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登基
章七 登基
我看著秦琰手上纏著的繃帶,格外心疼。
秦琰反倒不太在意自己的傷:“那時為什麽要這麽做?”
“嗯?”我裝傻。
秦琰:“為什麽要跳下來,你在賭?”回想起當時他就氣,簡直在拿命開玩笑。如果他晚了一步,後果會怎麽樣。他不敢想。
我的確是在賭,不過不能告訴他。
“沒有下次。”秦琰盯著我摔斷的腿,目光冰冷。
我心虛,隻好點頭。看著他是欲言又止。他也發現了,說道:“想問什麽就問。”
“我要當皇帝了。”
他不為所動,示意我繼續說。我又道:“你、不想當嗎?是我……”
他打斷我後麵的話,伸手把我垂下來的發絲捋到耳後:“你知道我不是皇帝的兒子。我是曾想要過這江山,但是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目光溫柔,笑道:“你就好好當吧,我會陪著你的。”
如此這般,也好。宋亦君想讓我當皇上,皇帝也想我繼他的位,而且我也做到了這種地步。心裏不是早就想好了的嗎?
我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如此溫暖,我的手卻這樣冰涼。我本來還想再問什麽的,最後還是一句都沒有說,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這樣就好了,就好了。
不等我的傷恢複一點,便傳來皇帝不行了的消息。隻好拖著還纏著繃帶的腿,去看他。皇帝這一去,一切才算真正開始。
我跪在皇帝的床邊,身後跪著一幹重臣。太監拿著一道聖旨,默默地垂著腦袋跪在地上。
皇帝臉上帶著一絲紅潤,眼睛也清明,所有人都知曉,這已經是回光返照了。他緊緊攥著我的手,目光掃過一幹朝臣。
他嘴唇輕顫:“阿素,這一切便也交給你了。”
我道:“是,兒臣定不負父皇囑托。”
皇帝滿意地笑笑,他還有太多想要交代,可是身體漸漸流失了力氣,已容不得他繼續。他看著床頂,目光變得悠遠。都說人死前,會回憶過往的一生。
“時間過得真是快。當初的小孩子,如今都長大了。”他艱難轉頭,看向床另一邊的秦琰,目光中仿佛千言萬語。
眼皮越來越重,他喃喃道:“暗梟……”說完,便合上了眼皮,手也滑落。
我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一片空蕩,再看著床上安心笑著的皇帝:“父皇?”
就是我這一句父皇,不知誰先哭了出來,然後整個房間都回蕩著大臣們或女眷的哭泣。額頭嗑在地板上,一聲又一聲。
秦琰皺起眉頭,因為皇帝的逝去,因為他最後那個名字“暗梟”。我不知道暗梟是什麽,也不知道與秦琰有什麽關係。一件事情的終止,代表更深處的陰謀開始浮出水麵。
秦琰成謎的身世,宋亦君和熙貴妃宋漣熙又在隱瞞著什麽。
太監朗讀起聖旨,前麵講了什麽我沒聽見,不過也想得到是什麽事情。
“父皇,好走。”
滿城淒涼,入目皆白綾飄揚。街上的百姓走過,時不時望一望那遙不可及的皇城,然後帶起地上散落的紙錢。
又是一代皇朝變更,又是一代朝臣的更換。有人長眠地下,有人一步登天。
我伸著雙臂,讓宮女服侍我換上錦服,披上明黃色繡著祥雲金龍的長袍,再帶上九旒冕,前後都墜有的玉珠微微擋住視線。我站在銅鏡前看著變得完全不一樣的自己,眉眼間那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深邃的眼眸帶著一種不怒自威。
身上的龍袍,真的好重啊。明黃色的長袍一直拖到地上,繡在上麵翱翔於祥雲間的龍栩栩如生。
說來也好笑,我曾想若是秦琰當上了皇帝會怎麽樣。可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那登上九五至尊的人卻是我,多麽戲劇性。
“皇上,已經好了。”宮女小心翼翼地退後一步,低著頭。
宮女的強作鎮定不難看出她對我的恐懼,我說:“抬起頭來。”
“是。”宮女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眸光閃爍。
我垂下眼睫,眸子黯淡少許。不是小鳶,小鳶已經死了。那個永遠笑著的,不會怕我,會大膽和我開玩笑,會真心為我擔心的女孩子,已經死了。
宮女戰戰兢兢地等著我的話,我卻不再看她,直徑走出了房間。宮女呆了呆,很快跟上。
旒冕上吊著的珠墜隨著步伐微微擺動,我走上大殿,看過下麵齊刷刷彎著腰的文武大臣。收回目光,一步步邁上鋪著毯子的台階,在那座純金雕刻龍紋的椅子前停下。
背後有一道目光,溫柔的。我知道那是秦琰的視線,他正在看著我。
我一撩長袍,坐在了龍椅上。同時,下麵響起整齊嘹亮的聲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大臣一齊跪下,額頭嗑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
我看了半晌,抬起手做了一個虛扶的動作:“眾卿平身。”
“謝皇上。”
我把目光投向遠方,大殿外是無邊無際的藍天,越過宮牆,是西涼富饒的國土與人民。我站起身,啟唇:
“天佑西涼,國祚綿長!”
我的聲音在大殿不斷回響。秦琰含笑,深深地凝視著我,想把此刻我的樣子永遠刻入腦海,他輕喃:“國祚綿長……如此、甚好。”
宋亦君低頭,用廣袖擋住微微上揚起來的嘴角,隻不過,他的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
方淵霄第一次站在堂皇的大殿上,跟著他的父親一起。從今天開始,他也成了西涼的朝臣。我還記得他曾說過,我當了皇帝,他就給我當將軍。何曾幾時想過,那一句玩笑般的話語,如今竟成了事實。
我最終也沒有跨越那道朱紅的宮牆,飛往我向往的藍天。卻成了這個國家權力最大的人,這般,是不是也算登上了九霄?
西涼376年,六皇子秦銘登基繼位,年僅弱冠,是西涼最年輕的皇帝。
很快,新帝的登基就把先帝逝世的悲傷掃的幹幹淨淨。
史書上對這次的大典隻記載了寥寥數字,我的登基差不多也是一筆帶過。但我也很滿意了,漫漫曆史長路,皇帝也有那麽多,而真正流芳百世的又有幾人。
天氣再次轉涼,樹葉都已經落光,除了幾棵常青樹還有著葉子,在禦花園中仿佛鶴立雞群。
我窩在被子裏,死死抱住秦琰的腰,他的身上很暖和,我恨不得全身貼在他身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