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澈玉和澄玉兩個對朱砂的態度如此敵對,卻原來是那楚雲王後圈養在宮中的童養媳啊……朱砂恍然大悟地點頭。
想來這楚雲王後倒是個貫守“肥水不流外人田”宗旨的人,這種圈養的手法倒著實是高明,隻可惜她卻高估了那澈玉、澄玉姐妹二人的水準,一個把金子銀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一個卻口吃得緊。完全可以想象,若是這二位遂了楚雲王後的心願,一個成了太子妃,在大商巡遊之時頭戴滿腦袋金花的模樣,相信她定然是一舉手,滿手臂都是金燦燦的鏈子晃人眼。充分顯示了大商的國力強盛和礦產資源的豐富,而那澄玉則一張口便:“米好啊,米好!米們好啊!”更完全展示了大商農業資源的優勢,這該場麵是多麽壯觀!多麽令人神往!
朱砂這樣想著,都禁不住快要笑出聲來了。
已然遠遠兒地看到在翠竹掩映下的皇子孰了。想這皇子孰雖然建在皇宮裏,卻不過是由石料與蒲草搭成的民房,與那周圍華麗麗的花花草草極不相稱的。朱砂好奇地伸手指向那皇子孰,問玲瓏:“這個就是皇子孰?”
“正是。”玲瓏點頭。
“卻為何……建成這個樣子?”朱砂錯愕地問。
“回公主殿下,建成如此,乃是王後娘娘執意建議王的,是為了讓皇家的子孫們都能夠像貧苦人家的孩子一樣,全心全意地讀書。縱然生在錦繡之鄉,但千萬不能忘記體恤民間的疾苦,要以天下之重任為任,早日成材。”玲瓏恭敬地回答道。
“哧,”朱砂禁不住掩嘴笑了起來,道,“本宮若沒猜錯,這皇子孰雖然外麵樸素簡陋,其裏麵照樣裝飾得金碧輝煌、精美絕侖罷?那些筆墨紙硯又何曾有哪個是像民間那般的便宜貨色?恐怕是連呈上來的茶和點心,都是禦廚房精心製作的罷?”
“這……”玲瓏猶豫了一下,她似乎是細細想了一下,然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朱砂越發的樂不可支了,“這體恤與不體恤的,哪裏卻是一個破房子就看得出來了?不過是畫皮畫骨,盡做些表麵工夫的事情。反倒是讓人啼笑皆非。”…
“公主見解獨到,玲瓏倒是長了見識了。”恐怕是與這小朱砂共處的時間久了,玲瓏也慢慢地習慣她的這副淩厲的嘴皮子,從而見怪不怪了。
“啊呀,玲瓏,你可有帶本宮的幾本書嗎?”朱砂突然想起了極為重要的事情。
“我……沒……”玲瓏的臉色頓時變了。早在出行之前,玲瓏將文房四寶都包在了一處,命綠玉送往了皇子孰,而幾本書則包了一個小包,原是要由朱砂自己提著的。因白石有旨,不論太子皇子還是公主,上學的書都不可有勞旁人而自己提著,以表示自己對於孔孟的尊重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決心。然而這朱砂卻又何曾將這幾本書放在心上了?出門的時候早就丟在腦袋後麵去了。然而玲瓏又如何不知道這書本的重要性?那先生乃是當朝太傅李明保,脾氣倔強不說,性子也暴得很,便是太子殿下小時候也曾經被他打過手板。若是他看到朱砂連書本都不曾帶著,豈不是要大發雷霆,第一堂課就讓朱砂顏麵盡失的?
見到玲瓏的臉色變了,朱砂也不好意思起來,出門前,玲瓏確實有千叮嚀萬囑咐的,誰想自己卻是到底忘記了呢?
“對不起啊,玲瓏,我……”朱砂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會不會,公主殿下,是奴婢沒有盡到責任,明應是先替您拿著的。”玲瓏急忙搖頭,又道,“不如您先在這裏稍加等候,奴婢快快跑去再回,可好?”
朱砂左右瞧了瞧,這裏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竹亭,亭上有個圓桌和幾支木凳,便道:“那我在亭子裏等你,你且去罷,並不用急。”
“是。”玲瓏急忙點頭,匆匆地轉頭跑去了。
朱砂望著玲瓏已然跑得遠了,便對自己的這番糊塗記性歎息不已。走到竹亭,朱砂在小木凳上坐了下來,這會子清風習習,吹得人還怪愜意的。她伸出手來放在桌上,托起了腮來,打量著周圍的景致。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腦後的小辮兒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覺“哇呀”一聲跳起來,瞧向身後。
但見身後出現的,卻是那個曾在白蘭花兒下所遇的少年。這少年一襲青衫,攢著珍珠的雲香抹額顯得他的眉目愈發的清秀飄逸。然而正是這張年少英俊的臉龐,卻帶著一股子少年特有的糾結神色,目光爍爍地瞪住朱砂。
“原來是你!”朱砂拍了拍胸脯,道,“你還真是神出鬼沒啊,怎麽每次出現都這麽驚悚?”
“少廢話!”少年的臉微微地紅了一紅,道,“你這大膽的宮人,竟敢找到這裏來了?難道不知道這皇子孰是不準許你們這種身份卑賤的宮人進入的嗎?”
“身份卑賤?”朱砂重複了一句,隻覺一股子怒氣從心底直衝向了腦門,不覺嗤笑出聲,道,“這種說法倒是頭一回聽說,平素來我隻道人自生下來便是同樣的一個鼻子兩隻眼,另外一張大嘴巴,難道是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平白的又多生出一隻眼睛來?”
“你!”少年氣得瞪圓了眼睛,他上前一步,憤憤地瞪著朱砂,臉龐漲得通紅,“你這死丫頭,看本王怎麽罰你!”
說著,便要上前。這朱砂先前被他揪了小辮子,哪裏還肯再吃虧來?便敏捷地一跳,溜下竹亭,站在亭下笑嘻嘻地看他。
少年雖然沒有抓住朱砂,但臉上的怒色卻不知為何微微地緩了一緩,道:“哼,看在你是來找本王的份了,便也饒了你這次。說,有甚麽事罷?”
“甚麽?”朱砂怔了一怔,“甚麽甚麽事?”
“嗯?”少年也怔了怔,“你冒著被宮規懲罰的危險跑到這兒來找本王,難道不是有事?”
“誰說我是來找你的?”朱砂啼笑皆非,“我找你幹嘛?”隨即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少年,終是哈哈大笑道,“你該不會是這樣傻,認為我是尋你而來的罷?哈……”
少年被朱砂嘲笑了一番,顏麵盡失,氣得跺腳大罵:“你這不知廉恥的宮人,竟敢這樣不知好歹,膽敢笑話起本王來了?”
“她就是這樣不識好歹。”身後傳來一聲嬌笑,朱砂轉過頭,卻赫然是澈玉滿腦袋金花兒地走了過來。“她不權不識好歹,還很是會諂媚奉承,華兒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才是。”
華兒?
朱砂錯愕地轉過頭去,瞧了瞧這少年:“你就是白華?”
“不錯。本王就是文王白華。”少年麵色陰沉地宣布,語氣裏卻是掩飾不住的臭屁與驕傲。
朱砂隻聽得耳邊轟隆一聲巨響,搖搖欲墜地後退了一步。
這就是白華?
那水雲口中稱選不絕口的美貌少年?卻竟然……是他即膽小又臭屁的家夥!
這也太顛覆朱砂心目中對於美貌小正太的形象了!
不過,細細想來,那完美若神的太子白澤既然能有一個風流成性而又邪惡嗜毒的二弟,又如何不能有一個膽小如鼠,卻又自傲自大的三弟?
原來遺傳基因也不是完全靠譜的東西啊!
朱砂內心抽搐地想。
“哼,朱砂,你又在打甚麽鬼主意?”澈玉上前一步,推了朱砂一把,“莫不是你以為你果真可以在大商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告訴你,澤哥哥是絕對不會喜歡你的!”
“朱砂!”白華驚詫地喊出了聲,“你是朱砂!”
我當然是朱砂。
朱砂惱怒地瞪了白華一眼,難不成我是白華?
“你……你竟敢……”白華氣咻咻地指著朱砂,卻不知該說些甚麽才是。
正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的馬蹄之聲。一行人轉頭望去,但見一匹白馬在重重垂柳之間閃現出來。而那陽光明豔,照得那馬上之人的一襲白衫分外耀眼,他的一頭黑發在陽光下飛舞,好似神話中所描繪而出的俊美天神,讓朱砂不覺怔在了那裏。
好俊美的景象,難道這當真便是水雲那話本子裏所描寫的典型愛情男主人公麽?
然而,當那馬匹漸漸離近,朱砂看清了那馬上之人的五官,看到了那枚柳葉形的胎記,看到了招牌式的邪惡笑臉之時,朱砂腦海裏的幻想便頃刻間土崩瓦解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黑線。
“皇兄。”白華驚訝地喚道。
“白隱?”澈玉的眉攸地皺在了一起。
朱砂也皺著眉,斜睨地瞧著白隱,心想這愛現的家夥如何又這樣華眾取寵地登場了?準是又來給自己搞破壞,或者是嘲笑自己的!
這白隱在朱砂的麵前停下馬來,黑眸爍爍生輝地命令道:“上馬。”
上馬?
朱砂錯愕地瞧了瞧這白隱,開甚麽玩笑,本宮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哎。
白隱卻不待朱砂的反應,而是徑自伸出手來,拎起朱砂便放在了馬上,轉身疾馳而去。
“哎,你!”白華這才反應過來,他伸出手直指向朱砂,卻發現朱砂早就被白隱帶走了,不由得氣得跺了跺腳,臉上是糾結的紅白一陣。
那澈玉麵色複雜地站在了那裏,直盯著白隱與朱砂消失的方向,雙手在袖下緊緊相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