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公直到這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到底是他小瞧了這位年輕廠公的厲害,現在對方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現在他雖騎虎難下,但是倘若就這麽承認了人是他用刑過度審死的,那麽無論他是不是故意的,對方都會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思來想去,橫豎都是死,他不如撇清關係,拒不承認,再說了用刑過度的度在哪裏?就算大理寺的人來了,又如何證明人就一定是他用刑過度審死的呢?

竟然承認等於等死,不承認尚有一線生機,那他不如就一直咬定,人不是他審死的!

“廠公真是說笑了,廠公若是看不慣咱家,也沒必要往咱家身上潑這麽渾的髒水。”

“咱家手上審過的犯人怕是比廠公見過的人都多,又怎麽可能沒個輕重,還能把人給審死呢?”

於公公說著,便看向在場的眾人,雖然詔獄由李公公統管,但是他在這裏混的年頭也不短了,話語權並不比李公公少,是以當他的目光掃向眾人的時候,眾人無不跟著附和。

“於公公說的是,咱家的這身本事還是於公公教的呢。”

“若論審訊犯人,李公公是第一,但是如果於公公說是第三的話,在咱們這詔獄中也無人敢認第二!”

“這犯人不過就是扛不住嚴刑拷打,所以自盡罷了。”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將言語偏袒向了於公公。

於公公洋洋得意,到底是新人又年輕,不懂這長幼尊卑,他這就給這新來的小廠公上一課,讓他看看這西廠到底都是誰在做主!也讓他學學到底該如何孝敬孝敬他們這些西廠的老人!

然而洛舒寧的表情十分平淡,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這於公公擺明了就是在倚老賣老,而這犯人的死也多半和他脫離不了關係,她現在隻想靜靜的等候仵作的到來,待仵作查明真相,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於公公還繼續在牢房裏喋喋不休,但洛舒寧隻當他是跳梁小醜,越是心虛越虛張聲勢罷了。

西廠的動靜鬧得太大,很快就傳到了江鉉祁的耳朵裏。

“這西廠的人簡直欺人太甚!小騾子新官上任,還是朕親賜的廠公,他們居然就敢如此放肆!簡直就是沒把朕放在眼裏!”

江鉉祁雖然震怒,但是他也明白,現下就是考驗小騾子的能力的時候,他要自己有能力去駕馭西廠那群人才能服眾。

於是他叫來小安子吩咐道:“你去,派人傳話給大理寺的仵作,叫他務必秉公查驗,無論如何都要站在廠公那邊!”

此刻,大理寺的仵作正在趕往西廠的路上,在收到皇上的旨意後,他立即了然於心,今日若是驗出的結果於廠公不利,隻怕是他這仵作也別想當了。

很快大理寺仵作就趕到了西廠,剛一翻開白布,於公公便上前連忙勸阻。

洛舒寧見狀又忍不住譏諷道:“怎麽?於公公還會驗屍嗎?”

於公公立即矢口否認:“咱家自然不會。”

“不會?那你搶什麽仵作的活呢?”

洛舒寧將他懟的啞口無言,卻沒想到他還有後招。

“這位仵作畢竟是大理寺請來的,不是我們詔獄的人,既然要驗屍,那就務必要由我們詔獄的仵作在旁協助驗證。”

於公公說完,將一旁的仵作向前一推。

詔獄的仵作無奈,被迫隻能撐著頭皮硬上,很快白布再次被掀開,一具傷痕遍布的男屍展露在眾人的眼前。

大理寺的仵作驗屍經驗更為豐富,說話也更具有信服力。

他將工具放下,像眾人指向死者脖子後淡淡的淤痕,還有身上多處的抓痕,這些跡象足以表明,死者是被人鉗製住抓住脖子強迫他撞向的牆壁的。

於公公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我們的詔獄的仵作可還沒發話呢!”

他說著便向詔獄的仵作使了個眼色,可惜仵作木訥,是個經常和屍體打交道的,並不擅長圓滑的與人打交道。

麵對此場景,他明顯就慌了神,洛舒寧見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便立即逼問道:“死者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洛舒寧語氣強勢,仵作先前就聽說過新來的廠公攆走齊太監二人的事跡,加之眾人視線此刻都落在他的身上,他當即就慌了神。

他現在不敢再去看於公公的視線了,先前若不是因為幫著於公公做假證,他現在也不用麵臨此等局麵。

反正裏外裏,這兩頭他都開罪不起,哪兒邊兒強,他就向哪邊兒認慫就行了。

想清楚後的仵作立即向洛舒寧的身前跪了下來,“奴才有錯,請廠公責罰!”

這下,眾人都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而於公公見到仵作這不打自招的模樣,忽然就來了氣。

他叫詔獄的仵作協同大理寺仵作共同驗屍,就是為了讓他幹擾驗屍的結果,或者出言為他作證,可他可倒好,人家那邊還什麽都沒說呢,他這就不打自招了。

於公公的事情敗露,而他也頓覺自己顏麵掃地,但此刻明顯差事比顏麵更重要!都是混跡官場的老油條了,他本來就是跟在貴人身邊卑躬屈膝的奴才,又有什麽拉不下臉麵來的呢?

“廠公,是咱家的錯,咱家認罰,可咱家也是為了審訓犯人,一時失手罷了!”

“求廠公寬宏大量,不要趕咱家出西廠啊!”

於公公說著,便開始哭天搶地了起來,他這副樣子,讓洛舒寧想到了在現代時,那些電視劇裏掐著嗓子,油頭粉麵的反派公公們,隻不過是他現在這破防哭天喊地的樣子要更加難看百倍罷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她又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是他非要死鴨子嘴硬堅持到底罷了,並且他先前既然有想要陷害她的想法,那麽她便再也不能容他了。

做事心要狠,她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同了,而心軟手軟隻會讓她斷送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洛舒寧當即吩咐道:“來人!將於公公丟出西廠,即日起不得再踏入西廠半步!”

身旁的人領了命,即刻架起於公公往外拖,於公公垂死掙紮,情急之下,心裏話脫口而出。

“我告訴你!咱家是太後的人!你動不得!你若是將咱家趕出西廠,日後太後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隨著於公公被拖出去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雖然洛舒寧知道他早已聽不見,但還是回道:“本廠公就知道你是太後的人,但那又如何?”

此事已經順利解決,但接下來要想順著這名死犯的身上再尋找些線索可就難了,洛舒寧越想越棘手。

因為此事從根本上來講,她雖然已經處置了於公公這個罪魁禍首,但他們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比如眼下,尋找新線索一事,她簡直毫無頭緒,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新的解決辦法。

總督大人張謙不是還在京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