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巫之王這時涼在一邊反而沒人在意,他當了這麽多年魔頭還是頭一次被人視而不見的,心中倍感淒涼。
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注視著蒼石老人,悄悄靠向依然沉睡不醒的方欣。心中自我安慰:如今早已無複當年之勇,更不象當年那樣威名顯赫,就算做點卑鄙無恥的事情也是無妨。
蒼石老人見眾人越靠越近,自忖難有活命的機會,一步步後退。
他其實看錯了眼前幾人,王然和林七雖然都想除他而後快,但畢竟受了幾天道家熏陶,不到萬不得以之時不想傷人性命,再說蒼石老人並沒有鑄成大錯,頂多算個殺人未遂,和自己幾人並沒有深仇大恨,現在又受了鬼巫之王的法術失了精氣,沒有還手之力,就算殺了他也顯得勝之不武,和王然的武狀元身份全然不相符合。
幾人其實隻想破了他的功法讓他受點報應,不過他們卻不知道,蒼石老人能活到今天全憑那一身邪功,若破了他的功法不到半個小時就會衰弱而亡,和直接殺了他也沒什麽差別。
寧遠飛也不想殺他,這當然不是因為什麽佛門弟子慈悲為懷,也不是因為什麽人道主義優待俘虜,而是因為他長這麽大連隻雞都沒有殺過。
說到殺人,想起來都會做惡夢。小糊塗仙和他無冤無仇,又是吃素,對他也沒有什麽興趣。
不過大寶可就不一樣了,殺生對他來說是天生的本事,不止愛殺,還愛吃,這時口水長流“色迷迷”的一步步向蒼石老人逼近。由於找個細嫩小妞打打牙祭的美夢一再遭到打擊,他隻能降低標準,就算是眼前這幹癟癟的糟老頭兒也不想放過,縱然口味稍稍,縱然消化不良,吃過總比沒有吃過的好。
大寶正想動手,一道冰冷的白色焰火裹著兩條人影從窗外飛射而入,正是剛才尾隨而至的柳帶情和杜鶯穿兩人,他們本來已經想通了就此隱居世外,男耕女織安享天倫,但又對師父放心不下,在窗外躲了好久,看蒼石老人形勢危急,隻好現身相救。
杜鶯穿全身白芒飛舞,護在蒼石老人身前,對王然拱手道:“王兄弟,求你放過我師父吧。”
王然不好決斷,朝其他幾人投過征詢的目光,眾人都有暗許之意。隻有大寶堅決道:“王師兄,這老頭兒壞事做絕,你可千萬不能放了他,不然下次他再使壞可就不這麽好對付了,我看還是吃了他最為穩妥。”
王然葉飛一起搖頭: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柳帶情撲到蒼石老人身前,淚灑衣襟哽咽著問:“師父你沒事吧?”他是個孤兒,從小乞討為生,全仗蒼石老收養才活到今日,也才有了和杜鶯穿的一段姻緣。他對蒼師老人不止有師徒之敬,更有祖孫之親,無論蒼石老人對他如何的嚴厲,也無論他是對是錯,都一樣的敬愛尊重,看蒼石老人受難,堂堂七尺男兒竟忍不住流下淚來。
蒼石老人好似比剛才還要虛弱,撫著柳帶情的頭說:“好徒兒,我本來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柳帶情道:“師你放心,我怎麽敢忘記您老人家這麽多年養育之恩,今天就算拚了性命也要救你出去。”說話間回首怒視王然等人,眼中就要冒出火來。
王然正在猶豫該拿蒼石老人怎麽處置,是殺還是不殺,卻見杜鶯穿兩人現身救人,心中不急反喜。
他對杜鶯穿其實並沒有多少惡意,記得上一次她違了師命放走寧遠飛和梁靜兩人,總算是天良未抿,如今又想通了要隱居世外,更不想和她為敵,便想做個順手人情放了蒼石老人算了,他如今被鬼巫之王神樹所傷,又眾叛親離,等他日鳴崖閑客之事大白於天下之時,必定還會被天下同道所不恥,遭同門追殺,就是想再興風作浪怕也沒有那份本事,自己又何必多染血汙。
正要退身而去,突然聽見蒼石老人說道:“好徒兒,不愧是我的好徒兒,今天是就是報恩的日子了。”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突變,一手壓住柳帶情頭頂,柳帶情麵色瞬間發白,兩眼上翻呼吸急促,張口想要大叫卻發不出聲來,臉色也跟著發青發黑,再看蒼石老人卻立即恢複神采,臉上皺紋也瞬間消失不見,回複了先前的紅潤細膩,手上重新布上一層龍鱗,朝著柳帶情胸口一爪刺入,連爪帶臂沒入胸口,卻沒有一點鮮血流出。
柳帶情的身體頓時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迅速下陷,仿佛隻是一個瞬間,就被完全抽幹了精血,象具幹屍一樣歪倒在地。
杜鶯穿背對他們,沒有看見這一幕景象,隻見到王然等人驚愕的神情,還以為他們想使什麽詭計,卻又看到祈可忽然蹲在地上不住惡心幹嘔,慌忙轉身,隻看到柳帶情最後倒下的那一幕,全身皮包著骨頭,胸口處一個大洞,麵上如骷髏般七竅盡顯,隻是外麵蒙著一層皮膚,哪裏還有半點人樣。
“帶情!”杜鶯穿慘呼一聲,撲到柳帶情身上,放聲痛哭。
“反正帶情已經死了,你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不如也成全師父算了。”蒼石老人嘿嘿笑著說。
“老匹夫我殺了你!”杜鶯穿做夢也沒想到蒼石老人竟然如此惡毒,殺了忠心耿耿護衛自己的徒兒以補充真元。運發冷焰,象發瘋一樣朝蒼石老人疾撲而去。
她見愛侶慘遭毒手,想兩人一心報恩竟落得如此下場,又悔又怒,哪裏還管什麽師徒情分,動手就是殺著,將蒼石老人裹在冷焰之中。蒼石老人對她知根知底,絲毫不放在心上,一邊以龍鱗手輕鬆禦敵,一邊抽出一小塊漆黑的石頭。
“女媧神石!”鬼巫之王不愧是一代宗師,認得這塊不起眼的石頭就是傳說中的女媧神石,據說是當年女媧補天時遺留下來的,乃是天下奇石之首,世間難得一件的珍寶,用來修煉巫術往往事半功倍,想他名為蒼石老人,原來是和這塊神石有關。
隻是世人大多不識異寶,不知道他那蒼石就是傳說中的女媧神石,否則就算蒼石老人巫術再奇,也會因為懷璧其罪被他人謀害,哪能活到今日。
女媧神石本是上古異寶,品質純淨無半點雜質,如果用來修煉道家仙器遠遠優於其他靈石,可惜卻落到了巫門手中,到最後也隻能是塊神石。
盡管這樣,這件巫門秘寶用來破解本門巫術卻有奇效。鳴崖閑客在世時巫法精妙功力深厚,多少也和這塊神石有關,但慘遭暗算身死異鄉卻也是因為這塊石頭。如果不是因為眼紅這件寶貝,蒼石老人哪敢背上弑師的罪名終日提心吊膽。
蒼石老人手握奇石輕輕一揮,杜鶯穿身外焰火全消,身體被一道大力狠狠擊中,橫飛而出倒在牆角,口吐鮮血麵如金紙。蒼石老人猱身而上,龍鱗手朝著杜鶯穿胸前直插而下。
“住手!”王然等人齊聲高呼搶到杜鶯穿身前。
蒼石老人早知道他們同仇敵愾不會眼睜睜看杜鶯穿喪命,一切都在預料之中,龍鱗手繼續攻擊逼迫他們出手相救,另一手卻拋出女媧神石擊向方欣。
他恨極了王然,明知不能殺得他魂飛魄散以消心頭之恨,還是想讓他嚐嚐痛失親友的切膚之痛。
他這一手使得極毒,王然等人沒想到他會突然攻向方欣,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眼睜睜看那神石如出膛炮彈砸向方欣,去勢極快令人防不勝防,祈可嚇得驚聲尖叫,運起全身寒氣想要救人,卻是鞭長莫及。
鬼巫之王這時和方欣最近,他和巫門同出一源,當然知道那神石的厲害,不敢迎其鋒芒,隻能淩空發出一道黑氣想阻住來勢,神石受黑氣一擋,去勢稍慢,卻沒有停,依然擊向方欣。
眼看方欣就要香消玉隕紅顏薄命,所有人都驚出一聲冷汗齊聲呼喊,寧遠飛當然當少不了再次大喝出聲,可那神石沒有靈識怎麽會怕他,絲毫沒停往前擊出,一道矮胖的身影這時突然從側越出,擋向方欣身前,正是受了重傷的方明宣。
方明宣一直躲在一旁調養精神,同時密切注意著禮堂中的動靜,蒼石老人才一動手就知道不妙,以他對蒼石老人的了解來看,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向杜鶯穿下毒手。因為王然等人絕不可能見死不救,以蒼石老人的性格,明知沒有結果的事他是不會做的,那麽一定別有陰謀。
所以當神石飛向方欣的時候他反應比誰都快,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方欣身前,神石不偏不倚正擊中他胸口,胸骨喀喀脆響斷裂開來。
方明宣胸口凹陷,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惡狠惡的望了蒼石老人幾眼,頹然倒下,神石之力還未全消,全身骨骼啪啪作響,似是寸寸斷裂。以他的修為即使硬受神石一擊也未必重傷如此,但他先前中了蒼石老人封咒,不敢動用巫術防身,全以肉身抵禦神石的猛力一擊,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
幾乎與此同時,蒼石老人衝天而起逃了出去,邊逃邊要收去女媧神石,哪知道卻讓鬼巫之王撿了個便宜,他是識貨的人,這種機會怎麽會白白放過。
一手收了神石,一手抱起方欣,也離地飛騰逃往半空。他們兩人幾乎同時起身,同時撞破屋頂飛到屋外,危急之中還沒有忘記對了一掌,卻都沒有占得便宜,反而上升之勢稍微一滯,都不敢再鬥,一個向南一個向北飄然而逃,蒼石老人不會騰雲,隻是借一縱之勢逃生,稍後回落地麵離地幾尺飄浮前行,鬼巫之王卻是立於雲端哈哈長笑。
這兩人倒也聰明,知道王然等人各有其術,想要從地上逃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都往天上竄。王然一群人裏麵隻有寧遠飛能借羅漢袈裟飛入雲端,但修為也是他最低,就算追去也討不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