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廳長自殺
日*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羅浩天坐在書房的藤椅上，讀著李太白的這首《長相思》，不由得心中生出酸澀之意。他把一大家人都送到海外，雖然心裏少了一些掛礙，但是至親之人遠隔千裏，思念之情總是不經意的纏繞在心頭。從澳洲回國之後，他先是趕到上海答謝杜月笙的增島之情，然後又趕回杭州，處理製藥廠的兵工廠的事情。閑暇之餘，他就讀讀詩詞、練練書法，日子過的還算清淨。
“浩天，你師兄柳世傑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吳貴園敲敲書房的門走進來對羅浩天說道。
羅浩天把手裏的書放在桌子上，然後站起來說道：“估計又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去辦，清閑了這些日子，我也估摸著又該開始忙碌了！”說完，他和吳貴園一起向前廳走去。
柳世傑坐在前廳等候，他漫不經心的喝著茶水，臉上的表情很凝重，看到羅浩天和吳貴園走了進來，他站起來說道：“浩天，我聽說你把伯母和弟妹都送走了，不知道他們是不適應那邊的環境？”
羅浩天走過去挨著柳世傑坐下，然後回答說道：“那邊很清淨，氣候和環境也很好，我娘他們在那兒生活的不錯，有牢師兄掛心了！”接著又說道：“師兄，你找我肯定是有事，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
柳世傑歎了口氣，然後說道：“我今天來，確實是有事想找你幫忙！”羅浩天晃晃酸澀的脖子，然後靜待柳世傑說下去。
“你還記得上海市警察廳廳長林國璋嗎？”柳世傑突然問道。
羅浩天當然記得林國璋，因為他就是林佩佩的父親，自己見過他幾麵，雖然沒有過多的交往，但是印象卻很深刻。聽了柳世傑的問話，羅浩天點點頭表示記得這個人。
“他自殺了！”柳世傑說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沉重，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些戚戚然的樣子。
“自殺了？”羅浩天聽到這個消息很是吃驚。一來是因為他雖然不太了解林國璋，但是在他的印象之中，林國璋怎麽都不像是個會自殺的人；二來是柳世傑專門跑來告訴他這個消息，肯定不會是因為自己認識林佩佩這麽簡單。
“是的，就在自己的書房裏，用自己的槍自殺的！”柳世傑說道。說完，他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張報紙遞給羅浩天。
羅浩天拿過報紙匆匆瀏覽了一下，雖然看的很快，但是其中的每個字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林國璋是你們的人吧？”羅浩天放下報紙，然後抬起頭來對柳世傑問道。
柳世傑立刻回答說道：“不錯，林國璋是我們軍統的一個元老級人物，他的背景和資曆比我要深的多，上海淪陷之後，總部讓他以警察局局長的身份潛伏下來，這件事除了戴局長，就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和林國璋認識了很多年，我對他的為人非常了解，這是一個心智超群，意誌堅強的人，無論如何我也不相信他會自殺，所以我對他的自殺很是懷疑！”
羅浩天說道：“那你們有沒有暗中調查去證實他的死有疑點？”
柳世傑說道：“林國璋在警察局發展了一些下線，但是名單隻有他自己掌握，前些日子，林國璋說他發展的下線經過考察，證明都是可靠的人，想把這個名冊交給總部，但是隨後就發生了自殺的事情，我們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變故。現在他雖然死了，但是他的身份不能暴露，我們的人自然不能介入，所以想通過其他渠道查清楚他的真實死因，然後想辦法拿到那本名冊。”
羅浩天說道：“報紙上說林國璋自殺前留下了親筆書寫的絕命書，你是根據什麽懷疑他不是自殺的呢？”
柳世傑說道：“我隻是憑著對林國璋這個人的了解，我確定他絕不會幹自殺這種事！而且他肩負著很重要的責任，退一萬步講，即使真的是有什麽事導致他要自殺，也不會選在這個節骨眼上，至少要把名冊交給我們之後吧！”
羅浩天說道：“如果不是自殺，那就隻能是他殺，然後偽造了絕命書！能這樣做的，除了日本人還能是什麽人？難道是他的身份暴露或者被懷疑了？”
柳世傑說道：“如果說他的身份暴露了，那麽日本人肯定是把他抓起來，而不會弄一個所謂的自殺……這件事總之是很奇怪，我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讓你幫忙，去查一查這件事的究竟，然後幫我們想辦法找到名冊！”
羅浩天說道：“林國璋作為警察廳廳長，發生了自殺這樣的事，警察局不會調查嗎？”
柳世傑說道：“警察廳的人你還不知道？都是一些混飯吃的家夥，他們能查到一些什麽？看到有親筆的絕命書，就早早下結論為自殺！”
羅浩天說道：“如果我們去調查，那怎麽介入這件事？”
柳世傑說道：“林國璋的夫人和女兒也不相信他會自殺，所以正準備找私家偵探調查林國璋真正的死因，而他們要找的，正是上海灘最好的私家偵探吳貴園先生！隻是她們上門求助才知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天下偵探社已經關門了，四處打探也沒有人知道吳先生的消息！”說完，他看了旁邊的吳貴園一眼，然後對吳貴園點了點頭。
吳貴園和羅浩歎對視了一眼，吳貴園不知道羅浩天的意思，所以沉默不語。
“浩天，我知道林國璋的女兒林佩佩曾經是你的學生，而且在大學的時候也很仰慕你的才華，現在她的家裏遭受了如此不幸，我想於公於私你都該出手幫忙！”柳世傑說道。
羅浩天想起林佩佩，心裏總是覺得對她有些歉意。林佩佩最自己的情義他是很清楚的，如果後來不是梅若琳的出現，也許他們的關係有可能會進一步發展。林佩佩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自己後來為了對付柳生次郎兄妹、“鬼醫”父子，一直都在詐死埋名，具老管家所說，林佩佩曾經多次去老宅打探自己的消息，得知自己生死下落不明之後，樣子顯得很是傷心。如今林佩佩的父親遭遇了不幸，他確實於公於私都要幫忙，一方麵是為了柳世傑的所托，另一方麵也是讓這對母女不至於會受到他人的欺淩。於是他對柳世傑說道：“師兄，這件事我和吳大哥一定會想辦法調查清楚的，隻是我們現在能回上海嗎？我可不可以恢複身份？”
柳世傑回答說道：“李士群現在已經到南京去了，我來之前，仔細分析了一下各方麵的情報，你所做的那些事情，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人關注了，你可以恢複自己的身份了，總不能帶著麵具做人吧！再說，也隻有你用自己的身份去接觸林佩佩，才能取得她的信任，這樣她才會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你！”
羅浩天點了點頭，帶著麵具做人的滋味不好受。如今歐陽美已經離開，雖然她臨走之前，已經把易容術的奧秘全部告訴了嶽小七，但嶽小七的這門功夫畢竟還隻是入門，以後再想和以前那樣易容改扮而不被發現，恐怕是難度大了很多。
“浩天，現在秋露、秀寧、九妹都去了海外，你的牽掛少了，但是身邊的幫手也少了，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在意了！”柳世傑說道。
羅浩天一聽，知道柳世傑知道自己把家人送走了，但是他不知道去的具體都有誰，而且不知道歐陽美已經去了延安。不過這樣最好，省的師兄柳世傑會為這件事產生猜疑。他回答說道：“師兄，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小心的！我的家人離開之後，我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全，這樣辦事也不用顧慮重重了！等我安頓好杭州的事情之後，就會和吳大哥一起趕回上海，立即著手調查林國璋的死因，你等我的消息好了！”
柳世傑說道：“好，我相信憑你的能力，一定會把事情查一個水落石出！我們雖然不能直接介入，但是可以在外圍幫你的忙，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聯係我！”
羅浩天點點頭，柳世傑起身告辭。羅浩天和吳貴園送到門外，柳世傑上車離開後兩個人又回到前廳。“吳大哥，你對這件事怎麽看？”羅浩天問道。
“林國璋這個人我接觸過，是個很有城府，也非常老練的人，他是不可能自殺的，這件事一定是別有內情！”吳貴園回答說道。
羅浩天說道：“我也是這麽想，這件事的確有很多疑點，不知道背後到底隱藏這什麽！一會兒，我去找張敬堯，交待一下這邊的事情，然後讓天鷹負責杭州的製藥廠和兵工廠，讓吳用負責古玩店，我們兩個帶著小七回上海，找到林佩佩母女，開始幫他們調查林國璋的死因！”
安排好杭州的事情，羅浩天帶著吳貴園和嶽小七返回上海，來到老宅之後，老管家拉著羅浩天的手不停的問長問短，羅浩天笑著一一作答。把行李整理好之後，羅浩天帶著嶽小七重新開啟地下室，由於封存的時間太久，地下室的空氣有些渾濁。羅浩天走進地下室，挨個看了看自己的化學實驗室和槍械製造室，又去看了看那個存放“鬼醫”醫學劄記的保險箱，一切與當初離開時別無二致，羅浩天這才放下心來。羅浩天和吳貴園、嶽小七一起動手打掃地下室，盡管三個人都是很有才能的人，但是對打掃和清潔這件事卻不是很在行，一直忙活了半天，這才把地下室打掃的幹幹淨淨。
“浩天，接下來我們怎麽辦？是不是直接去找林佩佩母女？”把地下室打掃幹淨之後，三人坐在會議室休息，吳貴園一邊擦汗一邊問道。
“我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去聯係她們母女就行！吳大哥，你一會兒回去，把天下偵探社的牌子重新掛出去，我們以後的身份就是私家偵探！然後你給林佩佩打個電話，約她和她的母親到偵探社見麵，讓她們兩個人悄悄過來，不要讓別人知道和我們見麵的事情。小七你去林家公寓門外等候，等林佩佩母親一出門，你就開車把他們接過來，注意不要讓人跟蹤！”羅浩天說道。
“浩天，你認為會有人暗中盯著這母女二人？”吳貴園問道。
羅浩天回答說道：“如果林國璋的死真有蹊蹺，那麽肯定會有人注意她們母女的動向。我們經曆的那些事情，都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那就是小心無大錯！”吳貴園和嶽小七都點點頭。嶽小七突然笑著說道：“師父，你這次見到林佩佩，不知道她會是什麽心情！”羅浩天瞪了嶽小七一眼，然後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三個人回到偵探社，吳貴園重新把牌子掛了出去，把裏裏外外整理打掃之後，吳貴園告訴嶽小七林佩佩家的住址，嶽小七開車趕往林佩佩家。估計嶽小七差不多已經趕到林家的時候，吳貴園才拿起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才有人接聽。
“喂，您好，這是林公館，請問您找誰？”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她的聲音很是傷感，濃濃的鼻音好像剛才才哭過。
“請問您是林太太嗎？”吳貴園問道。
“是的，我是林國璋的太太劉秀珍，請問您是哪位？”中年女人回答說道。
“哦，林太太，我是天下偵探社的吳貴園！”吳貴園回答說道。
“吳貴園？吳大偵探？您不是已經搬家並且停業了嗎？”劉秀珍連忙問道。她說話的聲調一下子高了起來，從聲音來判斷，她聽到給自己打電話的人是吳貴園，好像感到有些驚奇，甚至有一絲驚喜。
吳貴園回答說道：“我前段時間，到外地去處理了一些事情，昨天剛剛才回到上海。我和林廳長曾經也有過幾麵之緣，聽說了他的事情之後，我感到非常難過，而且我聽說您和林小姐曾經找過我，所以我才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是啊，吳先生，我找過你很多次，希望您幫忙……調查一下……我先生……的死因，我始終……無法相信……他會自殺！”劉秀珍抽泣這說道。
吳貴園連忙安慰說道：“林太太，人死不能複生，您也要節哀順變、保重身體，如果林廳長在天有靈的話，肯定不希望你如此傷心難過！”
劉秀珍勉強壓抑住心中湧上來的悲傷，她說道：“吳先生，您現在在哪裏，我希望快一點兒見到你！”
吳貴園回答說道：“林太太，我現在就在天下私家偵探社，一會兒你帶著林小姐一起過來，我要向你們先了解林局長出事前的一些情況，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時間？”
劉秀珍連忙回答說道：“我們有時間，一會兒就趕過去！”
吳貴園說道：“那好，我就在這裏等你們，你們母女一起來就行了，不要驚動其他人，我派了個人開車在您家門口等待，一會兒你們和他一起來就行了！”
劉秀珍回答說道：“好，我知道了，我們立刻就趕過去見您！”說完，吳貴園和劉秀珍各說了一聲再見，兩個人把電話掛斷。
羅浩天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吳貴園與劉秀珍通話，腦子在飛快的運轉，看到吳貴園掛了電話，他說道：“吳大哥，一會兒你見到林佩佩母女，先和他們了解一下情況，我在裏屋聽著，你了解情況之後我再和林佩佩見麵，免得我的出現會影響她們的心情！”
吳貴園點點頭說道：“好的！等我問的差不多了你再出來，也許有些話林佩佩可能會對你講而不對我說，等你和她見麵之後，也可以再問問她！”
羅浩天歎了口氣，然後說道：“好，我知道了！”說完，他轉身走進裏屋，然後找把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一邊思考一邊等待。這麽長時間沒見林佩佩了，見了麵說什麽呢？羅浩天想起那個曾經對自己很有好感的女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覺得很是愧疚。
吳貴園走到樓下等候林佩佩母女的到來。過了大約不到一個小時，嶽小七開車帶著林佩佩母女來到偵探社的樓下，吳貴園跑過去打開車門，他和劉秀珍、林佩佩打了一個招呼，讓嶽小七再車上把風，然後帶著林佩佩母女向樓上走去。
劉秀珍和林佩佩的眼睛都有些紅腫，神情也十分的憔悴，看來這些日子兩個人一直都在哭泣，失去至親的痛苦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化解的，也許這種悲傷要持續很長的時間，於是心下很是同情。
林佩佩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扶著步履蹣跚的母親上樓。如今父親不再了，這個一直養尊處優的女孩不得不學會照顧自己的母親，突然起來的打擊雖然讓她幾乎垮下去，但是替父親照顧母親的信念，讓她仿佛開始變得堅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