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大部分時間,朱砂什麽都聽不到,腦袋裏麵一直重複著那句話。

澄玉、澈玉,這兩個女人為什麽隻有品行像蟑螂,命卻那麽短?朱砂想了想,呸呸兩聲,死者為大阿彌陀佛……

隻是想來總覺得突然,就算是討厭的人,突然消失了也不得不讓人覺得奇怪。

自己上一次見到她們的時候還是……

朱砂猛然間想起來上一次的相遇,在城外藥廬中,兩人目睹了自己和白隱那……親密的樣子,當時自己還在擔心如果她們回宮大肆宣揚的話自己該怎麽辦。

而此番回宮之後,朱砂並未聽到任何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別人不說,如若真是傳出了那樣的醜話,玲瓏定是第一個不會輕易放了自己的。但是既然玲瓏什麽都沒有說……

按照澄玉和澈玉的性格,唯恐天下不亂不說,更是巴不得將自己落井下石推進十八層地獄最好,她們沒有理由不把這件事情鬧得世人皆知。

朱砂是不相信老天爺幫自己保密那套理論,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那麽好命。

那還有什麽可能?

思來想去半天,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暈染開來,朱砂越是這樣想,心裏就越是發慌,可想走又走不了。

就在小朱砂心亂如麻的時候,邪魅的聲音從耳邊不遠處響了起來。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又走不掉?”

朱砂抬起頭,立馬看到盤在樹枝上的白隱。這家夥的身材到底是要有多好啊?身體像蛇一樣盤在一根樹杈上,那樹杈卻絲毫沒有下沉。

如若是自己的話,早就壓斷樹杈摔下來了吧?朱砂頓時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低聲叱喝:“你在這兒做啥?”

“來研究朱砂公主怎麽吸著肚子把自己塞進石縫裏的,更想看看你要怎麽出來。”

竟然鄙視自己的身材!朱砂衝著白隱犯了個白眼,現在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了,朱砂索性不搭理白隱。

“算了,今日本王心情好,”說話間的功夫,白隱已經翻身跳上另一根樹枝,像玩蹺蹺板似的一下一下將樹枝壓低,衝著朱砂探出手,“要不要跟本王走?”

跟他走……這聲音有些虛幻有些朦朧,朱砂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不少,臉蛋兒也跟著紅了起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三,二……”

三個數字還未數完,朱砂的手已經不由自己控製地伸了出來,落在了白隱的指尖。

一股溫柔的力道將她整個身體提了起來,朱砂覺得自己好像會飛一樣,被白隱拉到了樹梢上,他將自己緊緊環住,花瓣窸窸窣窣下落,覆蓋在朱砂的頭上身上,仿若置身於仙境一般。

周圍響起侍衛的驚呼聲,白隱露出個胸有成竹的笑容,裹著朱砂踏著樹梢迅速隱匿。

一路馬不停蹄,停下來的時候,朱砂已經辨不清方向,隻是看著那一棵棵熟悉的竹子,“紫竹林?”

“沒錯兒,”白隱依舊吊兒郎當地靠在樹邊,“你不是很喜歡到這裏來見本王麽?”

“呸,”朱砂不客氣地啐了一口,“誰想見你!”

朱砂說罷轉身要走,白隱在背後吹了聲口哨,“虧得本王好心去解救你,怕你的肚子在石縫裏夾扁,你卻連句道謝的話都不會說,還不如本王的蛇。”

話音未落,黑底兒紅花的毒蛇已經垂在了朱砂眼前,她尖叫一聲退後兩步,“白隱!你太過分!”

“過分?”白隱緩步上前,那毒蛇立馬親昵地蹭上白隱肩頭吐著信子,“在藥廬的時候你們不是很熟了麽?”

不說藥廬倒好一說起來藥廬,朱砂忍不住思緒翻飛,“白隱,澄玉和澈玉是怎麽死的?”

白隱的眼神中有著一閃而過的笑意,“本王怎麽知道?”

“不可能!”朱砂凝視著白隱那似笑非笑的臉,他這表情明顯是招了,“你若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你是不是殺了澄玉和澈玉滅口?”

“你倒是說說本王為何要殺她們滅口?”

“因為她們撞見你我在藥廬……”

白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挑起了眉毛,“是麽?可本王為何殺她們滅口?反正本王最好沾花惹草,宮中無人不知。就算是鬧大了,不過讓本王娶了你而已,本王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損失,殺她們作甚?”

是啊,白隱的死皮賴臉是不怕任何人說什麽的,“難道,是為我?”

寂靜的紫竹林中突然響起來白隱大聲幹笑的聲音,“朱砂公主這算是天馬行空還是自作多情?本王為何要為你殺人?”

朱砂的臉紅了起來,許確實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冷瞥了白隱一眼轉身便走,“既然和我無關最好,隨你怎麽發瘋。”

“走得這麽快,急著去見你的澤哥哥?”

“對!見他遠好過見你。總之我不是自作多情也不是不自量力,”朱砂的聲音忍不住變得格外愉悅,“澤哥哥已經幫我向王求情。”

“那又如何?”白隱的聲音頗為不屑,“你真以為他這樣求情就能改變得了什麽?”

朱砂管不了那能否改變什麽,隻知道這至少證明自己在白澤眼中看來並非一文不值,“反正我沒輸給你,澤哥哥也沒有。”

“你……嗬嗬嗬,”一陣風聲,白隱已經一個翻身擋在了朱砂麵前,“真以為他是真心待你?你真就如此死心塌地?”

朱砂扭著白隱的手,企圖將自己嬌嫩的小下巴從白隱的手中掙脫出來,“你鬆開我!比不過就動手啊?卑鄙!他怎樣對我和你並無關係!”

“上次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朱砂公主好像不是這態度吧,”白隱臉上帶笑,眼神卻冷如寒冰三尺,“本王在你眼中看來不過是雞肋,有了你那澤哥哥,便可以棄之一邊了?”

“對!”朱砂執拗地大聲喊著,話一出口,突然覺得心痛萬分,卻咬著牙不肯示弱,“至少澤哥哥為我做了那麽多,不像某些人隻會陷人泥潭中!”

朱砂啊朱砂,原來在你眼中,裝腔作勢的是救世主,默默無聞的便是逆子奸臣?你這顆腦袋瓜兒什麽時候才能靈光一點兒?

白隱抿著嘴唇,將朱砂甩在一邊,“那好,日後,你的事情,本王不會再過問。”

“多謝!”

朱砂還未說完,白隱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這空蕩蕩的一聲多謝隻有她自己聽在了耳中,還有諸多寂寞的回聲。

朱砂突然意識到白隱走了。真的走了。

眼前,黑霧嫋嫋,整個人這才真的明白什麽叫做深陷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