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狸,這邊!這邊!!”

喧鬧的餐廳內,一個穿著清新的女孩,笑容燦爛地朝著俞雉狸使勁揮手。

女孩身邊還坐著一個略顯局促的俊秀男青年,不用細品都能感覺到兩人之間互相吸引的磁場。

俞雉狸從人堆裏穿梭而過,伴著餐廳輕揚的音樂和幾乎壓不住的嘈雜人聲,好不容易才站定在座位旁,把剛買的奶茶遞給兩人,還沒說話,那明媚鮮活的女孩卻先慌忙開口。

“雉狸,這是你要的零食。”

燕妍紅著臉指了指對麵座位的兩大包進口零食,眼神有些飄忽,心虛和尷尬是藏也沒藏好。

“喲!這些零食可不好買,謝了!”俞雉狸笑著調侃,她當然不會拆穿。

打過招呼後,三人這才坐下,或許是為了進一步掩飾那沒必要的心虛,燕妍假裝鎮定地繼續了剛剛的趣聞分享。

俞雉狸表現得正常親切,實則對周圍的一切提不起多少興致,無時無刻的頭疼折磨,愈發嚴重的幻覺,目之所及已經如鬼怪般扭曲,任誰都維持不了好心情。

比如此刻,在俞雉狸眼中的餐廳,空間線條起伏環繞,如活物似的跳動,色塊扭曲拚接,周圍的空間活像怪物一樣在吞噬著什麽。

不過這些精神攻擊一般的幻覺並不影響她的正常反應,不需要用到眼睛,俞雉狸甚至能準確感知到這空間內所有的人和事物,隻是這些並不能幫她緩解哪怕一點點裂骨般的劇痛。

為驅散疼痛而妥協的後果就是來完成這個無意義的紅娘任務,這也是她厭惡程度最輕的一個任務。

燕妍在分享自己的歡樂,而她身旁的男人在感受心上人絢爛的精神世界,俞雉狸也像個沒事人一樣聽著,眼睛裏時不時還能流露出幾分同樣的愉悅,這也助長了說話者的分享欲。

她淺笑著看向眼前的兩個綠白色塊,時不時把話題引向兩人打趣,桌上坦**的歡笑和愛人間隱晦曖昧的氣氛相得益彰。

過了將近三分鍾,忙得腳不沾地的服務員終於捧著平板出現,三人這才開始點菜。

組內新同事的三人聚餐正式開始。

“這個!招牌菜!”燕妍興奮地指了指菜單,眼裏全是對美食的渴望,惹得原本還有些拘謹的男人忍俊不禁。

服務員略帶歉意地開口,“抱歉,這道菜的份額已經賣完了。”

燕妍啊了一聲表達失望,但也沒說什麽,想要繼續點菜,已經有心理準備的服務員在燕妍的快嘴下,迅速找到機會及時開口,指著平板下方說道:“非常抱歉程序更新有些慢,現在隻剩下這幾道菜了。”

等俞雉狸拿著平板讀取信息後,頓時快氣笑了,煮泡麵?加了點菜就敢把價格往上拉四十倍,這還是排了半天隊的結果。

就算興致被掃,燕妍這個吃貨初心不改地認為價格這麽高的泡麵一定煮得與眾不同,俞雉狸也隻能跟著一起點,反正三個人的目的都跟吃飯無關。

“小慕,下周末我們去郊外的那家餐廳吧!我聽說那裏很有特色,開在山穀裏,還可以一邊遊湖一邊享受美食,而且都說風景特漂亮!”燕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小慕,也不知道是對人的向往,還是對下周末的美食美景向往。

小慕眼神柔和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不管如何,這倆算是成了,完全沒枉費這大小姐的心思,俞雉狸稍有些安慰地感受到頭疼症狀的減輕。

等菜的過程中,燕妍依舊有說不完的話,每一件客觀意義上都很無聊的小事,隻要經她之口,都會添上幾分趣味,燕妍的世界是彩色的,路邊的螞蟻都充滿了趣意。

這樣的人,即便是頭疼和幻覺從未停止過的俞雉狸,在靈魂觸角碰到那個彩色世界的瞬間也能得到片刻的心靈撫慰,本就對燕妍心動的小慕更不用說了。

等了很久的泡麵終於端上桌,俞雉狸吃了第一口,立刻覺得冤大頭三個字就在自己頭頂閃閃發光,普普通通毫無特色的一碗麵,不知道哪裏來的臉定這麽高的價格!

這邊想掀桌的怒氣還沒消化完,服務員卻突然發癲,一個箭步衝到俞雉狸身邊,二話不說直接端起俞雉狸的碗就放在隔壁桌。

電光火石間,俞雉狸的荒謬感還在加載中,服務員卻已經做出請的姿勢開了口。

“抱歉,請您跟隔壁兩位拚一下桌。”

聽著這近乎命令般的口氣,知道不對勁,俞雉狸還是選擇用又驚又怒的語氣回道:“我!……”

可她剛張嘴,服務員又迅速重複一遍,“抱歉,請您跟隔壁桌兩位拚一下桌。”

怒氣化為實質之前,俞雉狸周圍的聲音陡然消失,所有人突兀地停下手裏的動作,整個世界都在這瞬間變得格外安靜,靜得似乎連呼吸都能聽見。

整個餐廳的人全都沉默地盯著一個方向,隻有燕妍的眼神掙紮了兩秒,最終也變得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地死盯著俞雉狸。

這毛骨悚然的一切終究還是就這麽平靜地,血淋淋地被擺上了餐桌。

服務員還在機械式地重複著剛才的話,越多重複一遍,聲音就越急,越尖厲,像攥著獵物心髒的死神在倒數。

驚疑和怒火瞬間在俞雉狸的臉上消失得幹幹淨淨,她迅速坐到服務員指定的位置,周圍即刻恢複成一片祥和。

下一秒,一對高顏值情侶手挽手地進入餐廳,女生發現沒空桌,徑直走到燕妍兩人麵前,三兩句就跟燕妍聊得一見如故,很快拚桌成功。

剛剛說沒有的招牌菜也能點了,而一動不動的俞雉狸心底隻道:主菜上桌了……

這期間,四人相談甚歡,相見恨晚,連不怎麽說話的小慕都能主動聊上幾句,他們順理成章地約著去往下一個地方遊玩。

四人走後,俞雉狸被禁錮在座位上的身體才堪堪恢複知覺,幾乎是本能,她匆匆起身付了錢想要離開餐廳。

一隻腳剛想踏出餐廳門的那一刻,眼前所有的景色,像是被水潑了一遍的畫,迅速融化掉落,眼看著自己抬起的那隻腳都還沒落下,卻還是來不及了,餐廳的門包括裏麵的一切全都扭曲飄遠,抓不住,也踏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