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川眼睛陡然睜大,繼而擰著眉毛搖頭:“我不打你,沒打算打你。”
“你騙我……”我往床的另一邊退去,“你不打我,那你拿著這個幹什麽……我不鬧了,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其實我不想死,我剛才都是亂說的,我也不想挨打……別用這個打我好不好……”
我都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會說那種你殺了我吧的蠢話。
其實我大多時候活得還是挺開心的,雖然對我好的人非常少,可是這個世界依然很美好啊,春天有花,夏天有藍天白雲,小時候的夏天我最喜歡躺在頂樓看大片白雲在湛藍天空裏變幻奔騰,真的,很好看。
好看的東西太多了。
死了就都看不到了。
也看不了電視也看不了小說了。
話說回來,前段時間一直在追的一本趙小圓推薦給我的小說還沒連載完呢,要是死了,我就不知道那倆傻|逼到底他媽能不能在一起了。
此時的唯一願望,就是,希望他別把那截鋼筋朝我招呼,怕極了地哭著喊他:“哥哥……”
路北川這瞬間表情像是遭了雷劈似的,驚愕中似乎還有痛苦,把拿著鋼筋的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伸過來抓我。
“我不打你……”
“不要打我!嗚……不要打我!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啊!”我不停後退,卻還是避無可避地被他抓進了懷裏抱住。
“你沒錯,是我錯了,歌兒,乖,我沒有要打你,鑰匙衝進廁所去了,我隻能這樣先把手銬弄開,別動了……”
路北川把我緊緊按在懷裏,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話,聲音有點兒抖。
他說他錯了他說對不起。
說了很多很多,邊說邊折騰著我手上的銬子,金屬碰撞的聲音響個不停。
我掙脫不得,又疲憊不堪,感覺腦子裏灌了很多稀飯進去似的,黏糊沉重。
最後在他肩上不小心睡了過去。
眼前最後一幕,是分明看得到邊界卻讓人莫名覺得漫無邊際的黑暗。
隻有看著溫暖光明,卻隻需要一口氣就能徹底失去溫度的燭火。
但是秦歌,無論如何,你還是要走下去。
政治老師說,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沒有關係的,就算路北川不愛你,就算媽媽不愛你,還有你自己對不對?
男子漢不要輕易放棄,不要這麽脆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再醒來的時候,房間裏還是黑的,我身上蓋著被子,被子底下,甚至穿好了衣服。
路北川坐在床邊上,臉部線條被燭火勾勒得更加俊朗。
看見我醒了,他立馬傾身靠近。
我往被子裏縮,隻剩一雙眼睛在外麵看著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眼淚水又開始往外冒。
我的眼睛可能漏掉了。
“不哭了好不好?”路北川一隻手捧住我的腦袋,一隻手伸進被子裏,抓住我的手拿了出來,“你看,銬子打開了,不鎖你了。”
路北川紅著眼巴巴地看著我,像是在等我誇他似的。
銬子確實是打開了,我很開心,可是那銬子隻是從中間的鏈子那裏弄斷了,還是一樣銬在我手上,隻是兩隻手現在可以分開了,不用一直別在身後了。
見我一直看著斷了的銬子,路北川眼神透出些尷尬:“我不會撬這個鎖,但是不把這個先弄斷了,你穿不進去衣服,不好去找鎖匠開鎖。”
我點點頭。
路北川拇指擦了我臉上的眼淚:“我下去把飯菜熱一熱,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我點點頭。
路北川神色複雜,似乎還想說什麽,或者聽我說什麽。
可是我不知道要說什麽,我嘴巴太欠,不要開口比較好。
路北川最終什麽也沒說,提拉著外賣袋子下樓去了。
我在**躺著,直到聽不見路北川的腳步聲了,又躺了一會兒,壯著膽子掀開被子起來。
身上的衣服明顯是路北川的,我提著過長的褲腿,走到臥室門邊上,又站著猶豫了好一會兒,打開了臥室的門。
外麵沒點蠟燭,很黑。
我心中一動,輕輕地摸著牆一路下了樓。
一樓廚房裏漏出來些黃色的燭光,鍋鏟的動靜在安靜別墅裏格外清晰。
我借著燭光,看到廚房邊上有個側門打開了一條縫,風正從縫裏灌進來。
心如擂鼓般狂跳,我一邊注意著廚房的動靜,一邊慢慢朝側門移過去。
“歌兒。”
手碰到門把手的一瞬間,路北川的聲音陡然在身後響起。
我心跳幾乎驟停,呼了呼氣,看著門縫外的烏漆嘛黑,把門拉上了。
“我,我就是看這門沒關上,過來關門……”我轉回身,看見路北川站在廚房門口,背著光,表情不清晰。
他站著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像是尊石雕。
而我,耗死了一大堆本來就不多的腦細胞迅速想通了一件事。
上一次他銬我的時候,是他的訂婚宴,我跑了出去,被他找到,銬了兩天。
這一次,我在火車站遇到他,他的車票是去哪兒的我不記得了,但是我記得他是一張無座票。
路北川很有錢,他要是出遠門,肯定不是飛機就是高鐵,如果他非要坐火車去什麽地方的話,也絕不可能買一張無座。
我猜到一個可能,他肯定或無意中或通過某種途徑,知道我在火車站,所以隨便買了張票進站。
就是為了抓我。
路北川平時都對我很好,隻有少數幾次發大脾氣,基本都是因為我跑了或者要和他撇清關係。
隻要是發生這種事,他就像變了個人的似的,恐怖,神經質,不講道理,還很暴力。
我就算這時候真跑出去了,他有車,我一定還會被抓回來。
到時候生起氣來,真不知道會把我怎麽樣了。
花幾十萬養條狗,親幾個就能舍得放走?
隻有我這種傻|缺才當真。
“我沒想走……真的……”我走到他麵前,裝出一副可憐兮兮老實巴交的表情,希望能混過去。
路北川上前一步,看了看我的腳,把我打橫抱起:“怎麽又光著腳?萬一踩到什麽東西劃傷了腳怎麽辦?”
我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應該是不會因為剛才那一幕折騰我了。
路北川把我放在廚房的料理台上坐著,他在炒油麥菜,廚房裏清香滿溢。
但是沒人說話。
“先隨便吃點兒墊墊肚子吧。”路北川打破沉靜,轉過身來夾了一口剛炒好的雞蛋吹了吹,喂給我。
我都快餓成弱智了,張嘴就吃,香嫩的炒雞蛋吃進嘴裏,差點兒沒激動得又哭出來。
剛才沒走是對的,不然都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吃上飯了。
真的好餓好餓好餓,快要餓死的那種餓。
路北川盛了一小碗飯,夾了菜放裏麵,又遞給我一個勺子。
我一句話沒說,接過來就狼吞虎咽。
“吃慢點兒,等會兒噎著。”路北川順了順我的背。
他話剛說完我就噎著了,飯都梗在食管裏咽不下去很難受,他立馬接水讓我喝。
我艱難地順下這口飯,碗已經被路北川拿走了。
“等會兒菜齊了再吃,一下子吃太多了,你都沒怎麽嚼就咽下去,不好消化。”路北川一邊順著我的背一邊說。
我知道他是怕我一下子吃多了不消化等會兒又吐,但是我就是控製不住地覺得自己連飯都沒得吃實在是太慘了。
“我想吃……好餓……真的很餓……”
是的,我又哭了。
這一次是因為一碗飯。
真是非常值得哭的理由,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好好好,我給你盛,別哭別哭。”路北川立馬又盛了半碗飯,把碗和勺子還給了我。
隻有半碗飯……
太慘了……
我邊哭邊吃,像個智障。
吃了三碗飯之後路北川就不再讓我吃了。
我:“還給一碗行不行……”
路北川站在料理台邊吃飯,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
“你不能再吃了,你忘了那次吃牛排自助餐吃多了一晚上都不舒服後來全吐了嗎?”
我沒忘記,可是我真的很餓,我餓了一天,吃這麽點兒根本不夠。
“我沒吃飽……”
“你真的吃飽了,肚子都鼓了,乖。”路北川摸了摸我的背,從冰箱裏拿出兩盒酸奶給我,又讓我拿著手機照明,抱著我上樓去。
我趴在他肩膀上,感覺到他腳步沉穩,醉意似乎已經消了,而我也慢慢感覺到肚子裏確實有東西存在,滿滿的,心情好了起來,所以回到臥室後我什麽話也沒說,也不哭了,路北川給我擦臉洗腳,我全程配合。
突然就覺得這樣也很好,和路北川不吵架也不打架,很好。
吵架什麽的太累了,還有挨揍的風險。
太累了,我得休息一段時間,養精蓄銳,才能再折騰一波了。
到時候我一定要路北川哭唧唧。
“想什麽呢?怎麽突然踹我?”路北川給我洗著腳,突然一臉詫異看著我,胸口的衣料上濕了一塊,正好是一個腳印。
原來是我想著想著忍不住動了腳。
“我腿抽筋了吧可能。”我說。
路北川聽完,伸手揉捏起我的小腿肚子來。
他手一上去就能發現我根本不是抽筋,但他什麽也沒說。
等他也洗漱完躺上床來,已經是淩晨了。
他抱著我,我一動不動。
“親一個好不好?”路北川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情緒瞬間又被撥動了起來。
“不給親的話你會打我嗎?”
我問。
路北川:“歌兒……”
沒等他說完,我衝著他的嘴就親了上去。
不能給他任何機會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