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生正要返回府衙內召集捕快加強巡邏。
一個中年嗓音變忽然響起,“張大人,這個月的月錢,您是不是該給卑職結算一下了。”
說話的是張縣令的師爺。
因為師爺這個職位並不屬於朝廷編製,自然也就沒有俸祿可領,基本都是縣令自己花銀子聘請的。
可張縣令的月俸才被偷走,哪裏還有錢結算這師爺的月錢?
他那略顯黝黑的臉上不免有些尷尬。
若說一個幹了五年的縣令,就算再窮也該有點存餘的,可是張福生從來不在乎這些外物,平日裏發放俸祿以後除了留下必要的開支,多出來的錢財也都用來捐贈學堂了。
要不然一個貧困山縣,怎麽會有四所學堂呢?
似乎知道自家大人的窘迫情況,那師爺忍不住小聲提醒道:
“大人,依老臣看,咱縣主簿的位置還空缺著,您要不就應下何員外的意思?”
“隻要您舉薦他兒子就任咱們縣的主簿,您的生活哪裏還會這般窘迫啊。”
待人處事一向溫淳爾雅的張福生聽見這話,頓時如同貓被踩了尾巴一般後退兩步。
伸手指著師爺就嗬斥道:“你什麽意思?現在居然也成了何大武的說客了不成?”
“看到門柱上那十六個大字了沒有?”
“爾食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似乎是越說越激動,張福生吞咽了一口唾沫,這才繼續道:“何大武今日拿多少錢賄賂我,改日必然會加倍從百姓手中掠奪回來。”
“這等人我張福生寧死也不會與之同流合汙。”
他的話才說完,師爺被訓斥地麵紅耳赤,但終究不敢說話。
隻是在張福生的身後,忽然卻響起了鼓掌叫好聲。
“好,太好了,讀書人當有如此浩然氣。”
提起何大武,張福生氣就不打一出來,而且心中對於那些給江湖兒郎叫好贈詩的酸書生也沒啥好臉色。
聽見這話不僅沒有高興,反而回頭就是一句訓斥。
“好什麽好,若不是你們這些讀死書的家夥,在城裏叫好稱快,本官早就將那些目無法紀的江湖賊人抓起來了。”
“趕緊回家讀書去吧。”
秦軒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自己給他叫好稱快,不僅沒得到一句客套話,反而還被訓斥一頓?
站在秦軒身邊的柳月瑤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道:“這縣令有些意思,陛下可不要動怒了。”
秦軒當然不會動怒。
這一路數百裏行來,除了一開始的蘇知海是明麵上用金錢討好自己以外,後邊的兩個縣令都是表麵上裝窮酸實際上和蘇扒皮沒什麽兩樣,都是大貪官。
後來秦軒才在進入泰安縣之前就換了一身公子行頭,秘密進入城內。
進入泰安城,秦軒就被城內的景象所吸引了。
雖然和其他幾座縣城相比,在熱鬧的人流下依然難掩城內貧瘠的本相。
但百姓們的精神狀態卻都非常的健康和愉快。
這也讓秦軒對泰安縣的父母官產生了一絲期待。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不錯,張縣令的確是個清官,是個好官。
甚至還能將爾食爾祿,民脂民膏這種話當做座右銘,著實不容易。
這和其他大臣食君祿,分君憂的觀點截然不同,但與秦軒的觀點很相似。
畢竟他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啊。
隻是……這態度似乎有點不對勁呐。
“看什麽?本官臉上長銀子了嘛?”見秦軒不走,反而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張福生沒好氣道。
呦嗬!
是個清官,卻還是個財迷。
不知者不怪,秦軒並沒有生氣,而是大踏步朝著府衙內走去。
可才進入府衙大門,一位身穿暗紅甲胄的披甲將士就快速奔來。
“誰是縣令張福生?”將士的底氣很是渾厚,顯然武學功底不錯。
張福生一愣,沒想到居然會有士兵找上自己。
而且看這個裝扮基本可以確定是某位王爺的護衛統領了。
“本官就是張福生。”
“這麽年輕?”
將領躍下馬背,緩步來到張福生麵前,沉聲道:“幾位王爺傳召你過去奉茶,隨我走一趟吧。”
傳召奉茶?
能當官的哪一個會是傻子?
張福生瞬間就知道,人家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肯定是責怪自己這個東道主沒有主動設宴迎接,或者說沒有送上禮物孝敬。
想到這裏,張福生眉頭微微一蹙。
緩緩搖頭,“本官不去。”
這話不僅讓那將士一愣,甚至連走進府衙內的秦軒都愣住了。
好小子,夠有種的。
那將士的神情更是瞬間冷了下來,手也握在刀柄之上。
“我家康王乃是當今天子的弟弟,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其他幾位王爺。”
“你可想好了不去的後果?”
似乎是為了加重威懾力,將領還用拇指將刀抽出半寸。
見到這一幕站在秦軒身邊的薛亭秋立刻就要上前,卻被秦軒伸手製止。
“在看看。”
甩開身邊師爺不住拉扯暗示的手,張福生不退反進,道:
“我大炎律法,王爺雖有統兵征稅之權,卻並不是我張福生的上司,本官不去又有何妨?”
“還請將軍轉告諸位王爺,泰安縣目前事務繁忙,本官暫且脫不開身,等陛下親臨,本官自會一一拜見。”
“將軍請回吧。”
那將領顯然沒想到,幾位王爺的邀請居然會被一個小小縣令所拒絕。
這事情簡直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讓人難以接受。
可是自己若連一個縣令都請不到,那還如何在康王麵前交差?
將領很鬱悶。
眼珠子轉了轉,那將領忽然從胸口處拿出兩張銀票。
“張大人,這二百兩大炎通票是本將的一番心意,你隨本將去一趟,就當本將欠你一個人情。”
二百兩!
才丟了五兩銀票,這就來了二百兩?
這一刻的張福生,感覺人生都光明了。
二百兩銀子,他得當多少年的官啊,算上米麵的補貼也得不少年呢。
沒有任何猶豫,張福生直接從對方手裏將銀票接過,卷吧卷吧就塞進袖口。
秦軒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就這也是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