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

那聲音又高又尖,直竄天靈蓋,虞渺本就覺淺,現下被這幾聲呼救叫得,是完全清醒了。

拍門聲很快消失了,但尖叫聲一直不停,還伴隨著一陣一陣的淩亂的腳步聲,讓人恍惚間覺得,外頭有什麽惡鬼,正追著聲音的主人。

虞渺從**一個翻爬便下了地,手執桃木劍,貼著門聽外麵的動靜。

尖叫聲遠離了。

很奇怪。

像是突兀地離得很遠,遙遠到模糊不清,而不是發出聲音的人叫不出來。

虞渺靜靜地等待了了幾秒。

又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然後便歸於一片寂靜。

此時天已蒙蒙亮,微弱的光線下,能隱約看清房間裏的東西。

虞渺借著光看了看手表,現在是5:00。

天亮的時間倒是還算正常。

虞渺正想著,便聽見隔壁房間的人在錘牆。

那幾個高中生非常有力氣,把牆錘得咚咚咚地響,虞渺便是睡得再死,也能被他們給吵起來。

不過,她本來也應當出門了。

按照一般慣例,鬼魂之類的都是剛出場最弱,殺人越多越是強,因此,虞渺認為,第一天,才是出門找尋蹤跡的最好時機。

早在尖叫響起來時,虞渺就就切了左眼的視角。那拖著女生走的一串數據並不複雜,隔壁204有個更小的數據,虞渺想,她應當,可以試一試。

老舊的木門最大的壞處,可能,便是一開門,便會有響聲。

虞渺隻輕輕地抬著門往外推,那房門卻仍發出一聲長長的“吱呀”聲。

走廊上黑黢黢的一片,虞渺切換了視角,倒是沒有什麽大的妨害,能看見幾串數據從不同的地方朝她奔來,又在空中互相打量後退去。

最終隻有一串過來了。

是非常割裂的場景。

她一隻眼看見的是漂浮的數據,另一隻眼,看見的是一個無頭男人,頸部動脈被斬斷,噴濺的鮮血澆透了他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隨著男人的靠近,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上。

好糟糕的樣子。

他青紫色的手執著鋒利的斧頭,對著她就揮下來。

要拿她自己的斧頭嗎?

不……

來不及思考太多,身體比腦子更快,虞渺側身躲開,一個翻滾便整個人都滾到了走廊裏。

頓時,另外幾串數據也猶猶豫豫地想要靠近她。

無頭男人也拿著斧頭靠近,不給虞渺喘息的機會。

等不了了!虞渺收了桃木劍,換上自己的高級斧頭。

無頭男人又從房門前慢慢踱步過來,斧頭在他手中像是一根木棍那樣輕,輕飄飄一揮手,那斧頭便刷地朝著虞渺砍來。

虞渺急促地往側邊一閃,也掄起自己的斧頭向著男人的斧頭的木柄砍去。

“哢!”

男人的斧頭斷了。

無頭男人都頓了頓,像是吃了一驚。

虞渺趁機揮動斧頭砍向男人,卻輕飄飄地隻劃拉到空氣,斧頭徑直從男人的身體中穿過。

男人撿起自己斷成兩截的的斧頭,“唰”地,像來都時候一樣,消失了。

其他正在靠近虞渺的數據,也都乖乖地回到了原處。

虞渺能看到,無頭男和那些數據,都去了三樓,以眾星拱月的排列方式,在四周均勻地分布著。

三樓,樓梯拐角的房間裏,此刻正有好幾串數據飄來飄去。

那麽……要現在上三樓嗎?

虞渺將視線移到一樓。

地麵是一片藍色,像是水麵一般波動。

整個一樓的地麵,是一個整體,也是分散的許多。

它們是什麽呢?要去看看嗎?

天色更亮了,一樓的窗戶外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景象,似乎太陽就要升起來。

也是在此刻,虞渺眼中,地麵和三樓,所有的不正常的程序,都像夜裏突兀的出現一般,詭異地煙消雲散了。

虞渺環顧四周,終於在一片數據中找到了失去意識的高中女生。

在二樓和三樓的樓梯拐角處,一個絕對不能放人的地方——樓梯背麵的板子裏,也就是,當人在二樓行走時,頭頂上的那塊區域。

虞渺從側麵破開時,女孩的一雙腿從膝蓋往下,完全消失,整齊的橫斷麵如同刀鋒切割的結果,但,沒有任何血跡,反而像是被燒焦了一般的黑色。

女生見到虞渺的那一刻,眼裏驟然迸發出希望的光芒,她費力地張嘴,似乎是要大聲說些什麽,可惜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應該是“救我”吧。

虞渺揮了揮斧頭,輕而易舉地將樓梯的橫斷麵斬開,女生從上方的空間下落,像是一隻破碎的蝴蝶。

虞渺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驟然間,大量的鮮血卻像是被放閘泄洪的水流,一齊從傷口裏奔湧而出。

“啊——!”女生麵上痛苦難忍,像是突然被喚醒了痛覺,她黑色的斷口,也恢複成血肉——

像是被一個噴血的噴頭淋了滿身滿頭滿手,虞渺沐浴在尚且溫熱腥臭的血液裏。

虞渺愣住了。

雖然……在蟲子入侵的,她的“故鄉”世界,也死了很多人,她也瞥見過鮮血和殘肢……

但,同這樣近距離地看到活人身體噴出的鮮血和屍體相比,差異實在太大!

直麵和想象終究不同。

感同身受的疼痛和難以克製的顫抖同時襲來,一種強烈的惡心感湧上來,讓虞渺不適到了極點,幾乎要吐出來。

不行的,不行的!看起來就覺得太痛了,太殘忍了。

她根本還沒有適應這個血腥殘酷的遊戲,她根本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能接受!

虞渺無法抑製地想要哭出來,也許是因為直麵了淋漓而噴湧的鮮血,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她沒有注意到,半張濕淋淋的蒼白美人麵從三樓的欄杆處閃現,微微卷曲的長發間露出一張冷凝的,脆弱的,豔鬼一樣的臉。

那是謝臨聿,隻是和虞渺第一次見的時候比,氣質大相徑庭。

他身上黑色的長外裳也濕透了,貼合著白色的內襯顯示出線條,潮濕的水汽以他為中心暈開。

謝臨聿一手撐著下巴,正倚著欄杆往下看——不知道為何,他覺得後悔——就好像,不該讓對方看到這樣的場景,愧疚和悔意,一點興奮和恐懼,都纏繞在一起。

應該阻止這一切的,心底有個聲音這樣說。

這種奇怪的衝動讓他想要衝出去。

“啪嗒。”

**滴落在木質的地板上,聲音如同石子。

謝臨聿被驚醒。

他克製住奇怪的衝動,隱匿在陰影中。

同時幾聲驚叫從樓上傳來。

“殺人啦!!”

“嗚哇!我好怕……爸爸……嗚哇……”

虞渺終於將目光移向三樓。

不知道是何時,從哪個房間裏出來的住戶,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在三樓的樓梯口看著她。

另一個卷頭發大媽也大張著嘴,眼珠鼓起,一副要暈厥過去的表情。

三個人就這樣雕塑似的看著她。

看著她手裏的斧頭。

看著滿地狼藉血流成河般的鮮紅,在黑色的木地板上流淌。

看著虞渺正預備扶女生一把的一雙手上,也鮮血淋漓,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男人一句話沒說,慌慌張張地捂住女孩的眼睛,抱著小孩就要回房間。

大媽也後知後覺地捂著嘴向後退。

而那個女生呢?

那個女生早已從虞渺本就不算有力的臂膀滑落,落在地上,身體早已冰涼。

鮮血從她的腿一直向下流,匯成一條小小的河流,從二樓的樓梯一直淌到了一樓。

“人不是我殺的。”虞渺兩下子抹去微薄的淚痕,收了斧頭,看著突然天光大亮的外邊的景色,有一種踩入陷阱的陰謀感,“她被折在了樓梯裏……”

果不其然,虞渺的話還沒說完,王昆、光頭和另外幾個高中生都從房間裏出來了。

巧合得像是早有預謀。

現在,哪怕虞渺再不適,她也不得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了。

果然,幾人剛一走近,那個最初同虞渺搭話的男生就情緒激動,指著虞渺給光頭和王昆看:“就是她!她一定是鬼!殺了她我們就能完成任務了!!”

“快殺了她啊啊啊啊!!!”

王昆摸了摸頭,苦惱地把男生一把推開:“你他媽的給我安靜點!”

男生不甘不願地退回去,虞渺掃他一眼,道:“我若是鬼,公交上就能殺你。”

男生又情緒激動起來,準備上前卻被同伴攔住。

光頭男意味深長地看了虞渺一眼,等高中生又吵吵嚷嚷了幾句,才終於願意出來說話:“說說吧,你昨晚聽到了什麽?”

虞渺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隱瞞的地方:“聽到了尖叫和錘牆。”

幾人交談期間,女生的屍體逐漸消失,連帶著地上和虞渺身上的血跡,也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