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麽?有那麽一點點,任是誰被至親好生利用了一把,都難免會生氣,隻不過此時此刻蕭無畏心中的怒氣其實就那麽一絲罷了,少得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不說蕭無畏早就知道自己就是枚各方布局所用的棋子,哪怕就算不知此事,蕭無畏心裏頭也不會有多少的怒氣,這道理很簡單,打個比方來說罷,大象打個噴嚏吹飛了螞蟻,螞蟻對著大象狂吼亂叫地發脾氣有用麽?很顯然,除了將自己氣個半死之外,啥作用都不會有,這等蠢事蕭無畏自然是不會去幹的,不過麽,裝成生氣的樣子倒也無妨,這裏頭自然有著蕭無畏的計較了的。

實力是決定一切的基礎,在政治勾當中,沒有實力的人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脾氣,否則的話,那隻能是死得很慘,從根本上來說,蕭無畏如今所擁有的實力說穿了就是隻螞蟻,嗯,算是比較強壯的螞蟻,可終歸還是螞蟻,盡管成長性良好,可畢竟還遠沒成長為大象,此時的蕭無畏需要的是快速地壯大自己,而不是耍少爺脾氣,當然了,若是能假裝耍點小脾氣,從而將大象身上的肉挖下一大塊的話,蕭無畏自是不介意假裝上一回的,就這麽著,蕭同學這隻小螞蟻壓根兒就不理會柳嘯全接連派了幾撥黑甲侍衛前來催促,該幹啥還幹啥,洗完了澡,還悠哉地享用了回豐盛的晚餐,然後麽,再跟房中的丫環們調笑上一回,直到柳嘯全派了第四撥侍衛前來之時,蕭同學這才意猶未盡地逛蕩著向柳嘯全的住所行了去。

“孩兒見過姥爺。”蕭無畏逍遙地行進了柳嘯全的臥房之中,絲毫不因雷龍也在場而有所驚訝,微笑著走到炕前不遠處,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問了聲安。

“好,好孩子,你總算是來了。”柳嘯全一見到蕭無畏行了進來,麵色雖尚和藹可親,可眼神卻是複雜之至,內裏幾分的欣慰,幾分的內疚,幾分的激動還有幾分的企盼全都交織成了一團。

“是,孩兒回來了。”蕭無畏微笑地回了一句,站直了身子,饒有意味地看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雷龍,突地笑著道:“雷叔,恭喜了。”

蕭無畏此言一出,雷龍登時便愣了一下,麵皮**著道:“小王爺此言何意?”

“哈,沒旁的意思,小侄隻是恭喜雷叔將小侄賣了個好價錢,可喜可賀啊。”蕭無畏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似乎怨氣十足的樣子,撇著嘴說了一句。

饒是雷龍生性沉穩,可被蕭無畏這麽一打趣,老臉不由地便微微發起了燒來,一時間實不知該如何出言解說才好,隻得苦笑了一下,緊閉上了嘴。

“畏兒啊,這事情不怪你雷叔,都是姥爺的錯,姥爺給你賠不是了,你不會真怪姥爺罷?”柳嘯全見雷龍被蕭無畏整得尷尬萬分,忙出言開解道。

“哪能呢,瞧姥爺說的,孫兒不過就是個招搖的幌子罷了,唔,就算冒了那麽一點點的危險,對孩兒來說,也是種磨礪不是?哈,姥爺都是為了孫兒好麽,這一點孫兒心裏頭有數著呢,又豈會怪姥爺呢。”蕭無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嘻嘻哈哈地說著,生生弄得柳嘯全也尷尬得不知說啥才好了,畢竟此番蕭無畏所冒的危險著實太大了些,若不是其指揮才能出眾,隻怕早就已交待在北大窪湖畔了,此時借機發作一把,也屬人之常情罷。

“小畏啊,這事情都怪姥爺不好,沒能事先跟小畏說清楚,讓小畏受委屈了。”柳嘯全苦笑著道:“小畏不是要整商社販馬麽,姥爺答應你,這馬呢,小畏想要多少有多少,還有啊,若是商道徹底打通了,姥爺答應你,但凡燕西所屬諸城,爾之商社都可以暢通無阻,如此可成?”

光棍隻打加一,不打九九,這道理蕭無畏自然是懂的,眼瞅著柳嘯全拋出了好處來,蕭無畏自是不會多客氣,再說了,若是真能將柳振雄扶上位,將來這燕西指不定就成了自家的後花園,真要是將柳嘯全給逼急了,雖說眼下無大礙,畢竟此時柳嘯全還得求著自個兒,可難保將來不暗下絆子,做人麽,自然是見好就得收了不是?

“多謝姥爺厚愛,孫兒感激不盡,隻是,啊,對了,孫兒此番在北大窪折損了不少人手,回去怕是難跟父王交待,孫兒還請姥爺準許小畏在燕西招些人手,以補不足,不知姥爺能成全孫兒麽?”蕭無畏眼珠子一轉,提出了個額外要求來。

“此事好辦,小畏隻管去挑人好了,姥爺絕不阻攔。”柳嘯全沒料到蕭無畏會提出這麽個要求來,不由地愣了一下,這才笑著滿口子答應了下來。

“多謝姥爺。”蕭無畏提這麽個要求自然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在,不過麽,卻沒必要向柳嘯全解釋,此際見柳嘯全應承了,心中自是爽得很,緊趕著便謝了一聲。

“傻孩子,跟姥爺客氣個甚,說罷,那王夫子都提了甚要求?”柳嘯全笑著擺了下手道。

蕭無畏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道:“姥爺,出手滅了乞顏部落的可是二舅麽?”

“這個……”柳嘯全遲疑了一下,眼睛眯縫了起來,看了蕭無畏好一陣子之後,這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二舅該是奉了大舅之命暗中下的手罷,小畏說得可對?”蕭無畏毫不放鬆地又追問了一句道。

蕭無畏此言一出,柳嘯全便知曉所有的事情怕都已被蕭無畏料定了,也就沒再多隱瞞,點了下頭,算是默認了,接著輕輕地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地開口道:“小畏啊,你莫怪你大舅,他,唉,他也是個可憐人啊,若非當年,唉,罷了,不說這些了,小畏此番都與那王老夫子談了些甚子?”

當年?唔,若不是當年咱家老爹手黑,隻怕大舅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敢情咱家老爹此番派了人來,就是為了還債的麽?有這麽點可能,不過,好像沒那麽簡單罷,莫非……蕭無畏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小心肝不由地便是猛地一跳,不敢再往下深想了,忙不迭地收斂了下心神,滿臉子誠懇地看著柳嘯全道:“王老夫子提議鄭家斬殺鄭忠耿,並反戈一擊,剿滅盤踞疏勒之烏骨教匪,以換取大都督之位,經孩兒據理力爭,總算是駁回了此議,孩兒鬥膽代姥爺作了回主,提議三舅出任燕西大都督,事出緊急,未經姥爺同意,孩兒冒失了,還請姥爺降罪。”

柳嘯全本就屬意柳振雄出任大都督之位,早就在私底下做了不少的相關安排,此時聽蕭無畏如此說法,知道自己的心思怕是已被蕭無畏看破,心中對蕭無畏的能耐登時又高看了三分,同時也多了幾分忌憚之心,可再一想燕西的現狀與將來,立馬就釋懷了,這便笑著點了點頭道:“不怪,不怪,畏兒做得甚好,姥爺怎會怪罪畏兒呢,那王老夫子對此可有甚意見麽?”

“那倒沒有,隻是王老先生提了四個條件,孩兒一時也無法應承下來,隻得暫時告退而歸。”蕭無畏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四個條件?說說看,都是甚條件來著?”柳嘯全一聽王老夫子沒有反對柳振雄出掌燕西,眼中立馬閃過一絲精芒,沉默了一陣子,這才緩緩地開口問道。

蕭無畏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地道:“回姥爺的話,其一,柳家的事情自己解決;其二,如何溝通史、張兩家王老夫子一概不管;其三,從中原調糧入燕西;其四,朝廷不得乘機攻打燕西,此四條缺一不可,孩兒實無一絲把握應承,一切尚須姥爺自行定奪方好。”

“就這些麽?”柳嘯全眼中的精芒越來越亮,蕭無畏話音剛落,柳嘯全已是激動地坐直了起來,緊趕著追問了一句。

蕭無畏認真地點了下頭道:“孩兒句句是實,不敢虛言哄騙姥爺。”

“哦?”柳嘯全輕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側臉看向默默不語站在一旁的雷龍道:“雷老弟,前番之約依舊算數否?”

雷龍臉色平靜地拱了下手道:“大都督放心,雷某可以用性命擔保,燕西所需之糧秣皆已運至隴州,隨時可以調過黃河,此地事情一了,大都督自可派人前去調運。”

“那就好。”柳嘯全麵帶欣慰地點了點頭,接著提高了聲調斷喝道:“來人!”此言一出,人影閃動間,數名黑衣甲士已出現在了房中,各自躬身行禮應諾不迭。

柳嘯全臉色森然地揮了手,高聲下了令道:“即刻傳英兒、雄兒來此,快去!”

“屬下遵命!”一眾黑衣甲士齊刷刷地躬身應了諾,各自行禮退出了房去,自去傳喚柳振英兄弟不提。

嘖嘖,老爺子還真是果決,連隔夜的功夫都不願等,這就要下手了?倒黴的大舅哦,您老自祈多福罷。蕭無畏見柳嘯全行動如此之堅決,自是清楚其早就有所準備,為柳振英默哀之餘,有一個疑問卻悄然地湧上了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