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倒是在馬車裏無礙,但隨行的一行人馬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得手忙腳亂起來。朱砂聽到瓊公公大叫一聲“晦氣”,緊接著便感覺到馬車加快了前進的速度,迅速地朝著前麵飛奔。
“快,前麵有一片樹林,在那裏避雨。”瓊公公尖著嗓子大叫。
“瓊公公,雷雨天氣不能在樹林處避雨。”秦懷倒是有些常識,“恐有雷劈到我們。”
“那怎麽辦,怎麽辦?”瓊公公咋呼著,完全亂了陣腳,“我就說應該斬了那小子的。”
“我們來的時候,似乎在不遠處有個村落,可以一避。”秦懷說著,指向右手邊上。
“不行,不行。”瓊公公連連搖頭,“來時國師曾有占卜,千萬忌正南,那村落卻正是正南方向,一定要繞行,繞行!”
說著,便指揮人馬朝著那樹林的方向奔去。朱砂隻感覺到馬車的車身搖搖晃晃,路麵仿若一下子顛簸起來,令她左一下右一下地倒向馬車兩旁,撞得她禁不住咧起嘴巴來。而此時更可聽得到急驟的雨點劈劈啪啪打在車身上的聲音,天色也仿佛一下子暗淡下來,馬車裏幾乎有如深夜般陰暗無比。朱砂隻聞得到一陣雨水的潮濕氣息,聽到瓊公公厲聲喝著:“快到了,快到了。那有一棵大樹,快去那邊避一避!”
“瓊公公,不可在樹下避雨!”秦懷的聲音似乎被淹沒在雨聲裏,朱砂被折騰得七葷八素,有心想要張口喊這些人慢一點,卻根本連話也說不出。
“哎呀,不好,前方有一處斷壁!”朱砂聽到有人高喝一聲,緊接著又聽瓊公公道,“不要再朝前走,靠著左側前行,前麵有樹可以避雨,快走!”
人馬加快了速度,朱砂此時已然被撞得暈了,隻是兀自扶著馬車,勉強穩住身形。
天空再次炸響一聲驚雷,這聲驚雷婉若炸響在朱砂的耳邊,震得她兩耳轟轟作響。朱砂捂著耳朵,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難道果真如那瓊公公所說,此番大商之行果真是晦氣和不吉的麽?
正想著,但聽得人馬之中有人驚呼:“天火!”
天火?
朱砂心裏一緊,突然間整個馬車的車身便是一陣劇烈地震動,身後有“哢嚓”的斷裂聲響,朱砂還未曾發覺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隻聽得馬聲嘶鳴,馬車再次飛速地向前衝去。
“馬受驚了!”秦懷大呼。
“來人,來人,快去製住馬!”瓊公公亦是尖叫。
然而馬車卻已然完全失去了控製,發瘋般地朝著前方那斷壁之處衝過去。朱砂隻覺一陣猛烈的顛簸,緊接著便聽到一陣急促的斷裂聲響,眼前豁然一片明亮,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而來。就在她瞠目結舌之際,整個人卻呈墜落狀掉落下去。
――她墜崖了。
難道上天果真是看著武昭國人不爭氣的喪國之舉惱怒,想要亡了武昭國皇族的命脈麽?
墜落馬車的朱砂,幸好被一棵長在斷崖之處的小樹攔腰勾住,橫掛在那裏。雨水拍打在朱砂的身上,將她的衣裳全部打濕。那被香兒精心梳成一坨的頭發此刻也已然散亂了,全部濕濕地黏在臉際。朱砂在這大雨裏幾乎睜不開眼睛,卻隻能感覺到有劇烈的風,像是從斷崖的下方吹上來。這斷崖到底有多高?未知的恐懼讓朱砂心裏湧上一層無法言說的害怕,一陣陣的寒冷襲來,朱砂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久。
此時此刻,她多麽想念自己的國度,想念母妃水雲那幾乎令自己窒息的擁抱,想念父王那張寬和的笑臉,更想念自己溫暖的小小宮殿,相信禦廚乃蘇燒製的濃香的奶茶嗬!
朱砂歎息著,手,卻無意中觸到了一個冰涼、軟滑的東西。
似是一道閃電就在腦海裏閃過,朱砂禁不住驚駭地睜大了眼睛。這觸感……這觸感是……是蛇!這冰涼之感順著朱砂的手迅速地滑進她的衣袖,朱砂急忙去甩自己的手臂,卻攸地感覺到胳膊一疼,緊接著便有一股子麻酥之感襲來,朱砂完全失去了知覺。
似乎有人輕輕地碰觸著自己的臉龐,眼前有一團光影在產閃爍,朱砂睜了睜眼睛,卻發現自己的眼皮沉甸甸的,根本睜不開。於是她便頭一歪,沉沉睡去。
夢中,似乎看到了水雲與父王親切的笑臉,乃蘇一臉憨笑地端上他精心燒製的奶茶,濃鬱的香氣勾得朱砂腹中一陣饑餓。朱砂便“哎喲”一聲,捂著咕咕作響的肚子,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雙深如寒潭的眼,近在咫尺地瞪著朱砂。
“呀!”朱砂驚聲尖叫著,伸手便掃向那雙駭人的眼,然後整個人猛地從起,向後退去。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朱砂亦同時撞到了牆壁,坐在了那裏。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靜止了,朱砂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頭腦裏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在她的麵前,坐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他的頭微微地側向一邊,臉上帶著驚詫的神色,臉龐上卻兀地印著朱砂小巧的指印!
我……我打了人了?
這是朱砂恢複過神識之後意識到的第一件事。
那個男子,卻慢慢地,將頭轉向了朱砂。
這是一個,簡直可以用美輪美奐來形容的男子,他的古銅色的皮膚呈現出健康的光彩,一頭黑發柔順地垂在肩頭,他的眉斜飛入鬒,眼眸深邃,眼尾向上斜挑著,雖看似嫵媚,卻有著一股子難言的冰冷淡漠。而他的鼻子英挺,嘴唇輪廓分明,在眉心有一個隱隱的柳葉形胎記,給這張俊美的臉上增加了一股子說不出的邪魅。燭火搖曳,映在他的身上,竟俊美得足以令人窒息。
然而這張臉上,卻帶著股子令人感覺到害怕的氣息。朱砂看到這美男子的眉毛高高挑起,黑眸裏怒意湧動,嘴唇亦抿了又抿。
“我……那個,我……”壞了,給帥哥的第一印象就是個亂揮巴掌的女人,這個樣子可不好。況且,況且是不是人家救了自己呢?朱砂的心沉了下去,她結結巴巴地,卻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麽,然這個男人的周身散發著如此令人感覺到恐慌的氣息,隻讓朱砂想要落荒而逃。但是她終是逃不了了,因為身後的那堵牆已然結結實實地堵住了她的退路,所以朱砂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這個男子,卻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這男子攸地站起身來,一把拎起了朱砂。
“你、你、你,你幹甚麽?”這男人的力氣好大!朱砂掙紮著,卻根本掙不脫,隻能由著他將自己拎起來。
這男人把朱砂拎到眼前,黑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她。朱砂這才發現,他的眼眸竟是這樣的深,若一片漆黑的深潭,帶著吞噬人心的盅惑幾乎要把朱砂整個人吞下去,陷入無底的誘惑深淵。
心,禁不住地一陣狂跳。而從他的身上傳來淡淡的草藥氣息,與他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撲打在朱砂的臉上,讓朱砂更加的感覺到害怕了。她向後蜷縮著身子,驚恐地瞪著這個男人。
“對你的救命恩人,就要這樣報答?”他的黑眸微眯起來,竟露出了一抹邪魅笑容。
“救……救命恩人?”朱砂結結巴巴地,她想要離這男人遠點兒,可是偏偏這男人卻越離越近。眼看著他的鼻子就要抵到朱砂的了,那雙逼人的黑眸像是能夠望到內心最深處,把心底最隱密的一切都吸過來似的,朱砂感覺自己的心要跳出來了。
“你,你……你別亂來!”朱砂發現自己的嘴巴已經幹巴巴的了。
“如果我亂來呢?”唇角上揚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勾魂攝魄。緊接著,這男人竟一把攬過朱砂,他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她的,嘴唇快要碰到朱砂的櫻唇,眼眸從長長的睫毛中望著朱砂,眼裏卻含著充滿了玩味的目光。朱砂下意識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硬生生憋住,瞠目結舌地望著這男人。
“嗬……”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笑聲,男人去猛地一抬手,將朱砂徑自扔向了牆邊。
這男人是個郎中嗎?
就在朱砂猜疑之際,這男人卻猛地將朱砂扔向了牆邊。
“哎喲!”朱砂重重地跌在地上,這落差也太大了吧?朱砂慘叫一聲,雖然身下就是一大團的莆草,但是被丟過去的感覺可並不怎麽好!她一骨碌爬起來,心裏卻一沉。
抬起頭,朱砂這才發現,這原本是一個小小的屋子,屋子十分簡陋,隻有一張床、一個桌案和好多的架子,在這些架子上有數不清的藥罐,大大小小,散發著濃鬱的草藥氣息。
“嗬……”低低的笑聲,帶著股子饒有興趣和無言的性感,讓朱砂不禁打了個冷顫。
關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香豔故事,朱砂可是沒少聽說,難道,這男人在床上沒有得逞,惱羞成怒想要在莆草上XXOO嗎?
這樣想著,朱砂便感覺到脊背上一層層的發涼。她可是得守著完璧之身,帶著任務去大商國勾引國君的啊,萬萬不能把這清白的身子,白白給了不相幹的人。雖然,雖然這男人長得這樣帥……隻是不知道,那些大商傳說中俊美無敵的皇子們,比起眼前這男人又將如何……
朱砂就這樣呆呆的,望著這男人一點點走近自己……心裏的害怕和驚恐,竟然都在他慢慢的欺身過來之時凍結。
不過,為什麽脊背上的涼意卻還是這麽可怕呢……朱砂慢慢地轉過頭,卻赫然發現有一條黑地兒紅花兒的蛇,正慢慢地攀在自己的後背。而這些厚厚的莆草裏麵則藏滿了冰涼的蛇!
“啊!”朱砂尖叫著,迅速地彈了起來,沒命地跑向那男子,八爪魚一樣粘在他的身上,“蛇,蛇,蛇。”
她怎麽能忘記呢?先前,不就是一條毒蛇咬了自己,方致自己昏迷的麽!
“蛇,蛇啊。”朱砂語無倫次地說。
“你怕嗎?”男人笑眯眯地,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朱砂細膩的臉龐。
“……”這種感覺……讓朱砂背上的冷意更甚了,這會子她倒果真不知道這男人和那些毒蛇,到底哪一個更可怕了。
“有……有蛇啊……”朱砂憋了半晌,方才吐出這麽兩個字。
“我知道。”這男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他淡淡地說道,“那是我養的蛇。”
啊?
啊?
朱砂還沒有來得及對他的話有所反應,便再次被丟到了蛇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