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一回知道，路北川原來還會彈鋼琴。
琴房裏隻有鋼琴上麵的天花板上垂著的小吊燈開著，柔和的白光把路北川整個人罩了進去。
修長的手指似乎隻是恣意在琴鍵上行走，一串流暢舒緩的琴音便流了出來。
“好聽麽？”路北川抬眼問我，他努力展現著眼裏的笑意，然而眼底的憂愁還是難以遮掩。
我盡量表現出驚奇和崇拜，點頭。
“過來坐。”路北川笑容真實些了，拍拍他坐著的那條略長的鋼琴凳。
我過去坐下，和他並肩麵對著鋼琴。
“你彈。”他又說。
“啊？我不會……”
路北川抓著我的手放在琴鍵上：“隨便彈，我來和你。”
我還是第一次摸鋼琴，稍有點兒激動，試探著按了兩下琴鍵，路北川修長的手指緊跟著動了起來，竟然和著我的變成一段悅耳的旋律。
還蠻好玩的，我試著不停地亂按，路北川毫不費力地把我製造的突兀的琴聲和諧地包含進他的琴聲裏。
感覺特別厲害。
我忍不住側頭看他。
卻看見他眉頭依舊皺著，視線似乎在琴鍵上，又似乎穿過了琴鍵，去了不知道是哪兒的很遠的地方。
我下意識地停了下來，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樣了，心裏有點兒慌。
琴聲戛然而止，路北川也停了下來，修長手指搭在白色琴鍵上，突然毫無預兆地說：“對不起。”
我：“啊？怎麽突然怎麽說？”
路北川：“今天下午胖子說的那些話，我一直以為他對你已經沒意見了的，沒想到他又會突然說那些話。”
我感到莫名其妙：“幹嘛突然說這個？我又沒生氣。”
路北川突然抓住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認真說：“可是你很難過。”
感覺心髒毫無防備地被打了一拳似的，一陣鈍痛。
原來我很難過嗎？
“挨了罵當然難過啊。”我笑，“但是過一會兒就好了嘛，其實我現在就已經好了，你要不說，我都忘記今天下午被胖子罵了的，滿腦子都在想等會兒你媽會做些什麽好吃……”
路北川一把抱住了我。
我：“納尼？你不是在安慰我嗎？怎麽突然又吃起我豆|腐來了？”
他沒說話，隻是把手掌放在我後腦勺上溫柔地來回撫摸。
我感覺有一點點累，幹脆卸了力氣，趴在他肩膀上。
“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路北川問道。
？？？
我有說我要聽故事了嗎？
但是路北川想講，還是聽吧。
“講啊。”我說。
說完了又看看門。
我們進來的時候是沒有鎖門的，萬一他爸爸或者媽媽或者家裏幹活的阿姨突然推門進來，看見我和路北川在這裏膩歪地抱抱，今天這頓晚飯也許就吃不成了。
路北川輕輕地清了清嗓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以前……大概是十一二年前，嗯，有一個小男孩，他有……”
“換個故事吧。”我聽見了他聲音裏的顫抖。
“很無聊？”路北川問。
“你是不是要講你自己的故事？”我也摸他的頭，“要不吃完了飯回你房間再講？我怕你會哭，等會兒你爸你媽以為我欺負你了怎麽辦？”
路北川笑了一下：“怎麽會……”
“北川？”琴房門外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你在琴房裏嗎？”
我和路北川條件反射般迅速分開，規規矩矩坐著。
“爸，我在裏麵，什麽事？”路北川問道。
路爸爸推門進來，看見我們兩個，英俊的臉上浮現出笑容：“稀客，讓你來我們家玩一次不容易呢。”
我心跳得打雷似的，有點兒不知道要怎麽回應這種話，隻好站起來叫了聲叔叔。
好在路爸爸並沒有太和我計較，他把視線轉向了路北川：“你爺爺那家服裝公司的總經理要和你視頻通話，有個新項目要問你意思，去一趟書房。”
路北川起身，不放心地看我一眼。
“我在這裏等你？”我問道。
“我很快回來。”路北川點點頭，拍了拍我肩膀出去了。
我以為路爸爸會一起走，結果他走了進來。
“和北川彈鋼琴？”路爸爸笑容可掬地問道。
我點點頭，渾身繃緊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好險好險剛才差點兒被他看見我和路北川抱在一起了，雖然好像抱一下也沒什麽，但是就是覺得非常非常嚇人！
“你坐著，用不著這麽緊張。”他走到我身邊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在凳子上，然後自己也在鋼琴凳上坐了下來，就在剛才路北川坐過的地方。
“之前是不是和北川吵架了？寒假的時候，我們讓他請你來家裏玩，他臉色難看得很。”
我：“！！！？”
怎麽還突然說起這件事來了？我更緊張了！
“沒有吵架啊……寒假我媽不讓我出門，我就沒來。”我幹笑了兩聲。
“吵架了也不要緊，你們好的像親兄弟似的，他對你特別上心，比對他那個表弟關心多了，吵了架也不會和你鬧掰的。”路爸爸也笑。
我也笑，心道，你兒子對我可不隻是上心，他還想上我呢。
“你們剛才在彈什麽曲子？”他突然換了話題。
“啊？我不知道，好像是在亂彈……”
路爸爸哈哈笑起來，站起身拍了拍我的頭朝門走去。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結果就見他回頭對我說：“一起下去吧，飯快做好了，吃完飯再讓路北川帶你上來玩。”
我隻得又提起一顆心，跟在路爸爸的屁股後麵一塊兒下了樓。
“還得等一小會兒，看電視嗎？”路爸爸把電視調到一個專放動畫片的頻道。
“……”我擺擺手，“我去看看阿姨有沒有什麽幫忙的。”
“行，你去吧。”路爸爸笑著揮了揮手。
雖然在他家吃過好幾次飯了，但是別墅太大，我又很久沒來，一下子有點兒迷路，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那個他們平常吃飯的那個小飯廳。
路媽媽還在廚房裏切水果，我和她打了招呼問要不要幫忙。
她笑著說好啊，讓我幫她把菜都端到桌上去。
“張嘴。”路媽媽突然夾了一個小點心遞到我嘴邊。
我頓時非常不好意思，不明白路北川她媽怎麽這麽不按套路出牌，可是又不能說“不，我不張”，隻好張嘴吃下。
吃下之後，瞬間什麽不服都沒有了，我靠這玩意兒也太好吃了！
“路北川和他爸爸都喜歡吃這個，這個又難做，我很久才做一次，怕你等會兒搶不過他們，先吃幾個。”她又夾了一個喂給我。
我一邊吃一邊說：“炒級……好次……”
她拍拍我的頭，笑得眉眼彎彎：“去叫哥哥來吃飯。”
我心裏突然一陣暖流湧過，路北川的媽媽真的好溫柔啊啊啊啊！
路媽媽做的菜雖然清淡，但是味道都很好。
那碟好吃的點心並沒有像路媽媽說的那樣被路北川和他爸搶光，反而是一塊兒都沒吃，剩了大半碟。
於是我把碗裏的飯吃完之後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那碟子裏伸筷子。
“好吃嗎？”路爸爸發現了我一直在吃那點心，笑著問我，“沒想到你也挺喜歡吃這個的，和路北川他……”
路北川手裏的勺子突然掉在了碟子上，“當啷”一聲突兀的脆響，我們三個人瞬間全都看向了他。
“怎麽了？”路媽媽問。
“不小心的。”他低著頭，把勺子撿起來拿手上，突然說：“爸，服裝公司的那個新項目你怎麽看，老羅說我的想法還是太不成熟了。”
“你的公司你自己拿主意吧，不過老羅他比你有經驗，他覺得可以的項目，你批了就是了，不用太花時間去考慮。”路爸爸說，“你現在主要得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到時候考上好的大學，能力變強了，才能更好的管理公司，人生不同階段的側重點不同，不要本末倒置了，不然到頭來隻能辜負了你爺爺。”
路北川點點頭，繼續吃飯。
我也繼續吃我的點心。
吃完飯和路北川一起把碗洗了，他拉著我要上樓。
“怎麽才吃完又要上去，讓小歌也在下麵玩一下啊。”路媽媽說。
路北川指了指我：“是他說想上去。”
我：“？？？”
路北川拉著我就跑上了樓進了他的房間。
“幹嘛？怎麽這麽急？”我問。
“沒，就是想早點兒上來睡覺。”路北川關了門把門反鎖之後就鬆開我的手，走向窗戶。
我跟在路北川身後問：“現在才七點多誒？你困得這麽早嗎？”
路北川一聲不吭的，突然轉過身來，我差點兒沒撞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抱住，低頭就親。
我：“？？？”
一直吻到我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我。
“洗澡去吧咱們，嗯？”路北川看著我。
“現在洗澡會不會太早了？離睡覺還早著呢。”我說。
路北川沒說什麽了，點點頭，走到了落地窗邊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我真的沒有生氣，也沒有很在乎胖子說的話，沒有難過，你不要這麽不開心了好不？”
“我沒事，不用管我，你先去玩會兒手機吧，等會兒我帶你打遊戲。”路北川側過頭對我笑了笑，然後又轉過去麵對著窗戶了。
我看見他眼圈有點兒紅。
心裏頓時難受起來，知道他心裏還想著下午我被胖子罵了的事。
可是說實話我實在不太怎麽會哄人，隻能站在他後麵看著他背影發呆。
他今天穿了件寬鬆款的襯衣，我拉著他的衣擺晃了兩下，突然心裏一動，把他襯衣一掀，像條蟲子似的鑽了進去。
正襯衣有點兒彈性，我身板薄，路北川也瘦，正好塞得下。
我抱住他腰，說：“我現在想洗澡了，我們去洗澡唄，我帶你玩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