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鳴鑼司返回皇宮的路上,秦軒緩步而行,忽然聽見角落裏的包子鋪發出一陣爭吵之聲。

“我之前問你了,包子可不可以嚐嚐,你說可以,現在呢?嚐過之後我不買你就伸手要錢呐?”

“對,吃了包子你憑啥不讓我要錢。”

“可吃了包子還給錢,那就是我買的,不是在你鋪子上嚐的,你這分明是騙人好吧?”

因為聲音比較熟悉,秦軒便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頓時就笑了。

那與包子攤老板爭吵的青年正是曾經的泰安縣令,如今的督察院副都禦史,張福生。

見兩人有越吵越烈的趨勢,秦軒來了興趣,主動湊了過去。

隻聽張福生繼續道:“嚐嚐的意思就是看看包子好吃不好吃,我也沒說買……”

見眼前這小子還一個勁地和自己較真,包子攤老板實在有些煩了。

便主動揮手道:“你走行不?你現在就走,那一個包子的錢我不要了。”

“你站在這裏,耽誤我的生意知道不?”

這話說的張福生瞬間就不樂意了,眼看著他還要繼續和老板爭論,秦軒直接對著薛亭秋擺擺手示意他去結賬。

秦軒自己則是拍了拍張福生的肩膀,笑道:“沒想到啊,堂堂的督察院副都禦史,居然會因為嚐了一個包子而不給錢。”

“怎麽,朝廷這個月沒給你俸祿嗎?”

話語之中的調侃意味就連普通百姓也聽得出來。

同時他們心中也頗為震驚,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居然是副都禦史。

這可是大官啊!

包子攤的老板頓時嚇得身抖如篩糠。

張福生扭過頭來看見拍打自己的人居然是皇帝秦軒,頓時嚇得夠嗆。

“陛……秦公子。”

好在張福生反應夠快,急忙改口。

秦軒笑道:“走吧,陪我喝杯茶。”

張福生自然知道秦軒找他絕對不隻是簡單的喝茶那麽簡單,便點頭道:“前麵不遠就有個茶攤,公子若是不嫌棄,今天我請客。”

茶攤?還你請客?

聽著張福生一副大方豪邁的表情,秦軒很想給他一巴掌。

老子給了你那麽大的官,到最後,就請我在路邊攤喝茶?

“怎麽,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就沒弄點茶水錢?”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張福生肯定臉色一正隨即就要回懟幾句。

可是從秦軒嘴裏說出來,這味道可就變了,頓時把他嚇得差不多。

“公子說笑了,在下斷然不會做此等事。”

二人來到茶攤處,秦軒還沒落座,薛亭秋就已經快速拿起衣袖在板凳和桌子上使勁地擦了又擦。

最後才若無其事地站回秦軒身後。

這更讓張福生嘴角扯了扯,心中尷尬。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老太監這般做事純心給自己上眼藥哇。

兩杯粗茶上桌,張福生這次學乖了,根本不給薛亭秋表現的機會直接提壺倒茶。

秦軒淺淺的喝了一口,這才開口道:“朝會上人多眼雜,朕並未詢問你的事情。”

“現在與朕說說,朝廷內的貪汙腐敗情況查得怎麽樣了?”

提及正事,張福生的神色也略微收斂,俯身在秦軒身前,壓低聲音正要開口。

忽然察覺腦門子酒杯拍了一下。

秦軒笑罵道:“說就說,別搞得和特務接頭似的。”

特務?

“你不用管,反正屁股坐穩了在說話就行。”

張福生聽完略微遲疑,片刻後自覺領悟了秦軒話中的精髓。

便腰杆挺得筆直,一手端著茶杯裝模作樣地吆喝,神情則是一臉嚴肅地盯著腳尖。

秦軒見他這副模樣心中頓時浮現了某些戲劇當中的經典場麵。

好家夥,你張福生果然是個人才。

張福生道:“陛下,現在我大炎朝廷的確有許多地方官員存在貪汙受賄的情況。”

“雖然各地世家已經被您收拾得服服帖帖,可他們在私下裏的斂財手段依舊沒有被削弱。”

“賭場鹽鐵做不了,他們已經將目標定在了糧食上。”

聽到這裏,秦軒微微皺眉,“朕之前不是已經整治過一次糧食的事宜麽,他們還不知道收斂?”

提到貪官汙吏,張福生的神情越發悲憤,甚至已經全身心投入進去。

他將茶杯直接拍在桌子上,冷哼道:“哼,貪官汙吏就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且糧食大多在各小地主或者世家手裏。”

“他們相互勾結哄抬糧價,已經是慣用手段了,現在隻是利用職位的便利,收購更多的土地而已。”

“據臣調查中得知,函水道的各地官員在這種事情上最為猖獗。”

函水道?

這個州郡的麵積並不大,以前是康王的封地,平日裏朝廷的管理情況的確很鬆懈,大部分都由著康王自己做主。

就連州牧葉青也是康王一手提拔的。

所以這個州郡,的確算得上是康王的大本營,現在康王已死,函水道的確應該整治一番。

“說函水道有問題,你手中可有證據?”

這話一問,頓時讓張福生臉色漲紅,接連喝了好幾口茶水。

隨後才說道:“臣隻是從戶部那邊查到函水道的土地變更頗為頻繁,而且收攏土地的人家大多是豪門貴族。”

“臣雖然不是農民出身,但土地對於一個農家人來說就是命啊,若不是到了情非得已的時候,誰又會將自己的土地轉賣他人呢?”

“而且如此大規模的土地變動發生在一個州郡,這很容易引人注目的。”

兩人邊說邊聊,茶水很快見底。

薛亭秋在一旁急忙再次給二人續上茶水。

秦軒這才輕聲問:“這便是你盯上函水道官員的原因?”

“對,根據臣的推斷,函水道的官員,一定有問題。”

對於張張福生的辦事能力,秦軒是十分相信的,否則他也不可能將一個小小的泰安縣經營得井井有條。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信任基礎,秦軒想了想便直接吩咐道:“好,去函水道有什麽需要的支援,朕會讓人配合你的。”

好嘛。

說這麽半天,終於聊到正題了。

張福生眯了眯眼,笑道:“陛下,臣來京上任還不足一個月呢,俸祿自然也是沒發的。”

“臣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想知道能不能提前預支點俸祿做盤纏。”

頓了頓,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補充,“當然了,陛下如果願意承擔此次出差的費用,臣辦事定然更能得心應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