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

蕭文山的悲呼驚醒了朱砂,她攸地鬆開了咬著白隱的口,轉頭望向聲音傳過來的地方。可是,隔著重重的樹林她卻根本看不到那邊的情形。

“蕭郎……”紫玉的聲音已然很微弱了,朱砂幾乎聽不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了,隻聽得那蕭文山怒喝道:“我與你們拚了!”

“不要!”紫玉拚盡力氣大呼道,“我隻要你活著,蕭郎……”

“你這傻丫頭,你若死了,我活著還有甚麽用!”朱砂聽到蕭文山的聲音裏帶著悲戚與決絕,“若此生能與你一起,我蕭文山生或者死,就都是幸福的!”

“好令人感動的一對。”陰冷的聲音似乎也有了些些的動容,“本座今日就往開一麵,留你們一個全屍。”

說罷,朱砂再次聽到了一陣陣的兵器相撞之聲,和陣陣的低吼。

朱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已然沒有了力氣去啃咬白隱了,也無暇去看白隱這會子到底被自己咬死了沒有。他鐵定是沒死的,要不然也不會這樣穩穩地抱著自己了,這個死家夥肯定是被毒藥澆灌著養大的,要不然怎麽會這麽狠,這麽毒。而自己方才等同喝了他的血,會不會也會變得像他這樣狠,這樣毒?

不過,像他這樣也好的,是不是?這樣就不會疼,不會痛了罷?

腦子裏不知道為甚麽混沌得要命,朱砂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做點甚麽,應該怎麽辦了。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道是聲音本來就變小了,還是朱砂的意識漸漸地被白隱的血毒到消失了。這會子的她,像是一個木偶,呆呆的,怔怔的,連反應都沒有了。

白隱低下頭來,挑著眉瞧朱砂。眼下朱砂的這般模樣儼然不是白隱期料中的,他將朱砂研究了一番,然後突然挑唇笑道:“要不要本王幫你一個忙?”

忙?甚麽忙?

朱砂的眼睛眨了眨,卻還是呆呆的。

“實話告訴你,這兩個人,即便是本王好心救下他們,他們也依舊是活不了的。天下雖大,但那楚雲王後和他們莊家的勢力幾乎遍布了整個大商國,甚至是周邊幾國,落在楚雲王後的手裏,他們走到哪裏都會被追殺,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死亡,是遲早事。”白隱的口氣充滿了調侃,卻聽得朱砂心裏一片淒然。

白隱的黑眸灼亮,爍爍生輝的望住朱砂,“如果你求本王,本王或許可以好心的揀回他們的屍首,替你安葬在一處。如何?”

“人都沒了,葬在一處又有何用?”朱砂苦澀的說道。

“你果真是個蠢女人,”白隱輕蔑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此生葬在一處的人,不僅在地府裏可以相依相伴,便是來生來世,都會永遠相隨相伴的麽?你難道想被你連累的這兩個人,最後連屍首都要被丟棄到無人知曉的角落裏麽?”

“不!”朱砂霍然抬起頭來,那先前黯淡下去的眼睛瞬間煥發出了明亮的光彩,“你說得都是真的嗎?他們若葬在一處,便真的可以幸福的相伴相隨嗎?”

“你若不信我又能如何?”白隱冷笑。

“那……”

“求我。”白隱挑起眉,居高臨下地望著朱砂,臉上帶著小人得誌的張狂笑容。

朱砂張了張嘴,好聽的話和求人的話對於朱砂來說並非難事,可是這會兒,朱砂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對白隱張口道出這個“求”字的。口齒間還留有白隱的血,融解在朱砂的津澤裏,麵對著白隱,這個字竟然如此之難。

“老大,這兩個人的屍首怎麽辦?”那邊已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朱砂側耳聽過去,但聽得那為首的人猶豫了一下,道,“隨便扔到河裏或者埋了罷,自有野狼野狗替咱們收拾。”

不……

朱砂緊緊地咬了咬下唇,緊閉著雙眼,顫聲擠出了兩個字――“求你……”

“嗬……”白隱低低地笑了起來,“嗬嗬嗬嗬……記得你欠下本王一個人情,朱砂。本王想要討回來的時候,你可莫要抵賴才是。”

說罷,一揮手,自那身邊的樹上,突然躍下了兩個人影!

這是一個魁梧一個削瘦的黑衣人,兩個人在朱砂驚駭的目光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那裏。

白隱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

“是!”那兩個人輕聲應著,縱身便消失在了朱砂的眼前。

朱砂的心,便沉了一沉。她抬眼看向白隱,白隱的臉上,卻依舊是那般沒心沒肺的笑意。朱砂自然知曉皇親國戚都會圈養一些侍衛在自己的左右保護,王和太子猶甚。然而這個白隱卻不過是區區的一個端王爺而已,如何會有這樣身手的兩個人陪伴左右?這兩個人瞧身材和眼神便已然知道絕對不是個普通的角色,更何況又是如此身手深高莫測的主兒?

這白隱……他到底是甚麽人……他到底,想要做甚麽?

“公主殿下,這個端王爺,並非您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玲瓏的話再次響在耳畔,讓朱砂的內心深處,產生了一股子隱隱的不安。

這個男人……是要敬而遠之的才是,要離他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像是睡了整整一個世紀這樣長,朱砂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玲瓏那張滿是擔憂的麵孔。

“玲瓏?”朱砂揉了揉眼睛喚著,坐直了身子,“我睡得好累哦。”

“能不累嘛,”玲瓏歎息著將朱砂扶得靠在了床邊,道,“您啊,一直不停地呼喚著紫貴人的名字,還大聲喚著救她,救她。公主殿下,奴婢雖然不敢妄言,但隻想勸您,宮中的事情不像您所期望的那般美好,還是……凡事看得開些更好。”

“我已經知道了。”朱砂淡淡地笑著點頭,“我早該有些覺悟才是,隻不過,卻又犯了一廂情願的毛病,嗬嗬。”

玲瓏張了張嘴,望著自嘲地笑著的朱砂,目光裏充滿了憐惜,卻終是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朱砂慢慢地下滑身子,倚靠在了玲瓏的身上,主仆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地相互依偎著,許久許久。

彼時又過了一日,朱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裝病不上學了。這日,玲瓏按著宮裏的規矩早早地喚醒了朱砂,替她挽了兩朵高髻,將碎發編成一支小辮兒垂在腦後,兩朵芙蓉花兒夠成了個清清爽爽的可愛造型,又選了件素色的淺藍色白玉蘭花兒圖樣的長裙,欣賞了幾回,方才喚綠玉提了文房宣紙等物送到皇子孰去,又將朱砂所用的書本包成小包,因這書本乃是需要朱砂自己拎著的,玲瓏不免多叮囑了朱砂幾句莫要忘了,將一切都收拾妥當,玲瓏方才扶著朱砂款款去往了楚雲王後的“雲香殿”請安。

那“雲香殿”一如往常般熱鬧無比,隻是今日看到眾宮妃們的表情卻都是格外的愉快,說話的聲音也比之平時愉快了許多。其實宮中的女子素來便是如此,大家在心中很明白,對於她們每個人來說,“專寵”是她們個個兒都想要爭取的機會,而今,大家是站在同一個起點上,縱然心裏都在暗暗使著勁兒,但好歹麵子上是過得去的。然而一旦宮中出現了專寵的女人,她們的目標便一致對外起來,眼下她們一致對付的“外”――紫貴人已然被連根拔起,她們便又都恢複了每個人都有機會的快樂裏了。

可惜,這些女人終是看不透一個道理,這後宮,原本就是鐵打的皇宮,流水的女人。年輕的女子常常有,王卻隻有一個,青春總是會老,新的麵孔卻會毫不留情的將她們全部取代。沒了紫玉,馬上就會有新的紫玉頂替上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啊……

那楚雲王後端坐在她的鳳椅上,一如往常般衣著鮮亮,她眉目含喜,與左右的宮妃們說著話兒,似乎是心情好得要命。朱砂抬眼看了這楚雲王後一眼,耳邊不知為何再次響起了那日在假山後麵聽到的浪..詞..淫..語。她實在無法想象,眼前的這個衣著光鮮,位高權重的女子,這個當朝的楚雲王後,這個朱砂暗戀的完美男人白澤的母親,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要朱砂怎樣麵對她呢?

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大步上前,露出一臉燦爛的微笑,躬身道:“朱砂給王後娘娘請安,願王後娘娘福泰安康!”

“喲,是朱砂啊。”楚雲王後將注意力從身邊的宮妃身上移到了朱砂的,她眯起眉眼,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朱砂,笑道,“你的病可是好些了?”

“回王後娘娘的話,托您的福,朱砂是已然好了。”朱砂微笑著,卻並未抬頭。

“那就好……”楚雲王後拖著長音,目光裏有著一股子深藏不露的隱晦,“本宮就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好兒的,怎地就那麽多的病來?定然是平常不喜鍛煉的結果。當然朱砂初到大商,因不習慣大商的氣候也是情有可原,隻是那華兒,今兒卻好些了沒有?”

“回王後娘娘的話,華兒已然好了,今兒早上他聽說王後娘娘最喜歡的那株雙喬牡丹已然開了,便歡歡喜喜地替您摘花兒去了,一會子便會拿著花兒來獻您呢。”素妃在一旁笑著答道。

“難得這孩子的一片孝心,”楚雲王後笑著點頭,“隻是他剛兒好些了,這麽一大早出去摘花兒,恐又傷了風,我們大商國的皇脈原本就不多,那華兒可是哀家的寶,你這當娘親的可要看仔細了。”

這番話裏,苛責、讚揚和體貼幾種含義全部都有了,倒唬得那素妃受寵若驚般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隻是低著頭不斷地應承。

“小朱砂,而今你獨自在大商,又沒有父王在身邊叮囑你穿衣戴帽,可要自己多關注著些。玲瓏,你們幾個服侍起來也要更加精心才是,不要再讓朱砂著涼,知道了嗎?”楚雲王後將視線落在了玲瓏的身上,玲瓏急忙跪地叩首,表願自己一定精心照顧朱砂。楚雲王後點了點頭,忽道:“今日天卻不冷,小朱砂怎地又不穿那件玫色的長裙子了?本宮還是怪喜歡你穿那件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