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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經過了皇城外最繁鬧的一條街道,轉彎的時候軋到一塊石頭,車子猛地搖晃一下。張公公沒有坐穩,被這麽一晃,險些摔到地上。
“狗奴才,看好了路!”張公公朝著外麵一喊,便聽到外麵車夫連忙討饒道:“公公莫怪,小的知道了。”
蘇離弦連忙將張公公攙扶到馬車之上,說道:“張公公別氣,興許車夫也沒瞧見石頭。”
張公公“嗯”了一聲,既然蘇離弦為車夫求情,他也不好發作。
馬車緩緩到了宮城之中,蘇離弦下了馬車,似乎又能隱約聽到擊磬的聲音。
“張公公,你聽。是誰在擊磬?”蘇離弦饒有興致的問道。
“哎呦我的蘇大人,哪有什麽人在擊磬,雜家可什麽聲音都沒聽到。”張公公請蘇離弦下車,然後說道:“我看蘇公子還是快點去麵見聖上吧,遲了我怕皇上怪罪。”
蘇離弦點頭道:“謝張公公提點。”
張公公見蘇離弦對自己也是尊重,於是好言說道:“蘇大人,在皇上麵前要謹言慎行,天威難測啊。”
蘇離弦聽他這麽一說,倒是對這位公公另眼相看了。他們兩個人並不曾像是,張公公勸諫這兩句雖然他明白,可由著這人嘴裏說出來,那意義就更加不同。蘇離弦深深的看了張公公一眼,說道:“張公公請。”
張公公引著蘇離弦進了後宮,穿過厚厚的宮牆,宮女端著各位主子的東西穿梭在宮廷之中。見了蘇離弦,都是羞紅了一張臉,連忙低著頭快步走了過去。
蘇離弦暗暗輕笑,這些女人也是不幸的,一生之中並無有富貴,卻要一生困在這牢籠裏,想來,卻是如此可悲。
過了兩道宮牆,便能看見那滿園的梅花越過圍牆探了出來,像是滿園都關不住盎然。
“前麵便是‘翎清宮’了,皇上這兩日都在翎清宮中,蘇大人就到那裏麵聖吧。”張公公說道。
蘇離弦忍不住說道:“張公公,你不覺得我進入後宮麵聖,是不是有些不妥?”
張公公也明白蘇離弦的顧慮:“蘇大人放心,你不是第一個到翎清宮麵聖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隻要記得不要僭越,對瑤主子恭敬一些便好。”
蘇離弦點了點頭:“謝謝張公公提點,蘇某記下了。”
張公公隻笑不語,這翎清宮的宮門倒是近在眼前了。
“張公公,這一院子的梅花也是為了瑤主子栽的?”蘇離弦不禁好奇。
張公公答道:“雜家今年三十有二,依稀還記得這翎清宮剛建成的那會兒,宮裏可是鬧得天翻地覆的。”
“哦?”蘇離弦來了興致,“張公公可以跟我說說麽?蘇某很好奇。”
張公公尷尬一笑,左右看了看,見四下並無旁人,便小聲說道:“二十一年前,先帝在離他寢宮最近的位置上建了一座宮殿,隻為了一個女人。”
蘇離弦聽他提及先父名諱,也不自覺的對這小小的院子上了心。
“我那個時候還小,有一次跟我們大太監總管到這邊清點物資,便見到霜帝在此與眾人辯駁。我隱約知道,那女子喜歡梅花,與先帝便是在梅嶺相識的。當時後位遲遲不定,幾位權臣家的小姐又在宮中獨守空閨。那女子身份低微,原本來進宮的資格都沒有。先帝那麽個舉動無疑在宮中引起軒然大波,幾位主子要死要活的,朝中大臣也是不悅。可是先帝曾說,今生隻娶一人,有她相伴,夫複何求。”
“後來隱約聽總管說,那女人不願意隨霜帝入宮也不願受先帝封號,於是就一個人住在京城外的梅嶺深處。霜帝不想屈就於她,於是將宮中才人妃嬪全都趕出宮中,從此不再納一人。”張公公說完,便低低輕歎一聲。
蘇離弦看著這滿園的梅花,隱約能夠想到一個人。如此傲骨,如此清冽,倒顯得清貴逼人。
“雜家還能記得,那時候大家都尊稱她一聲‘清平夫人’。隻可惜……”張公公似乎也沉浸在當年那一段淩亂的記憶力,他微微一怔,連忙說道:“呦,你看雜家這個碎嘴的,少不得主子責罰。蘇公子可莫要跟旁人說雜家跟你說過這些,雜家這一條賤命,可是沒有活夠。”
蘇離弦說道:“公公放心,若不是蘇某問起來,公公也不會跟我說這些。個中利害,蘇某還是知道的。”
“如此便好。”
二人正說著,隱隱聽翎清宮中傳來一聲擊磬之聲。那聲音久久沒有下音,卻久久不曾散去。蘇離弦微微一怔,原來這擊磬之聲是從翎清宮中傳出來的。他倒是更想看看,這瑤主子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張公公在門外低聲說道:“皇上,瑤主子,蘇大人帶到了。”
裏麵出來了寰帝的聲音,他高聲說道:“宣。”
張公公對蘇離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離弦吸了一口氣走入屋子。迎麵便能看到一幅梅花圖,整整占了一麵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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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輕動,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了出來,蘇離弦下意識的轉頭看了過去,隻覺得自己快要溺死在那一池清泉般的眸子裏。她的眼睛如一池映月的泉水,麵若桃李,身若細柳,那一襲嫩綠色的羅裙倒是平添了她的風采。
那女子也是絲毫不怕生,她一笑,這滿園的梅花似乎都已經都失去了顏色。
蘇離弦不知道這女子身份,也不好開口。但隻聽那女子卻朝著珠簾裏麵笑道:“皇上,蘇大人來了。”她這一聲叫喊,雖然嬌媚,但卻不讓人覺得做作。
“叫他進來。”
那女子噗嗤一笑,說道:“蘇大人,還愣著幹什麽,皇上等著你呢。”
蘇離弦對她禮貌一笑,便朝著裏麵走了進去。
隻聽那女子在他身後說道:“我叫瑤華。”
蘇離弦大約也猜出了這女人的身份,如此美麗的容貌,就像是一顆藏不住的寶石一般。倘若她隻是這翎清宮的宮女,必然不容於主子。
寰帝盤膝坐在軟榻之上,麵前的棋盤上已經擺了一盤殘局,看樣子這隻等他一個人了。
“蘇愛卿,來,坐。”寰帝抬頭看向蘇離弦,隨口說道。
“聖上,恐怕……這不妥吧?”蘇離弦麵有難色。
寰帝皺著眉頭看了看,頓時了然:“啊,嗬嗬,無妨,倘若蘇愛卿覺得不妥也罷。”寰帝朝著外屋的女人一揮手,喊道:“瑤華,來,找個人來幫我挪挪棋盤。”
瑤華掀開簾子走進來,一臉的笑容,那巧笑的模樣當真要比花兒更加豔麗:“我一個人就行了,哪兒用的著再去找別的奴才。”
瑤華穩穩的將棋盤端到一旁的桌子上,態度自然而大方,給人的印象相當好。蘇離弦暗暗對這女子稱讚一番,也難怪能夠得到寰帝的寵愛。
待寰帝與蘇離弦兩人坐下,寰帝開口說道:“今日一早我與瑤華兩人下棋,不知怎麽就成了這個局麵了。我倒是想問問蘇愛卿,瑤華這一盤棋是不是還能救活。”
蘇離弦凝神一看,黑子已經占了大半個棋盤,環環緊扣,步步為贏,讓這白子不能動彈一下。攻,則氣數已盡,退,則比為黑子盡嗜。
這一盤棋可真所謂下到了絕處,不過這棋局還尚有救。
“蘇愛卿陪我下完這盤棋吧。”寰帝輕聲吩咐,蘇離弦也隻好恭敬答道:“臣,恭敬不如從命。”
寰帝指了指蘇離弦,開玩笑似的說道:“瑤華,你瞧瞧,這君臣做到這個份兒上可真沒意思。”
蘇離弦聽他這麽一說,心裏猛的一沉,可隻聽瑤華說道:“皇上,瞧您說的。蘇大人剛入官場,怎麽知道皇上平易近人,與臣同樂的性子。我想蘇大人也不是有意冒犯聖上,您說是不是?”
寰帝勾了勾嘴角,連忙催促道:“不多說了,快點下棋吧。再拖下去,朕的晚膳都吃不踏實了。”瑤華體貼的為寰帝二人奉了茶,然後站在寰帝身後,笑靨盈盈的看著這滿盤殘局。
蘇離弦淡淡一笑,執起一枚白子在手中頓了頓,然後下了一子。
寰帝見他下子,也就凝神於棋盤之間。這君臣二人一來一回,盒子裏的棋子已經快要見底。
蘇離弦安然下子,絲毫沒有在意被寰帝吞掉的大部分百子。
這方寸之間,就如同戰場。一方是寰帝,另一方是他蘇離弦。
一子下錯,滿盤皆輸,世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寰帝一子下落,又是吃了蘇離弦的一片勢力,他眉毛輕挑,語調中有一絲明顯的怒意:“蘇離弦,你到底是不是與朕對弈?處處讓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麽?朕好像還不需要你來謙讓,你好大的膽子!”
蘇離弦連忙告罪:“皇上息怒,微臣確實沒有故意謙讓,微臣愚鈍,尚知道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寰帝冷哼一聲,臉上怒意盡顯。
瑤華見屋裏氣氛凝重,連忙說道:“皇上,氣什麽呢,這盤棋還沒下完,勝負還不能定呢。蘇大人可是代替臣妾下了這盤棋,你可不能看見臣妾這裏來了幫手就欺負臣妾。”
蘇離弦知道今日瑤華處處相幫,雖然不知道瑤華的心思,但她此行此舉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蘇離弦心中自是感激。
寰帝“嗯”了一聲,說道:“你起來吧。今天這一盤棋,朕命令你下到最後一子才可算輸。”
“臣遵旨。”蘇離弦連忙坐回原處,這一子,又是他的。
寰帝斜眼看他,霖溪蘇家的公子,也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這方寸之間最考人謀略,假如蘇離弦無法破開僵局,也就能說明他徒有虛名罷了。可他若是破了這棋局……他就要看看這小小的霖溪會飛出個怎麽樣的鳳凰來。
蘇離弦抬眼看了寰帝一眼,心中暗暗感歎,但此棋局恐怕會影響到他今後仕途,隻許險勝,不可慘敗。
寰帝一子子下落,越發覺得蘇離弦也不過如此。可蘇離弦不動聲色,一子下落,竟是吞了他大量黑子,這一口氣倒是活了。
挑了挑眉看向對麵的蘇離弦,他仍是一語不發,可每下一子便能活了一口氣。到了最後,反倒漸有反撲的意味。
寰帝看著這一局本來必勝的棋,忽然想到:置之死地而後生。蘇離弦寵辱不驚間暗暗運作,到了最後,竟然能擊毀他苦心經營的棋局?
想著,他忍不住對蘇離弦暗暗提防。這樣的人如果能為自己所用固然好,但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還是早日斬草除根,以免留下禍患。
蘇離弦忽然間皺了皺眉頭,手裏一子遲遲不下。
寰帝冷眼看著他,倒是想看看蘇離弦的本事。
蘇離弦終於落子,可這一子卻讓寰帝鬆了口氣。
寰帝揚起一絲笑意:“蘇愛卿,你輸了。”蘇離弦深思熟慮,仍然不能突破他的掌握,看來此人卻有治兵之才,但暫且不足為患。
蘇離弦輕歎一聲:“皇上聖明。”
“好,蘇愛卿不愧為霖溪第一才子,智慧果然。來人!備膳!今日我要留蘇愛卿在宮中用膳。”寰帝摟著瑤華,眼睛裏閃耀著別樣的光輝。
蘇離弦連忙謝道:“多謝皇上。”他低頭收斂了棋子,可心如明鏡。聰明如他,怎不知這落子之間,已是決定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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