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黑衣青年已經跑遠,非兒氣得直跺腳。怎麽說也是一起避難一起逃命的落難人,他拿了自己的暖玉也就罷了,居然還招了這麽大的一個麻煩,最後把她扔在這不管不顧,簡直豈有此理!

這該死的瘟神!掃把星!

眼見那些弓箭已經射到房頂上了,非兒再不走,估計會被人當作箭靶射成一隻刺蝟。非兒動手綁緊了包袱,這便朝著那人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瓊羅城以南五十餘裏便是一座山林,曾聽說山中藏有靈藥,但多有妖魔出沒,平日裏那些雇不到保鏢的客商是定然不會到這裏來的。到了晚上這林子更是顯得陰森恐怖,不知山裏有何異動,林子裏一陣**,成群的飛鳥騰空而起,似是受到某種驚嚇。

非兒繞著林子外麵來回踱步,這林子陰森森的,看著就嚇人,現在讓她一個人走進去,怎麽想怎麽覺得害怕。

難道要她等到天亮再進去?恐怕到了白天,那黑衣青年早就跑的不見蹤影了!但如果丟掉了這塊暖玉,她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另一塊替代品。耽擱了時間不說,更有可能趕不上公子的壽辰。還有那六十四個銅板!絕對要追回來!

朝著林子裏麵邁了一步,非兒重重的咳嗽一聲給自己壯膽。都說林子裏麵有妖怪,反正也沒人見著過,權當不算,省得自己嚇自己。

林子裏麵暗得很,林葉間依稀灑下半點月光,那些稀疏的斑點也不足以照亮前方的路。越往裏走,林子越密,肉眼視物,幾乎已變得一片漆黑。

“嘎——嘎——”

不時有怪音此起彼伏,聽不出這生物到底是不是猴子,在這黑黢黢的地方,顯得異常詭異。

突然,不知是什麽東西從一旁的草叢裏躥了出來,非兒被嚇得寒毛直豎,冷風嗖嗖的從脖頸吹過,讓人不寒而栗。

公子保佑,公子保佑!

她壯著膽子湊上去看看,那小獸還不及她小腿高,輪廓模糊,看起來像是一隻小猴。湊近了一瞧,那小獸正在吃些什麽,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小手正靈活的轉動著手裏的食物,模樣可愛非常。

非兒幾乎忍不住想要湊上前去摸摸它的皮毛,看起來很柔軟,像一團小棉花一樣。仿佛聽到了人聲,那小獸停下了吃食的動作倏地轉頭。臉上那雙猩紅的眼睛在月光下更顯得異常邪魅,小獸嗚咽著,慢慢露出了嘴裏的尖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彌散在空中久久不散。

非兒這才看清,原來那小獸正在生撕一隻兔子,將內髒吃了個幹淨,偏偏兔子還沒有斷氣,無力的在它手中掙紮著。慢慢的,那隻兔子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鮮血染紅了它純白的皮毛,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這哪裏是獸,明明是妖!

這恐怖又殘忍的畫麵幾乎讓她彎腰嘔吐,那小獸見到非兒,仿佛看到了另外一頓美餐,連忙扔掉手中苟延殘喘的血食,朝著非兒慢慢靠了過來。

“噶啊——”那妖魔一聲嘶吼,朝著非兒的麵門撲來。非兒連忙拔劍擋隔,隻聽“噌”的一聲,那妖魔的爪子劃過鋒利的劍刃,竟是在劍身上劃出五道淺痕!非兒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乖乖……它那雙哪裏是爪子?明明是鋼刀!

妖魔一擊落空,反身又朝著非兒撲了過來。非兒眼見自己的兵器完全派不上用場,就憑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說不定她就真成了這小東西的早飯了!腳下連忙一挪,一個閃身躲開了妖魔的攻擊。眼見那妖就要用爪子往她身上伺候,非兒連忙辨了辨方向,撒腿就跑。

府裏人都說非兒武功不濟,可這輕功卻是她保命的不二法門。打不過就跑,天經地義,麵子又不能當飯吃。倘若今天真成了那妖怪的點心,那才是大大的丟人現眼呢!

誰知那妖魔樣子像隻小猴,行為模式也完全是個猴子樣。無論非兒在林子裏怎麽繞,它都能很快的追過來,雖然它的速度不及非兒快,可再這麽耗下去,恐怕她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非兒見手邊有一橢圓型的東西,不知是什麽,分量倒是不清。抬起腿,一腳將那物件踢向緊追而來的妖物,隻聽“啪”的一聲,那妖物已經將非兒踢過去的東西一爪子撕碎,一股濃烈的香甜彌散開來。

定了定心神,非兒暗忖:就這樣的小爪子要是抓在身上,大概骨頭都能讓它捏碎了!隻這片刻的功夫,那妖物似乎受到某種驚嚇,發出“嘎——”的一聲慘叫,連忙朝著另一個方向逃走了。

非兒不敢再湊過去瞧個究竟了,剛才就險些讓好奇心害死,這次要是再招惹上什麽東西,可就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腳下用力一蹬,身子猛地向前一躥,落在了另一棵樹上。

逃竄間,早就丟了方向,將近午夜,林子裏更是幽暗的嚇人。那股子香味兒不知為何又從身後傳來,甜膩膩的,就算是在京城最好的點心鋪都不曾聞到這樣的香甜。

非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嚇得丟了魂!身後成群的影子像大朵大朵的黑雲一般朝著她追了過來,林子裏麵頓時充滿了“嗡嗡”的聲音。除非她是個傻子,要不然不可能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麽!

成群的蜂!

每一隻都有核桃大小,肯定不是普通的蜜蜂。常聽人說附近常有毒蜂出沒,沒想到今天讓她在這兒碰到了。

甜味……甜味?!

該死該死!怎麽胡亂之下搗了人家的蜜蜂窩,這下人家找上門來,她豈不是死定了?都是那該死的掃把星,搞得她今天諸事不順!

逃竄間,便見林中有一絲火光在風中搖曳,明晃晃的,絕對還沒有熄滅。不管在那是什麽人,和人呆在一起總好過和毒蜂打交道!

躥出這片林子,前麵便是一小片空地,果然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靠在樹幹上,身旁的篝火被燒得“劈啪”作響。定睛一眼,竟然就是她一路追趕的黑衣男子,料想這個時候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會在這兒。

“喂!”非兒高喊一聲,那黑衣青年竟然沒有抬頭,就像聾了一樣。非兒心中氣惱,暗想道:“我若是被這毒蜂追上了,你也跑不了,到時候你被蟄成個豬頭才好!”

非兒氣得上前踹了他一腳,可那人卻仍沒有抬頭。他的眼睛重重的闔上,臉色被篝火映的明滅不定。

他不會……已經死了吧!

連忙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那人還有一口氣。可要是再拖下去,他是死是活可就難說了。眼見蜂群逐漸靠近,非兒連忙撿起一根還在燒著的木棍朝蜂群揮去。毒蜂怕火,連忙散開,但仍有零星幾隻毒蜂沒有逃走。

非兒手中有火,毒蜂自然不敢靠近,可那已經昏迷的黑衣青年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毒蜂在他那張白皙俊美的臉上蟄了不大不小的兩個包,那雙用來拿劍,動不動就要殺人手現在倒真是腫得像豬蹄一樣。

非兒見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人說話呀,都是這樣,好的不靈壞的靈。剛才還想讓他被蟄成豬頭,現在就應驗了,她是不是也能混個“鐵口直斷”的名號了?

“喂!掃把星,醒醒!”拍了拍那人的臉,被毒蜂蟄過的地方腫得老高,他一張白皙端正的臉現下已經麵目全非,縱然是他的仇家站在他麵前,也決計認不出他來。

不知是臉上吃疼還是聽到非兒叫喚,那黑衣青年睜開了眼睛,顯然不知身在何處。可不過片刻功夫,他的眼神又變得銳利刺人,整個身子都繃得緊緊的,就像是一隻隨時打算撲上去咬斷敵人喉嚨的豹子一般。

非兒見他醒來,高興笑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黑衣青年冷眼一眯,手裏匕首“唰”的一聲劃了過來,倘若非兒躲得慢了片刻,不被他割破喉嚨,也少說會被毀容。

“喂!”非兒不滿的大叫一聲,“別跟姑奶奶說你還因為我看了你的容貌便要殺了我!”

那黑衣青年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氣息還有一絲虛浮,如果不是被那毒蜂蟄了一下,恐怕現在他也不可能醒過來。見那緋衣姑娘瞪著眼睛氣呼呼的看著他,黑衣青年冷冷說道:“既然知道我定是要殺了你,為何又跑來送死?”

“你以為我就這麽想跟著你?”非兒仍是不敢靠近,這人比起林子裏的妖魔還要危險幾分,動不動就像殺人,當真冷血無情不成?“你把東西還我,我立刻就走。那六十四個銅板……算我倒黴!”

那黑衣青年瞥了非兒一眼,本想說些什麽,可身子一頓,雙腿已不能撐住重傷的身體。那人半跪在地上,身子不住輕顫。

非兒見狀連忙走過去查看那人的傷勢,他胸前衣襟已被鮮血染透了大半,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滴落,顯是受傷頗重。那人像是已經疼的沒有知覺了一般,就連非兒碰到他的傷口都沒能讓他皺下眉頭。她撿起匕首劃開那人的衣服,傷口還在流血,一根斷箭,箭頭紮在肉裏,又狠又深。

黑衣青年睜著眼睛努力保持著清醒,如果不是傷口位置比較特殊,他早就自己處理了,哪裏還會拖到現在?

非兒看著他的傷口就覺得自己的身上都在疼,她小心翼翼的檢查著傷口,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那黑衣青年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歇了歇,見非兒許久沒有動作,便出聲催促道:“挖出來。”

“挖?!”傷口還在流血,斷箭上麵有倒刺,取出來定是剜心的疼痛。而那個人居然毫不在意的讓她挖出來?

非兒不敢置信的問道:“我來?”

“不然還是我自己來麽?”黑衣青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個傻瓜一般。

輕輕的剝開那層血肉,黑衣青年已經疼得渾身顫抖了。非兒有些哭笑不得的問道:“挖出來會很疼的。”

“這口子是要開在你身上的?”他語氣不善,整個兒人越發的煩躁。

非兒連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道:“當然不是。”

“那就挖。”見他神情冷淡,絲毫不把那種疼痛放在心上,非兒也就不再管那麽多,既然那人讓她動手,她照做就是了。

“喂,我叫程非煙,名字是公子替我取的。大家都叫我非兒,你呢?”非兒在火上烤了烤匕首,和他說話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興許這樣能減輕一點痛苦。

刀鋒一偏,劃開了他的皮肉,大股的鮮血湧了出來,粘到她的手上,讓人說不出的難受。見他不說話,非兒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這人仿佛天生就冷,說話冷冰冰,眼神冷冰冰,就連對待自己的身體都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他還有什麽事不敢做的?

匕首在他的血肉裏一剜,那銀亮的箭頭出來了一些,尖利的倒刺撕扯著他的血肉,看起來異常恐怖。黑衣青年咬牙發出一聲悶哼,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滾下來,唇上血色全無。

聽得他那聲悶哼,非兒頓時手忙腳亂,連忙問道:“弄疼你了?!”黑衣青年艱難的搖了搖頭,現下已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再這麽耗下去,就算他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也會被活活的疼死。

非兒索性一使力,狠狠的將箭頭挖了出來。傷口的血流的更厲害了,非兒撕扯了一塊衣服按在他的傷口上,好在包袱裏還有公子給的上好金瘡藥,今天就便宜這個掃把星了。

非兒看著手裏的泥金小罐,唇角抿了抿,有些心疼的移開眼,手裏一抖,灑了不少在他傷口上。那黑衣青年竟是沒有疼暈過去,隻是咬緊了牙關,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許久,他才緩緩的開口說道:“沈青桓。”

“啊?”

那黑衣青年撇了撇嘴,無奈說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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