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悔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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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在翎清宮似乎還說了些什麽,但蘇離弦都記不真切了。反倒是覺得自己本就疲憊不堪的身體越發的倦怠,似乎瑤華有孕的消息對他來說頗為煩惱。

他們二人從宮中告退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瑤華留他們二人用膳,兩人婉言拒絕,寰帝也未曾挽留。

張公公將他們二人送出來時笑著說:“兩位大人將來步步高聲,可要多多提拔雜家。”

長孫琪與他多多寒暄了兩句,可蘇離弦興致索然,也就與張公公拱手告辭,不再多說。

似乎鄭敏傑之事令長孫琪頗費心思,看著他整個人心不在焉的,倒也真是不像去供西之前的那個風流瀟灑的少年公子。經曆了一些事,也讓這個少年公子老成了不少。

出了宮門,長孫琪朝著蘇離弦一拱手,說道:“蘇大人,恐怕家中親人惦念少琪多日,少琪也不便多做耽擱,這就回去了。”

蘇離弦也不留他,隻說:“長孫大人好走,代我向老大人及令堂問安。”

長孫琪一點頭,轉身便走了。

他看著長孫琪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平日裏最好麵子,最講禮數的長孫琪,今天竟是如此狼狽。

恐怕他父親長孫天又要為了鄭敏傑之事在朝中斡旋一陣子了。

蘇離弦輕吐一口氣,背過身子不再看他。

朝著記憶中司空鈺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一路上京城的繁華自是不用多說,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他一個人走在喧鬧的集市上,卻又覺得異常清冷。

這不是他的地方。

心裏的某個地方是這麽告訴他的。

等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又能如何?

從前的蘇離弦,隻想要平穩的過完這輩子,不管他的命是不是奢來的,每過一天都是他的福氣;現在的蘇離弦,滿心的苦悶與算計,隻想要得到生父曾經失去的一切,盡管他不知道這到底值不值得。

這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另一個人告訴他,蘇離弦,這是你的命。

可他的命又是什麽?

沒人能夠告訴他。

思緒似乎飄遠了,但又一時間收不回來。直到一個孩子撞到了他身上,懷裏紅彤彤的蘋果掉了一地。

她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蘇離弦,生怕這個公子會為難於她。

蘇離弦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人群中有一個少年從人堆裏擠出來,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學著大人的樣子朝蘇離弦一拱手,說道:“小婢淘氣,衝撞公子了。我在這裏向您賠個不是。”

那少年白衣勝雪,那小婢靈巧可人。

他的眼前忽然彌漫開一抹緋色,隱約聽到有什麽人叫他“公子”“公子”,聲音清脆,是他記憶中最甜美的呼喊。

那少年不知道這公子到底在想什麽,於是又喚了一聲:“公子?”

蘇離弦猛然醒悟,連忙說道:“無妨。快快回家去吧。”

小丫頭拾起地上的蘋果兜在衣服裏,討好一般的舉到少年麵前,臉上兩個小酒窩可愛已極:“公子,你看,沒摔壞!”

少年無奈苦笑,牽起丫頭空閑的小手,埋怨說道:“莽莽撞撞的,我怎麽攤了這麽個笨丫頭……”

小丫頭朝著少年扮了一個鬼臉,美滋滋的任由公子牽著她的小手,也不和公子拌嘴。

少年朝著蘇離弦一行禮,道了聲“告辭”,便領著丫頭走了。

蘇離弦的視線就一直看著他們遠遠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兩個人的身影,他還是愣愣的站在那裏。

公子公子,你看這梅花可好?我從夫人院子裏折來的!

胡鬧!夫人院子裏的梅花也是你折的?

那又怎麽了……公子的書本上不也說了麽:“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等到梅花謝了,豈不可惜?還不如現在折下來,插在瓶子裏,滿屋都是梅香。

手指下意識的收緊,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熱熨帖人心。

他自懷中摸出了一塊玉,溫熱的玉佩,似乎還帶著他的體溫。隻是不知到底是這玉佩暖了他的身子,還是他的身子將這東西捂熱。

那塊雙鳳翔透出溫潤的色澤,可他卻覺得,那隻靈巧的鳳兒卻像煞了他的丫頭。

雙鳳翔……雙鳳翔……

當日洛城之圍,他是用怎樣狠的心腸任憑陸以軒責罰非兒?她又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將這雙鳳翔交給他的呢?

這些時日,無論離家多遠,他卻唯獨想念過非兒……

蘇離弦微微苦笑,似乎駐足已久,於是朝著前方邁了一步。一瞬間,世界鮮活了一般。

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了過去,茗香居依舊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裏麵的人仍舊不是很多,不過非富即貴,達官貴人多喜歡到這般雅致的地方來。

他抬頭看去,隻見一家名為“承睿軒”的茶樓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營業的,和茗香居相距不遠。隻是那“承睿軒”三個字的風骨和手筆卻讓他覺得那麽熟悉。

茶樓裏仍有三三兩兩的人,似乎茶樓裏有什麽東西能夠令他們眷戀一般。這令他似乎有一種麵前這家茶樓其實是家餐館的感覺。

抬頭看去,燈火闌珊之處,有一人凝視著他。

白衣勝雪,眸光淡漠如塵世。

兩人相視無語,但猶勝千言。

蘇離弦勾起一抹笑臉,疲憊不堪的神經似乎也因此得到了放鬆。

迎麵有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抬頭看去,陸以軒正朝他憨笑。

“我回來了。”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和陸師兄說這四個字,但有好像這幾個字從嘴裏說出來,整個人都超脫了一般。

陸以軒攬著他的肩走進了茶樓,就像是天下間,如果隻有一處是他蘇離弦的去所,那必定會是有他們的地方。

“鈺兒說你今天就會回來,這個時候剛剛好。”陸以軒篤定說道。

蘇離弦微微一笑,似乎什麽事情都逃不脫司空鈺的眼睛。就好像冥冥之中,就有一雙眼睛能夠透視過去與未來,那雙眼睛必然屬於冷然的司空。

司空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似乎很確定那個纏人的長孫琪沒有一道跟來,她態度也自然了許多。

“蘇師兄。”

蘇離弦點了點頭,跟著他們走進了後院。

左右看去,果然見店中小廝也是他們蘇家的人,便忍不住覺得好笑。

承睿軒後麵的院子是給主人家居住的,因此禁止閑雜人等入內,也就少了不少的麻煩。

隻不過即便是有人闖了進來,蘇家子弟也會將他們請出去的。

待蘇離弦坐定,司空鈺將門窗盡數打開,然後坐到蘇離弦麵前說道:“我曾聽人說裴教頭與傅老先生一道去了供西,怕隻怕裴教頭被人認出來,給師兄添麻煩。”

蘇離弦微微輕歎:“裴教頭確實被供西太守認出來了,隻不過李老太守是我生父的親信,此次能得到他的助力,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蘇師兄,你不覺得這樣冒險了些麽?”司空鈺皺了皺眉頭,似乎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夠獲得她完全的信任一般。

蘇離弦像是很了解她的想法,隻是微微笑道:“鈺兒,李大人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司空鈺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希望如此。”

陸以軒隻是站在一旁插著手,不參與他們的談話。

蘇離弦沉默片刻,忽然開口問道:“我見承睿軒中蘇家子弟漸多,是不是京城中出了什麽大事?”

司空鈺點了點頭,說道:“連續一個月,京城之中聚集了不少天魔教、萬鬼堂和煞血盟的人。恐怕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也許他們隻是來搶天玨神劍的。”陸以軒忽然開口說道,“你不覺得自從那個鄔軍南不知道被誰殺了之後就有一股暗流洶湧到了京城麽?”

蘇離弦倒也沒有反對他的說法,隻是偏頭問道:“請恕離弦無理,我隻想知道,陸師兄對我的事情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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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軒偏頭笑道:“幾乎所有。”

蘇離弦輕輕啄了一口茶,笑道:“陸師兄,不是離弦刻意隱瞞,實在是情勢所迫,無奈之舉。”

“這些我也都明白。雖然我們都是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漢子,可事情嚴重程度我們還是知道的。”陸以軒繼續說道,“單憑一己之力,恐怕難以和朝廷抗衡。”

“陸師兄能夠體諒離弦,這就再好不過了。”蘇離弦朝他躬身一揖,說道:“陸師兄肯為我出一分力氣,離弦萬分感激。”

陸以軒回答說道:“師傅和清平夫人都有恩於我,師傅一家有難,做徒弟的首當其衝有何不可?”

聽他一言,蘇離弦點了點頭,心似明鏡。人們都說陸以軒個性容易衝動,可也卻是難得的赤膽忠心。為朋友兩肋插刀絕無他言,對待蘇家更是盡心盡力。

陸以軒微微輕歎:“可憐了師傅……呃,我到外麵轉轉。”

蘇離弦微微點頭,目送陸以軒離開。

司空鈺忽然說道:“蘇師兄,我夜觀星象,見你紫薇衝宮卻是不假,可卻有隱星阻隔。恐怕蘇師兄這段時間不會太順利,我怕你我共司的大事會有什麽變數。”

聽了司空鈺一言,蘇離弦心中驀然一驚,點頭稱是:“寰帝今日剛剛命我為天子太傅。”

“太子太傅?”司空鈺微微一愣,“寰帝何時有了子嗣?”

蘇離弦微微一愣,似乎頗為驚訝:“瑤華有孕,難道你還不知曉?”

司空鈺一陣恍惚,嘴裏不斷念叨:“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蘇離弦微微詫異,“瑤華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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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鈺皺緊眉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寰帝命中無子,而且這兩個月確實也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消息。”

蘇離弦聽罷一驚:“你說會不會是寰帝借機試探於我?”

“也許不會……”司空鈺有些擔心,“蘇師兄要小心這個叫瑤華的女人。”

“哦?”這倒新奇。

司空鈺認真說道:“瑤華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而且,她似乎跟祈宣頗為熟悉。”

蘇離弦聽到祈宣兩個字,立刻提高了警惕。祈宣這兩個字就代表著天魔教,一旦扯上這些殺手,就算簡單的事情也會變得複雜許多。

司空鈺搖了搖頭,說道:“有的事情我無法堪破,隻希望蘇軾師兄你能逢凶化吉。”

蘇離弦的手指不斷摩挲手中的茶杯:“天魔教,煞血盟和萬鬼堂的人出現在京城,那麽八大世家的子弟出現在這裏便能有個說法了。是福是禍,都不好說。恐怕寰帝也知道京城中的動靜,特意將我安插在身邊恐怕別有所圖……”

司空鈺深深的看了蘇離弦一眼,問道:“我這兩日總是心神不寧的,總也不能安生。”

“鈺兒,我怕是這些日子來你為我運籌,傷了神。不若早些歇息,我既然已經回來了,你就可以稍微放下些擔子了。”

司空鈺揉了揉發緊的眉心,忽然偏頭問道:“蘇師兄,倘若將來你得了這個天下,可有的東西你將永遠失去它,你可有憾?可曾後悔?”

蘇離弦篤定說道:“我既然有此追求,便求無悔。”

司空鈺背過身子輕輕歎息,終於將窗子闔上,不再多說。

要說此生無悔四字,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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