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
隱藏在皇帝身邊的小太監竟然是……
若是呂子勝此刻醒著，現在想到的第一句話應該便是這句。
這也許就是史上第一次標題黨的作祟？
這麽說有些失真，但小璿子的話給眾人帶來的震驚卻遠遠超過了任何話和騙術。
謊言，和真相比起來，殺傷力其實要差上很多很多。
蕭雲錯愕著，寧紅鯉紅唇微啟，臉上滿是震驚無語的表情，陸凝霜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小璿子，或者說沈璿，還保持著那個微笑，有些諂媚，有些熟悉。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凝霜忽然開口道：“怪不得。”
小璿子好奇地看著這位攝政王，笑道：“王爺想必已經想起來了。”
陸凝霜點了點頭道：“那些年裏，我不止一次派人去宮裏行刺過，但都以失敗告終。”
要知道，當時的蕭雲，還沒有站在皇帝陛下這邊。
周衛也還在太常寺中渾噩度日。
至於顧寒，自保已經是極限。
那麽，是誰在暗中一次又一次地殺死攝政王派到宮中的殺手，一次又一次地將危機化為無形？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當一件足以顛覆三觀的事情發生之後，心智足夠強大的人，才會一點一滴地去“捕風捉影”，然後將昔日裏的那些“線索”一點點地和現在的事實聯係起來。
陸凝霜歎了口氣道：“陛下第一次去霜月樓時是用了易容術的，想必那易容術也是你教的？”
小璿子笑了笑道：“包括你和寧西河等人的易容術，都是源自我南部群山。”
陸凝霜道：“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你有無數次機會取而代之卻不動手呢？
要說隱藏身份，天底下恐怕再也沒有人比你藏得更深了。
小璿子歎了口氣道：“一開始是因為時機未到，後來……後來是因為我忽然覺得沒必要。”
陸凝霜微微眯眼道：“你可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麽？”
小璿子道：“知道啊，不外乎就是那個埋藏千年的秘密。”
“寧西河所求的不就是這個？”
陸凝霜道：“那個秘密，關於永恒。”
小璿子笑道：“那又如何？”
“陛下曾說，世俗間所有的一切對他都來都是唾手可得，換之於我等同樣適用。”
陸凝霜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不應該放棄了。”
小璿子道：“其實是因為有一天，我發現天下有這麽一位皇帝，其實還算不錯。”
陸凝霜沉默片刻道：“這還不夠。”
就算你準備放棄所謂的永恒的機會，就算陛下將是一位明君，但這並不足以讓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小璿子愣愣地看著昏迷中的呂子勝，道：“陛下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好人。”
“但他待我不錯。”
“這數十年來，他是第一個問我名字的人。”
“其實如果不是陛下在此遭重，我並不會如此選擇，因為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僅僅是要給陛下傳授武功。”
陸凝霜默然。
小璿子是和寧西河一樣的大宗師，那高深莫測的內功，是他們在生命上能夠遠遠超過常人的原因。
因此，小璿子在將內功傳授給呂子勝之後，他就會如同普通人一樣，無法避免地承受生老病死。
想到此處，陸凝霜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
蕭雲也想明白了此節，躬身行禮。
寧紅鯉行禮。
久未起身。
小璿子坦然受之，笑道：“當生命的長度無法把握時，就要去拓展其寬度。”
“之前陛下舉了一個例子，很有意思。”
蕭雲道：“什麽例子？”
小璿子道：“當時你們都在昏迷，陛下說，皇位如果是燃燒著的火焰，他就是不舍得離開的棍子。”
陸凝霜等人疑惑地對視一眼，表示不明白。
小璿子笑道：“這讓我想起了一個詞語。”
陸凝霜等人也想到了這個詞語，然後脫口而出道：“薪火相傳。”
小璿子道：“不錯。這一身武藝本就來自於天地之間，最後由天地之間的帝王受之，也算理所應當。”
“在這之後，陛下就要替我去勞累了，而我就可以真的好好休息了。”
說完這句話，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後起身走到呂子勝的身邊。
陸凝霜等人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
在世人眼中，小璿子是一個先天虧損的閹人。
但這一刻，在攝政王的眼中、在大將軍的眼中、在大宗師之女的眼中，他的背影卻是如此地高大。
偉岸。
……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
西域的天地之間，那無痕的軌跡，在這一刻卻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也像是從未出現過。
置於西域最高處的寧西河猛然睜開眼睛，噴出一口鮮血，睚眥欲裂道：“怎麽……怎會如此！”
下一刻，天地之間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寧西河披頭散發地怒吼著，哪裏還有一絲大宗師的從容姿態，看上去活像是一個瘋癲的老人。
“狗賊！狗皇帝！我要殺了你！”
寧西河怒吼道：“既然我注定無法成功，那麽你們就都死在這裏吧！”
“啊！”
一聲長嘯穿破天地。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
最先出現裂痕的，是寧西河背後的天空。
接著，大地開始淪陷，無數的湖水再次溢出，草木折斷，狼煙四起。
密室中忽然傳來一聲脆響。
那是牆壁即將破碎的聲音。
小璿子站起身，眼神凝重地看向天空。
蕭雲關切地看著他，道：“沈大人……”
小璿子擺了擺手，轉頭看了一眼呂子勝，道：“陛下靜養過後便能醒來，可惜寧西河發現得太早了，沒能竟全功！”
就在小璿子準備將大宗師的內功全部傳輸給呂子勝的時候，寧西河忽然發現了異樣，然後果斷切斷了和呂子勝之間的聯係。
小璿子可以選擇繼續給呂子勝傳授內功，但那樣的後果是，整個西域中所有的生靈全部和寧西河一同埋葬。
如果陛下醒著會怎麽選？
小璿子隻是愣了片刻便明白了。
讓呂子勝親自去選，選一千次一萬次，他都不會去選所謂的大宗師的境界。
而是選讓陸凝霜和他們都活著。
“也許正因如此，我才會這麽心甘情願吧。”
小璿子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們抱著陛下去出口處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