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山村媒婆（六）
聽完陶小倩和眾人七嘴八舌的敘述，神算子的臉上出現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凝重神色，沉思許久，才望向水家老爹和牛家老爹：“把水丫和牛小二的生辰八字給我。”
二老雖然不曉得這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是誰，但看在王招喜如此敬重他的份上，也沒說啥，痛快報了自家子女的生辰。
神算子一屁股坐到門口的大石頭上，閉著眼睛開始掐算，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兩人的八字幹嘛，也好奇這個怎麽看怎麽像街頭混混的小子能算出怎樣驚天動地的結果。
半晌，神算子終於睜開眼睛，陶小倩眼睛一亮，急忙蹲下，眼巴巴地看著他：“大仙兒，有結果了嗎？好端端的為什麽會鬧鬼？”
“唉，姐姐，你錯得離譜啊！”神算子痛心疾首地看著陶小倩，那樣子就跟對方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似的。
陶小倩一個激靈，難道真是她主持冥婚的時候出現差錯了？那她的任務徹底失敗了？不會以後就留這兒走不了了吧？！
“水丫和牛小二命裏並無姻緣，兩個沒有緣分的人被你牽在一起，就算身死，這日子也沒法兒過啊！”神算子拍了拍大腿，看向陶小倩的眼裏滿是疑惑。
他是打聽著哪兒有鬼媒才找上半山村的，能在十裏八鄉出名，說明她應該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怎麽會沒發現水丫和牛小二的八字不合，不能配冥婚呢？
“啊？”陶小倩愣了半天都沒能回神，在了解整個事情的背景後，她就主觀以為水丫和牛小二是天生一對，再說，牛小二都為水丫殉情了，要是不讓他和水丫結成陰親，還不得攪得幾個村子永無寧日啊。
“你說牛小二是為水丫殉情死的？”隻看陶小倩的表情也知道她根本沒算過兩人的八字，神算子在心底歎了口氣，轉頭去看牛老爺子和牛小三，他必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確定這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是啊，”牛小三立刻點頭，“水丫姐死了以後，俺哥整天悶悶不樂，後來離家出走跑去跳崖，要是俺看住他，就不會出這事了。”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了。
“你確定？可有人親眼所見？”神算子眉頭皺得更緊，看命相，牛小二明明是死於非命，怎麽到了他家人的嘴裏就成了殉情？到底是牛家人知道事情的原委卻故意隱瞞，還是牛小二向所有人撒了個彌天大謊？
“呃，這倒沒有，”牛小三撓了撓頭，“要是有人看見俺哥尋短見，怎麽可能不攔著他。”
“也就是說沒人看見牛小二是自己從山崖上跳下去的嘍？”神算子騰地站起來，看來事情的關鍵就在於牛小二的真正死因，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件事必須立刻去辦……
“姐姐，跟我走。”沒有過多解釋，神算子拉起陶小倩就往墳地走。陶小倩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跟著他，其他人見狀，好奇心大起，甭管心裏怕不怕，也都跟著去了墳地。
他們趕到墳地的時候，這裏已經一片狼藉了，水丫和牛小二依舊打得不可開交，那個血肉模糊的鬼焦急地圍著他們轉，想勸架又無能為力。
“媽呀！”乍見三個鬼魂，陶小倩的腿立馬抽筋，即使有神算子拽著，還是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她這一嗓子不要緊，把本來就擔驚受怕的眾村民嚇得紛紛尖叫，一溜煙全跑了，也就半盞茶的工夫，墳地就隻剩下神算子和怎麽都站不起來的陶小倩兩個活人。
“……”神算子滿臉黑線地看著緊閉雙眼的陶小倩，鬼媒難道不是一天到晚和死人，鬼一類打交道嗎？她膽子怎麽還這麽小？
安慰半天無果，神算子的脾氣也上來了，一巴掌拍在陶小倩的腦門，語氣異常嚴肅地說：“姐姐，咱必須把他們的棺材挖出來，再昭告陰陽，解除他們的夫妻關係。”
“不是吧？”陶小倩的臉都皺巴成苦瓜了，村民全跑了，就靠她和神算子，猴年馬月能把棺材挖出來！就算墳已經炸開了，沒個趁手的工具，也沒辦法開工啊！
再說，兩個當事人就在旁邊，他們明目張膽去挖人家的墳，這不是妥妥找死的節奏麽！
“姐姐，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在午時三刻前解除他們的冥婚，不然這段姻緣會報去地府，到那時就回天乏力，天地間又多了一對怨偶，周圍幾個村子將永無寧日！”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陶小倩一眼，神算子不再廢話，幾步躥到墳包旁，拿起枯樹枝開始挖土。
幸好是新墳，又炸了個七零八落，挖起來並不費事，隻是靠他自己，根本沒辦法把兩口棺材從坑裏弄出來。
陶小倩被神算子的話嚇得不輕，看看遠處糾纏成一堆的三個鬼影，再看看滿臉是汗不停挖土的神算子，狠狠咽了口唾沫，手腳並用地爬到墳邊，用爪子幫忙刨土。
“行了，趕緊，取消他們的冥婚。”費勁巴拉把棺材搬出來，神算子躺在地上喘粗氣，眼巴巴地望著陶小倩，他不是鬼媒，剩下的事他想幫忙也幫不了，到底能不能阻止一段悲劇的發生，就看她的了。
陶小倩想說她不會，可想想，這些記憶應該就在她腦子裏，緊閉雙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些被她忽略的鬼媒專業知識點點浮現出來。
按照最標準的形式解除了水丫和牛小二的冥婚，陶小倩累得頭暈眼花，本來就腿軟，這會兒更是站不住，躺到神算子旁邊開始呼哧。
“接下來，怎麽辦啊？”拿手當扇子扇著風，陶小倩都快哭了，天大地大的，她要上哪找有緣人？
更重要的是，她記得係統發給她的任務是為兩個有緣人牽紅線，現在這兒有三隻鬼，到底哪個才是她服務的正主啊？
“他們已經不打了，過去問問就知道怎麽回事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神算子瞥了眼遠處的鬼魂，果然，自打冥婚被破，水丫和牛小二就不打了，隻是三鬼間的氣氛很詭異，饒是他這個半吊子也不敢貿然打擾。
“這事你比較專業，我就不參與了。”陶小倩心有戚戚焉地閉上眼，她隻負責牽紅線，可不負責談心，又不是專業人士，這時候靠過去就成炮灰了。
“……”哀怨地瞪了陶小倩一眼，神算子撣撣身上的灰塵，信步向三鬼走去。其實他心裏也怕的厲害，出師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鬼。
地上的陶小倩雖然閉著眼睛，耳朵卻伸的老長，喜好八卦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希望能弄明白到底哪個是她牽紅線的對象。明確目標，才能有的放矢，即便仍有種大海撈針的意思，也總比現在沒頭蒼蠅的階段要好。
“牛小二，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即使罷手，水丫仍舊怒目瞪著曾經深愛的人，幸好冥婚已解除，否則她心頭的怨氣就沒法紓解，遲早變成怨靈，為禍鄉裏。
牛小二臉色鐵青，卻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怕的不是水丫，而是水丫身邊那個血糊糊的身影。
此時，那個血色人影的臉漸漸顯露出來，竟是個模樣嬌俏的少女。少女的臉上滿是幽怨，眼裏既愛又恨的神色讓人心頭發毛。
這個少女正是牛小二先前做工的員外家千金，美兒。
別看那牛小二大字認不了幾個，但樣子端正，講話風趣，很會哄女孩子開心。進入員外家的第三年，一次偶然的機會，牛小二見了氣質素雅的美兒，立馬將家裏苦等他的水丫拋到九霄雲外，心心念念想把美兒得到手。美人在懷，再加上員外家豐厚的家底，他也算飛黃騰達了。
美兒是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從小到大就沒和父親以外的男人接觸過，因而對牛小二的追求一點抵抗力都沒有，終於在一年後和牛小二做了越軌之事。
紙是包不住火的，兩人的事被員外知道了，震怒之下，員外要把牛小二送去見官，美兒苦苦哀求，才改變了員外的主意。可員外不可能讓牛小二這種人當自個兒的女婿，所以把他攆了出去。也正因如此，後來牛家人讓他回去做工，他死也不肯，再讓員外看到他，他的小命也就到頭了。
牛小二不知道的是，他被趕走沒多久，美兒就相思成疾，一病不起，員外和夫人心疼女兒，就帶著她去寺廟敬香祈福。結果途中發生意外，美兒墜落山崖，香消玉殞。
那日被家人念得心煩，牛小二離開家去後山散心，沒想到卻看到血肉模糊的美兒，心驚之下從山頭摔了下去，一個月後屍體被人發現，所有人都當他是心窄，為水丫殉情了。
“你這個混蛋，得不到美兒，又跑來張家鬧，你是存心讓我也過不好！”水丫越說越氣，要不是美兒拉著，她又衝上去揍禽獸了。
“美兒姑娘，可否把你的八字告知在下？”神算子對他們三人之間的破爛事沒興趣，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他就得想辦法把這三人超度了，不然總在周圍飄，這幾個村子的人還不嚇死。
美兒點點頭，說出自己的八字。
神算子又是一番計算，最後驚訝地發現，美兒和牛小二竟然有一段正緣！
得知這消息，陶小倩也顧不得害怕了，比兔子還快躥到三鬼中間，哈巴狗似的討好：“既然你們有緣，不妨辦場冥婚如何？”
神算子嘴角直抽——姐姐，您這是截胡搶生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