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血寒傾(番外)
之之已經離開三個月了,音信全無,好象真的死掉一樣,世間再找不到這樣一個人,手心裏是他托人送來的暮死朝生,
有些事,是直到最後才知道後悔的。
那夜實在不應該叫若童來,雖然他很有幾分眼熟的摸樣。
一直以來,之之是特別的,但我以為這特別是建立在應滔天的基礎上的,因為,自始至終,隻有之之,知道我們的愛情,如果,那算是愛情的話。
之之對自己的仰慕一直表現的很明顯,但是,我以為,那一直隻是孺慕之情。
站在這個位置,有些東西,太過於直白,所以就不會珍惜。
應滔天成親,我會很難過。
但是,相較於之之的死去這件事,卻是另自己悲傷。
我不知道到底什麽是愛,或者,我一直以為的東西,本來就是個錯誤?
那夜,月光很好,若童哭泣的聲音很美,聽見外麵有呼吸的聲音,我以為又是哪個愚蠢的小賊闖了進來,我肯幫助三皇子,對太子自然就是個阻力,有人來殺我,並不是什麽稀奇事。
去打開窗子的時候有點猶豫,我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他沒進來,我也懶得動手。
但看了看若童吃力的樣子……
推開窗子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內力,若是有不長眼的冒上來,哼!
環顧一周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什麽,氣息微弱,以為那些小賊或許已經離開,可是我一低頭就看見了,他的影子。
從來沒有這麽慶幸過自己有練武功,也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那一彎明月。
月光下,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或許他以為隱藏得很好,立在假山之後,也確實另自己不會輕易發現。
可是,呆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的人,即使平時再無視,他的影子,我又怎麽會不認識?
之之……
那一刻心情激動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說,之之還活著,他,沒有死,可是,還是有後怕的時候,這一刻,確切的知道他還活著,還在自己身邊守望,激烈的心跳,連自己都驚異自己還有這麽激動的時刻。
他就立在那裏,身影投在他身後,一動不動,連回頭都不敢,不然肯定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我低低的笑起來,攏了攏衣袖幹脆坐在那裏,一刻也不想離開,既然他不願意出來,我也不願意去逼他。
看他立在那裏,一刻一刻過去,月光不斷偏移,影子漸漸偏移,漸漸的淡去,他的呼吸淺淺的,可是,怎麽再可能瞞過刻意去追尋的自己?
不想離開,好想立刻把他拉出來,看他好不好,看他是不是還在傻傻的仰望著自己,看他是不是……還用那種濃鬱的眼神看著自己?
可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沒有一點願意出來的樣子,心裏又急又氣,難道你就如此的不想見到我?
看著假山,思緒雜亂無章,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月光漸漸的隱去,暗紅的天幕開啟,從來不知道,原來夜也是如此的短暫。
或許站了太久的關係,也或許是心急的關係,淡去的影子搖晃了一下,我坐在窗口,心裏的疼開始占了上風,他是如此的不想自己發現,難道還要逼他麽?我的之之,我的孩子……
是自己一向的冷漠把他逼開的,這次,就讓我把你找出來吧,之之……
把窗戶關起來的時候,再次看了看已經平滑的地麵,那裏再看不出一點他的影子來,已經徹底消逝了。
我站在關起來的窗口,聽見之之輕輕的呼吸,停了停,終於閃過衣袂劃過空氣的聲音,他,已經離開了吧。
再次打開窗戶,黎明已經來臨,好象什麽也沒發生過的庭院,滿院梅樹,搖曳著從沉睡中蘇醒,忽然就想到了幾句詩——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再次見到之之,我隻是想把他找回來。
想不到他的反彈是如此大,我隻得安慰他:“不要這樣,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可是也不應該出去這麽久都不回來,不知道我會擔心麽?”
我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麽,以往我如此說,之之就會露出微笑來安慰我,說讓我擔心了,可是今天的之之臉色蒼白,麵容一下子透明起來,他撥開我的手說要回去,回水區。
聽見他還要回水區,我很生氣:“之之,不要任xing!”
“你放開!”他冷冷的撥開我的手不願意看我,我緊緊的摟住他,他開始掙紮:“是不是要我道歉才好?小時侯那麽乖巧,怎麽越長大越不聽話了?”
我知道我說錯了,雖然並不知道我錯在哪裏。他的麵色開始灰暗,不過於一句話,好像再也承受不住一樣,之之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聲淒淒厲厲的越來越大,心一下子扭疼,不知道為什麽,我知道我說錯了,我不能讓他離開,我抱住他:“之之……”
“嗬嗬……真是好笑!”他低聲說,我有點奇怪想問他怎麽了,但最後也隻是知道緊緊的抱著他,這個孩子被我帶回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從來沒仔細的看看他,想不到今日卻是長到這麽大了,我想起了十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在揀別人扔掉的饅頭吃,小小的身子還沒到自己的腰,一心一意啃手中髒兮兮的饅頭,連我站在他麵前很久了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多麽乖巧啊,抬起頭來的臉上,惟有眼睛黑白分明,閃啊閃的看著我,用仰慕的眼神。
我笑了笑,看著麵前的之之,時間真的很快,那個小孩子如今也長這麽大了啊,但長這麽大的孩子,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出乎我的意料。
“血寒傾,你,知道麽,從小到大,我為什麽那麽乖巧?你隻是以為那是我的本質,或許,我如果可以拋棄七歲之前的事,那麽我也會認為自己本質就是那麽乖巧的孩子,我會一直安靜的呆在你的身邊,也不會惹你生氣,但是,我一直催眠自己,可終其原因,遇見你,是我的劫數,心根本不聽我的話。”
“這麽多年,我一直裝,背叛自己的心,按著你所希望的路走,可是,那所有,不過是為了有日有不讓你討厭我的理由。”
我已經呆住了,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可以忍著不做任何你不喜的事,可以忍受著背那些我永遠也弄不明白的道德倫語,可以努力的學那些高深武功,你叫我做什麽,我總是希望做到最完美,為了你的一句讚美,我可以放棄所有的渴望,這些,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明白麽?”
他直直的看著我“我這麽這麽努力的不讓你操心,一切以你為重,我知道自己沒用,但為了減輕你的辛勞,為了學會按摩這一手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屑於學的,毫無用處的女人工夫,甚至可以跑三個月的妓院,這一切,你可以說一點都不明白麽?”
“……”
“血寒傾,我一直以來,那麽乖巧,我告訴你,那不是真的,不是!不是的!!全不是真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我裝的,那些你所謂的乖巧聽話,所謂的懂事長大,根本就是我故意裝的,我也不是什麽好孩子,我的心一直停在最黑暗的地方,我也會有邪惡的心思,也會想要抓狂,想要殺人,所有,這些,你全都不知道吧,我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麽美好,也根本沒你想的那麽單純!”
“還記得麽?我六歲出來流浪,七歲的時候遇見你,遇見你之前的一年,我經曆的所有讓我怎麽可能再乖巧得起來?一個小孩子,沒吃的沒喝的,偷摸拐騙,惡劣的環境足夠他學會所有惡習,我為了不讓你看扁,不讓你後悔揀我回來,所以誠心的願意放棄一切重新來過,讀書練劍,隻為了得到你一絲半點的注意,若運氣好,得到了你一句誇獎,就可以開心得幾天睡不著,這麽多年,我一直不怎麽叫你爹爹,你……真的,難道,一點也不明白麽?”
我茫然若失,是真的不知道,我的之之竟然是如此的委屈,原來所有的乖巧隻是騙自己的麽?呆在自己的身邊是如此的痛苦?心疼的厲害,不知道是什麽感情,酸澀的開始曼延,堵住自己的呼吸,我最後也隻能略微低頭苦笑。
“這麽多年,我一直不怎麽叫你爹,也不願意叫你王爺,你說不可以沒教養,我逼不得以叫你一句爹,然後心情就會非常的低落,你問我為什麽,我說我想起了自己的親爹,最後你就忍許我叫你王爺,可是,天知道,我的爹是什麽人,從出生就沒見過的人叫我如何想起?我所不願,不過是不想和你相差太遠,即使不能站在同一高度,可是,我希望不會離得你更遠,這所有的一切,你什麽都不明白麽?”
“之之……”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非常驚嚇,他恍然的笑,有豁去一切的意思,我忽然間不想他再說什麽話,什麽都不要說了,可是,他還是沒有停止,說出了最囧囧的語言。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所有的一切,包括那日我故意的爬錯你的床,不過就是因為——”
他停了停,耗盡力氣,終於艱澀的說出了那句話:“不過是因為——我愛你!”
我呆呆的,根本再想不出應該擺什麽麵目來對待麵前似熟悉似陌生的之之,接下來他說了什麽我已經沒辦法想了,夕陽如血,他離開的身影是那樣的倔強,有僵硬的城牆轟塌聲在自己耳朵裏徘徊不去。
我想我是喜歡他的。
我那麽急忙,慌張,我不想他有事,我想我是喜歡他的,雖然不知道什麽是愛,但我如此的恐慌,從來沒一個人在自己心裏占有這麽重的分量,他的失蹤讓自己亂了陣腳,我終於明白之之的重要。
他回來得那麽突然,太過開心的之之,讓自己忘記了所有失常和可疑的地方。
直至他的離去,懸崖的白紗和血跡,玉佩,蒼翠的客鬆,所有的所有,顯示他的離去,再不回來,與君訣,他做到了,做到了,我忍不住的吐血,什麽也不放在心上,我的之之,我的孩子,你怎麽舍得,你怎麽舍得與君訣。
若我離去,後會無期。
因為——我是如此的愛你,之之,你怎麽舍得。
混混的活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原來一直在等著他,所以失去他,才會連活下去,也是種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