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一章 起初，生命都是脆弱的
清晨，那不勒斯城，神殿。
德文從床鋪上爬起身，靠在床背上，捂著腦袋，回想著昨晚的奇怪夢境。
在夢中，他竟去了生命樂園，受到了神明的款待。他竟被許諾成為戰神。
這一切都顯得有些荒誕。
但這夢境卻十分清晰，即使到了現在仍舊記憶猶新，其中每一個細節都能回想起來，就像是親身經曆了一般。
讓人矛盾的是，他明明一直就在神殿裏沒有出去，又怎麽會到生命樂園去呢？
這時，房門被打開了，萊舒雅走了進來，手上端著早餐，見到德文，未語先笑。
她將餐盤放在德文床邊的櫃頭，自己則坐在床邊，習慣地拉起了德文的手，饒有興趣地問道：“我的騎士，昨晚的經曆是不是很奇妙？”
德文斷定這位女神化身知道一些什麽，他苦笑道：“別賣關子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夢裏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萊舒雅點了點頭：“對，這是一次靈魂旅行。你應該是第一次，所以有些不適應。”
她放開了德文的手，在一盤的食盤中切了片麵包，在牛奶中浸了下，遞到德文嘴邊，寵溺地道“先不說這個，先吃早餐吧，別餓壞了。”
此時，離德文擊殺荒蕪之神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荒蕪之神依舊時常會派凶獸前來侵犯，但每每都被德文率軍擊敗，已經難成氣候了。
一次一次的勝利鑄造了德文這個聖殿武士的無敵威名，也讓豐收女神對德文傾心不已，隻要沒有其他人在場，她對德文是無所不依，和一個陷入熱戀的普通女人沒有任何區別。
在她的小意服侍下，德文沉默地吃完了早餐，隨後穿起了衣服，有些神思不屬地道：“我要出去走一走。”
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昨夜生命女神的提議上。
生命守護者。戰神神格，還有獨屬於他的位麵，這些東西對他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他來這個泰坦神國，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擊敗佛多肯的力量。
原本的計劃是得到類似星辰石的神晶。他原以為很簡單，因為這世界神明遍地，但昨夜的經曆讓他認識到了這世界的真相。
的確，神明很多。遍布世界，但絕大多數都是偽神。
真神仍舊極少，隻有寥寥幾位，而且都是強大無比，想要他們隕落，還要在如此多的偽神窺視中搶到他們的神晶。以他現在的實力，太不現實了。
也許，等到本身成為強大神的時候，通過一係列運作，才有一絲可能成功吧。
成為戰神，並壯大起來，這似乎是他唯一的路。
但他仍舊有些猶豫。
這普羅大眾。不管是這個泰坦神國還是真龍神國，值得他去拋卻所有的自由，一心一意地守護嗎？
這是個問題。
德文一邊想著，一邊走向了神殿的出口。
一路上，無論是牧師，還是神殿中新增的聖殿武士都向他行禮，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走到了神殿的大門口，看向了神殿外的城市。
整個城市都沐浴在如霧氣一般的晨光當中。城中的居民剛剛從一夜的沉睡中清醒過來，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有小販在叫賣，有農夫在趕著馬車拉著糧食果蔬進城，有戰士在巡邏，還有更多的人在忙著建設這座豐收女神的城市。
德文在神殿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就走了出去，踏入了這幅華美的浮世繪當中。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他在街上漫步著，觀察著，同時仔細體會自己的情感。
這凡世的一切，主位麵的一切。他若去守護？他以後會後悔嗎？
德文在不斷地問著自己。
他所過之處，那不勒斯城街道上的人流都紛紛向兩邊退避，躬身行禮，用充滿愛戴和崇拜眼光望著他。
德文恍若未見，恍若未聞，隻顧自己走著。
他覺得自己似乎行走在寂靜之城當中，在以一個更高的視角俯視著這一切。
忽然，他感覺自己身前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緊跟著，一個小家夥抱住了他的腿。
不遠處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驚呼聲。
這些動靜打斷了他的思緒。
德文低頭望去，發覺抱著自己腿的是一個小男孩，看起來還不到五歲，長得白白胖胖地，他抬著頭，清澈地眼睛看著德文，奶聲奶氣問道：“媽媽說，您是大英雄。您會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嗎？”
德文一怔，想起了自己在主位麵的兒子，他的兒子也是這般大，一樣地脆弱，一樣地惹人憐愛。
他心一軟，伸手撫了撫小男孩的頭發，微笑著，沒有出聲。
他自己也在問這個問題的答案。
德文拉著小男孩的手，將他牽回了他母親身邊，在對方受寵若驚的連聲感謝中，再次離去。
他就這麽一直走著，一直在看著，一路走出了那不勒斯城，到了城外的沃野上。
這裏布滿了良田，視野範圍內，坐落著許多新建立的村莊，許多早起的農夫早已經在田間忙碌了。
田地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莊稼，顯得生機蓬勃，農夫們臉上都帶上了深沉的喜悅。
如無意外，今年又將迎來一次豐收。
德文感受到了他們的喜悅，臉上也帶上了微笑。
他繼續前行，走入了草原，隨意選了個方向，漫步目的地行走著。
草原中微風習習，天地開闊，一望無際。
德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黃昏時分，天色即暗之時，他尋到了個低矮的山丘，走了上去，回身望去。
在這裏，正好可以看見整個那不勒斯城。
整座城市正沐浴在金紅的陽光之下，呈現出了古銅色色澤，顯得厚重無比。
這是一個正在蓬勃發展的城市，是一個冉冉升起。日漸興旺的教會。
在德文眼中，他覺得自己看到了整個凡人世界的縮影。
忽然，他身邊浮現出了一個黑色的幻影，這影子化作了一個黑袍男子。
他也望著那不勒斯城，口中說道：“戰士，是你造就了這一切。你用你的努力成全了豐收女神的永恒，數十年後。你會隕落，化作塵土，消失不見，再過數十年，你就會被世人遺忘，什麽都留不下來。”
德文沒有轉頭。他知道這個幻影是誰，他就是荒蕪之神在凡世的一個投影。
這裏是豐收女神的教區，荒蕪之神的這個投影也沒什麽力量，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荒蕪之神赫裏斯，對吧？”德文笑道。
“是我。”黑袍男子說道：“戰士，我能感覺到你擁有強大的靈魂，你和彌忒斯處於同等的地位。如此高貴的你，就甘心為她賣命？”
“赫裏斯，無需多言。我對我已經做的事從無困惑和後悔，你的言語對我沒有任何作用。”德文淡淡地道。
這位荒蕪之神無非就是想挑撥他和豐收女神的關係罷了，這對他沒用。
他走前一步，看著前方的那不勒斯，說道：“我問你，你對眼前這座城市抱著什麽樣的態度？”
“這些都是異教徒。我會這片土地全數化作荒蕪之地。”赫裏斯聲音很淡漠，似乎理所當然。
德文轉過頭，看著身邊的神明化身，淡淡地道：“你不愧是黑暗之主的從神，和我曾經遇見過的某些生物同出一轍。”
這一刻，德文認清了自己的內心。
在起初的時候，生命都是脆弱的。就如繈褓中的嬰兒，需要人嗬護，需要人守護。
他無法眼看著這些生命被惡神毀滅，就如他在主位麵。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凡人被惡魔殺害一樣。
他想起了劍聖，想起了羅素，想起了在但丁堡中那些先賢的犧牲。
他們前仆後繼，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靈魂寂滅的結局，隻為大陸不被惡魔所毀滅。
那些聖賢用他們的生命為主位麵爭取了一線生機，而他就是這一線生機的背負者。
那麽他呢？有什麽無法付出的嗎？無非就是隕落而已，何必畏懼？何必猶豫？
德文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他笑了起來：“赫裏斯，你的出現說明了你的無力。你對我束手無策，對吧？”
荒蕪之神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的確如此，隻要這凡人呆在豐收女神的教區內，他就無法毀滅他。
他不再說話，身影一轉，就從空氣中淡去。
空氣中留下了一句話：“神明不容褻瀆，你會為今日之事後悔。”
德文微微一笑，絲毫不以為意。
他抬起頭，望向了天空。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恰好處於無月之夜，星辰閃爍著，數目不算多，但也有近千，看著非常美麗。
傳說中，這每一顆星星，就代表著一個神明。
有些很亮，代表著強大的神明，有些卻很黯淡，光芒閃爍，這些是剛剛晉升，或者是即將隕落的的神明。
德文正觀察間，就有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身後拖著一道璀璨的光尾，這是一個神明隕落時發出的最後閃光。
他身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背上還感覺到了柔和的觸感，有一個女人抱住了他，是彌忒斯。
她伸出手指著星空。
“看那顆亮星，那是光輝之主神國發出的光芒。再看那顆，那屬於生命女神瑟薇斯，旁邊的那顆小星星，是我的豐收樂園。”
德文順著她的手臂看著，最後將目光收回來，定在彌忒斯的臉上。
對方也回望過來，默默和他對視。
“你決定了？”彌忒斯說道。
“我想通了。”德文點頭。
彌忒斯臉上流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笑容中還帶著一些調皮：“你會成為戰神的，但不是現在，而是等你這具凡人軀體老去之後。這段時間裏，你一直是我的聖殿騎士。”
德文點頭，他知道彌忒斯的目的，這是讓他在學習如何建立教會，同時也是在凡間繼續積累聲望。
這是神明晉升的最穩妥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