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川高高舉刀,卻遲遲沒有斬下,隨著他的一聲大吼,凝聚在刀間的冤魂脫離蜻蜓切的束縛,瘋狂的嘶吼,朝著王然迎麵飛來,幻化成和鬆川同樣的形態,機械的移動著步伐,將長刀無情的劈向他的頭頂。哪一個才是本體,哪一個才是分身,王然無法分辨,每一個都擁有同樣的氣勢,同樣的邪力。

“八幡大魔神!”丹羽平秀發出一聲驚呼。這就是傳說中的八幡大魔神,靠無數冤魂的邪力獲得重生的鬆川竹千代,終於成為真正的大魔神,擁有了摧毀一切生靈的魔力,但同時,他也正在失去屬於自己的意識,失去最後一點人的情感。

丹羽的驚呼不僅是因為恐懼,更多的是因為痛苦。他們需要的是八幡大魔神的力量,而並非他本身。但現在,他們將徹底的失去鬆川竹千代。化身為八幡大魔神的鬆川對織田家族是一個惡夢,但對鬆川家族來說,可能也是一樣。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也許,來到這裏就是個錯誤。丹羽不由這麽想。

王然看到丹羽眼中的絕望和恐懼,他不明白他怎麽會有這樣的絕望,但如果連他都覺得恐懼的話,眼前的鬆川不知道有多麽可怕。

所有的長刀從各個角度一齊斬向王然,仿佛想要將他一刀斬成兩斷。王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身,哪一個才是本體,隻能聚起五氣護住全身,手中青連吐豔如天女散花擊向圍上身前的重重人影。

片片花瓣飛舞,點點青光放芒,淡淡異香撲鼻,王然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荷塘綠柳如世外桃源般的田園風光,令人心曠神怡。但眾多冤靈的不斷斬出的長刀打破了他心間的寧靜,王然手指輕拂,青色的花瓣紛飛旋轉環繞身前,所有撞上前來的冤靈在青光閃耀間跟著化為虛無,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沒有分身,全都是本體,來自刀尖的強大邪力令王然猛的醒悟過來。鬆川的身體已經和他的刀合二為一,也和這些冤魂融為一體,他就是冤魂,而每一個冤魂也是他。不知道在鬆川的刀中和身體裏到底隱藏著多少這樣的冤魂,想要把他們全部擊滅看來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啊,王然被這些冤靈糾纏得難以動彈,他們並不懼怕死亡,可能因為他們本來就已經死亡,也許是因為以這種方式活著才是他們最大的痛苦。

“殺了他們!”鬆川再次怒吼。幾名忍者到現在都還沒能解決安德烈,令他怒從心起。

“是,大人。”丹羽平靜的回答,麵無表情的起身,緩緩走和徐悠,他的麵頰,似乎掛著淚水。

安德烈正勉強抵擋五名忍者的進攻,那的確不是普通的忍者,出手之間蘊含著剛猛的五行真氣,雖然不至於象王然的靈丹真氣一樣對血族構成本質的傷害,但也足以令他靈魂受創難以招架。如果不是對安德烈特殊的存在方式缺乏了解的話,以他們五人合擊之力早已經將他打得魂飛魄散結束了戰鬥。不過照這樣下去話,安德烈也無法堅持太長的時間,他越來越虛弱,血霧凝成的身體感受到死亡前的。丹羽的加入,當然可以更快的結束一切。

丹羽一步一步逼向徐悠,突然淩空躍起,從上至下撲向眼中充滿絕望的徐悠。沒有人注意到丹羽臉上的淚水,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猶豫。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呢?這真是他願意做的嗎?王然想起了武神幻境中的丹羽,本來以為他會成為不錯的朋友,卻沒有想到重逢的日子,也是兵戎相見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家族的遭遇,他們真會成為最好的朋友也說不一定。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同一個位置。安德烈這時想要轉身,可惜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黑影撞上徐悠,手臂暴長幾尺,精巧的短劍刺向他的身體。

“啊!”徐悠發出一聲慘叫,更確切的說,是驚叫。

王然心頭一顫,驀的回過頭去。徐悠捂著胸口,難以置信的看著腳下,雖然花容失色,但顯然並未受傷。她的身邊,丹羽的身體痛苦的蜷成一團倒在地上,麵如金紙氣若遊絲,嘴角滲出一縷血絲。五忍中的一名忍者就在他的身旁傲然而立,身形是那麽的熟悉。

忍者緩緩拉開麵紗,露出一張年輕略帶蒼白的臉。

“堂哥?”,“徐鉉?,”“酒井?”雖然稱謂不同,但顯然指的是同一個人。

“原來是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丹羽掙紮起身,勉強笑道。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連鬆川都停住了動作,所有的冤魂全部僵在原處,其他幾名忍者也怔怔的望著徐鉉,一時摸不著頭腦。

“恭喜王兄,煉虛合道頂聚三花胸懷五氣,距離飛升之日不遠了。”徐鉉拱手說道。雖然說是不遠,卻隻是針對修道中人而言,對於常人來說,由煉虛合道直至打破虛空那幾百年的時間可不能算短。

王然細細的打量眼前的人,同源而生的破魔真氣令他相信這是真的徐鉉不會有錯,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是以這種方式出現?

一名忍者厲聲喝道:“你是什麽人?酒井不是已經死了嗎?你怎麽會我伊賀秘傳的忍術?”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是酒井,但如果不是的話,他又怎麽會這樣的忍術?雖然忍者平日都戴著麵巾,但想想冒充他們也不容易,就算他能將五忍之一的身形語調模仿得惟妙惟肖,但伊賀秘傳的忍術卻又該作何解釋。

徐鉉搖了搖頭:“你們真是太遲鈍了,怎麽還不明白嗎?我就是酒井,所以我會伊賀的忍術,我也是徐鉉,所以今天你們注定會失敗。”

幾名忍者琢磨著他話中之意,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丹羽卻明白了大半,想必徐鉉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混進了伊賀裏,冒充酒井學習伊賀的忍術。“你是什麽時候混進鬆川家的。”丹羽問道。

“真要說起來的話,比你加入鬆川家族的時候還要小。”徐鉉道。

“不可能,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徐悠說道,沒有人會相信那麽小的孩子會去從事這樣的工作。

徐悠收起了笑意:“我是雙生子,還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我們出生的那天,正巧酒井家也誕生了一個小少爺,沒有人能分辨出剛剛降臨人世的嬰兒,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的酒井家人也沒什麽防備,想要潛入並不是太難,所以後來長大成人進入伊賀裏學習忍術的其實是我的哥哥,當然他自己並不清楚這些。

大概你們都還記得,在酒井十二歲那年曾經得過一場怪病,不得不回家療養,而後病情未愈就從返伊賀裏,不過那時的酒井已經變成了我,大病以後的人就算看起來有些奇怪也沒有人會在意,何況我們本來就是雙生兄弟長得一模一樣,更巧的是,他的怪病我也有,所以就更不會有人懷疑了。“

忍者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你回來以後一切從頭學起,我們一直以為是因病失智,沒想到被你騙了。”

徐鉉麵有得色:“初級的忍術學起來不難,我那時已經學了破魔真氣,學習那種忍術對我來說不過輕而易舉。”

徐悠突然說道:“那如果他不生那場病,你們豈不就沒有辦法,還白白把你的哥哥送給了人家。”

徐鉉道:“你知道我們這病是打娘胎裏就帶來的,他生病隻是遲早的事,上一代的族長早就知道會這樣,不然為什麽處心積慮設計這麽一個圈套?”

丹羽心有不甘的說道:“沒想到原來徐家本宗早就開始幫助織田家了,甚至舍得拿未來的一族之長去冒險,你們不是從不管分宗之事嗎?”

徐鉉道:“這是一筆交易,因為我們知道了武神城的秘密,隻有幫助織田家族,我們才能順利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名忍者問道:“那麽,石川長老也是你殺的,你殺了自己的師傅?”

“如果他稍稍聰明一點的話,也不用死得那麽不明不白了,你們也不願讓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吧?反正我是不願意,費了這麽大功夫,作出這麽大的犧牲,我不想因為他功虧一簣。”徐鉉平靜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凶光,語氣冷得令人發寒。

“那,那個酒井家的小孩,還有你的哥哥,後來怎麽樣了?”徐悠遲疑著問道。她很清楚,如果想要保守秘密的話,象對待石川長老一樣對待他們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她不願相信自己一向敬仰的善良堅強強的堂兄會做出這樣的事,雖然事情發生時他也隻是小孩,跟他沒有什麽關係,但徐悠還是很自然的把所有帳都算到他的頭上,誰讓他是族長呢?

“他們活得很好,在世界上其他的角落以其他的身分過著自由的生活。”徐鉉的話不一定可信,但也足以令徐悠感到欣慰了,有的時候謊話比真話更讓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