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抬起頭來,瞧著這散發著濃鬱香氣的玫瑰花瓣。它們是那麽的紅豔,那麽的迷情,它們的味道令人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心悸。
可是,這樣妖冶的美,卻果真是玫瑰散發出來的嗎?
朱砂的眉微微地皺在了一起。
她輕輕地、認真地嗅了一嗅這股子香氣,雖然是玫瑰的味道,卻總好像在這味道裏又有著一絲別的甚麽味道,很古怪,卻又說不清是甚麽東西。正在她琢磨的當兒,卻攸地聽到那音樂驟然變得高昂起來,好像一個異域的女子正在放聲高唱,卻隻有曲調而沒有歌詞。
朱砂看到由四個紅衣少年簇擁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而來,他們赤足盤發,頭上包裹著方巾,麵容是比女人還要嬌豔的美麗,耳上還戴著碩大的耳環。而那為首的白衣男子,一頭黑發迎風而舞,隻穿著對襟的長衫,露出大片肌膚,腰間係著寬寬的銀絲絛,卻是連中褲都沒有穿,修長結實的腿在衣袂下若隱若現。這男人生得妖魅,眼睛周圍化上了重彩,卻讓人不由得懷疑起他的性別來。而他手中一柄金色軟劍,隨著他的舞蹈飛舞著,身形柔軟,而劍勢卻剛勁,這一柔一剛的相映令在場之人無不拍手喝彩。
再看那看台之上的白石與楚雲王後,兩眼已然眯成了彎月,癡癡迷迷而又心蕩神馳,一看便知已然欣賞出了那冰藍郡主的深遠心意。
那冰藍郡主瞧著那看台上的男子,更是喜得一張臉散發出了異樣光彩,她斜斜地倚在椅子上,那敞開的朝服因為她的坐姿而滑落至肩頭,露出裏麵緊身的衣裙,使得那充滿了肉,欲的身體更加的乍眼了。
而他身後的青雲,卻隻是負手而立,安靜地看著那起舞的人們,像是一個跳出了局外之人。
朱砂身邊的這些個女眷們,卻早已然坐不住了,她們的腦袋湊在一起,對著這些俊美的男子們指指點點,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澈玉和澄玉的眼睛都要看直了,那澄玉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地,生怕錯過了瞧美男的機會。
隻有朱砂的臉上掛著厭惡的表情,斜睨著這跳舞的白衣男子,憎惡到了極點。
“他果然是冰藍郡主的男妾!”朱砂的身體悄然向後靠,輕聲對玲瓏和鸚女說道,“這種不男不女的家夥真是讓人惡心。”
“哧。”鸚女嗤笑出聲,也悄悄湊過來對朱砂道,“與其這樣不男不女的,還不如直接鬮了當個太監更痛快些……”
“休得無禮!”玲瓏用力地擰了下鸚女,鸚女吃了疼,不由得輕叫了一聲,立刻規規矩矩地站得好了。
朱砂樂不可支,捂著嘴巴重新轉過了正前方。她不自覺地將目光溜向了白澤,白澤的臉上淡淡的,似乎並沒有把這一場華美而豔麗的舞蹈放在眼裏。而他身邊的白隱,卻向後仰著身體,揚起下巴,眯起黑眸瞧得津津樂道。
瞧瞧!這是多麽大的反差!
很顯然的一個君子一個登徒子,好比天上和地下,聖人與無賴。朱砂做了一個不屑的表情,剛想轉頭,卻瞧見白隱眼角微挑,眸裏精光一現,掃到了朱砂。
既然被發現了,就大大方方地表現一下自己的鄙夷,朱砂素來是如此的光明磊落。而白隱卻朝著朱砂眨了一個媚眼,臉上綻開了笑意。
惡心。
朱砂懶得理他。卻在這時,突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尖叫了起來。朱砂轉頭瞧去,但見那正在淩空縱身踩踏在了紅綢上舞蹈的炫白突然間身形一晃,從那絲綢上跌了下去,手中的軟劍像是有生命般地,直衝向白石!
“啊!”楚雲王後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叫,整個人卻像是木頭般地杵在那裏。連動也動不了,而白石這會子卻正醉在那舞蹈之中,眼瞧著金劍飛來,竟然忘記了應有的反應。
白澤攸地站起身來,正想要有所動作之時,卻隻聽得“當”的一聲金屬撞擊之聲,卻有一道銀色人影,擋在了白石的身前。
那柄金色軟劍遭受了今日第二次跌落在地的悲慘命運。
朱砂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得錯愕不已,完全怔在了那裏,而當她看清了那擋在白石身前的人之時,卻更加的震驚了。
身著銀長袍,束著一頭黑發的白隱,正手持一柄折扇,翩然自如地站在那兒,夜風吹起他的衣袂飛揚,俊美有若天神。而那折扇之下,綴著的,是朱砂那枚心愛的水滴形玉墜,婉若晶瑩之水般清透。
“隱兒……”白石在白隱的身後喃喃地,完全是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覺。
滿座之臣,皆發出一陣鬆了口氣的籲聲。
這會子的白隱,像是完全與朱砂所認識的不同,他臉上那招牌式的壞笑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與冰冷。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灼亮的黑眸微微地眯著,望向炫白,他“啪”地一聲將那折扇迅速折起,唇角上揚,一字一句說道:“殺無赦!”
“殺無赦”……
這三個字透著冰冷透著無情,更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那些方才還陷在震驚裏的侍衛們這才子一下子回過神來,呼啦啦全部湧了上來。
朱砂瞧了瞧這些侍衛,又瞧了瞧白隱。
在這一瞬間,朱砂的心底突然對白隱生產了一股子的害怕,白隱的眼睛雖然是如往常般眯成沒心沒肺的彎月,然而從他的眼晴裏流露出來的神情,卻是朱砂從來沒有見過的。那裏麵……全部都是殺意……
朱砂禁不住地,打了一個寒噤。
侍衛湧入場來,令那些少年全部傻在了那裏,而那炫白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發蒙,待到他看清了奔向自己的乃是拿著真刀真槍的侍衛時,第一個反應便是閃身擊倒其中的一個侍衛,然後奪下了他手中的刀,一邊奮力地還擊,一邊大聲悲呼:“將軍,將軍救我!”
“將軍救我!”這句話倒是將那已然完全怔在了那裏的冰藍郡主喚得清醒了過來,她立刻縱身而起,衝向了炫白。由於急速的運動,冰藍郡主的朝服滑落在地,露出豐腴的身姿,原本便有著幾乎與男人等高身材的冰藍郡主,隻幾步便衝進了侍衛之中,她雖未持任何武器,卻能夠敵得住這些個侍衛,眼看著便要接近到了炫白的身邊。
而白隱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縱身步入了這場混亂之中,那條素來為朱砂所熟識的毒蛇眨眼間幻化成了敏捷的豹子,迅速地衝至了冰藍郡主的身後。
此時的冰藍郡主已然將炫白身前那幾個侍衛擊退,並且一記耳光甩在了炫白的臉上,厲聲喝斥:“炫白,你在做甚麽?”
冰藍郡主的這一下倒是將那炫白打得如夢初醒,他意識到了自己所犯下的嚴重錯誤,立刻像是扔掉燙手山芋般地將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此時的他,那原本美豔的臉龐已然變得慘白無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冰藍郡主的腰,全身顫抖,聲音哆嗦地說道:“將軍,將軍救我!”
冰藍郡主剛剛想說話,卻突然感覺到了身後的一陣颶風。她快速地回過頭來,隻一伸手,手中便突然多了一柄短刀,與那襲擊而來的一柄黑骨折扇“鐺鎯”相接。
“端王爺?”冰藍郡主的臉色頓時一凜,“你想怎麽樣?”
“刺殺殿下,郡主說應該如何?”白隱的黑眸微眯,語調卻是一如往常般的調侃。
“端王爺……你明明知道剛才的事情本是一場意外。”冰藍郡主冷冷說道。
“冰藍,難道你想要包庇這個刺殺本王的家夥嗎?”白石這會子已然恢複了他身為王者的威風,他站起身來,冷著一張臉問道。
“殿下!”冰藍郡主揚聲道,“殿下,方才乃是一場意外。炫白年紀尚輕,舞藝不精,還請殿下海涵。”
“海涵?”白石哈哈大笑,“冰藍呀冰藍,一柄劍飛向你的君主,你難道還讓你的君主感激他不成!”
一語既出,冰藍的臉便攸地變了顏色。
“刺殺君主,論罪當誅!”朝臣之中,站起了一個身著紅袍的大臣,他方正臉膛,認鷹眉虎目,胡須虯張,氣憤地看向冰藍郡主,“難不成冰藍郡主以為你的寵物已經放肆到了可以用刺殺殿下來當然遊戲的地步嗎?”
“李清,你是故意歪曲事實嗎?”冰藍郡主那張原本**入骨的臉此時已然因為憤怒而漲得紅了,倒顯得這有些黝黑的臉龐顯現出了紫色。那炫白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緊緊地抱著冰藍郡主的大腿,篩子樣抖得厲害。
“李清,你這樣做就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罷?”這一回站出來的,卻是那楚雲王後的父親,莊丞相了。這莊丞相的臉色並不比冰藍郡主好到哪裏去,那些坐在下首的外使們,個個兒臉上麵色複雜,他們瞧著這一幕,神色有說不出的緊張。
坐在白石旁邊的楚雲王後則看著自己的父親,又看看白石,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而白澤,則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裏,像是若有所思地才思考著甚麽問題,既沒有表示支持,也沒有表示反對。那素來以膽小鬼著稱的白華,則表現的一點兒都沒有讓朱砂失望,他麵如紙色地坐在那裏,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仿佛隨時都準備跑路。
朱砂靜靜看著這些人,突然之間意識到了甚麽,隻將視線落在了冰藍郡主對麵的、白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