半分的波動,既要攻城,這個場麵是早就預料到的,兵家乃天下最無情之事,什麽仁慈憐憫在戰場上都是取禍之道,這裏隻有自然法則,強者為王,不到半個時辰,第一批衝擊城頭的士卒已經傷亡慘重,城下隨處可見血肉模糊的屍身,此時張繡右臂再度抬起,第二隊士卒繼續對安縣城頭發起了攻擊,剛才的進攻前麵的兄弟們竟然很少有人登上城樓,這對虎衛營而言絕對是一種恥辱,他們不會管敵軍是否強大又或是城樓如此堅固,隻會一心一意的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去洗刷那份恥辱,為倒下的兄弟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