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行不行啊,老爺子您倒是放個話出來啊,這半天不開口地,搞個啥啊,不就是一句話的功夫麽,行,咱販了馬,趕緊走人,不行,厄,咱還是走人,您老這火藥桶咱可是沒呆著的福分!眼瞅著柳嘯全半天不吭氣,蕭無畏心裏頭可是急壞了,偏生還不敢出言催促,隻能是可憐巴巴地望著神色變幻個不停的柳老爺子,然則心中卻已是打定了趕緊開溜的主意。

“小畏啊,你可知曉燕西的來曆麽?”柳嘯全沉默了良久,突地長出了口氣,問了個聽起來就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這……”蕭無畏顯然沒料到柳老爺子會問出這麽個不相幹的問題,不由地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想明白能不能販馬跟燕西的曆史有甚關聯的,不過麽,為了此番出使燕西之事,蕭無畏還是真兒個紮紮實實地下了番苦功的,盡了最大的可能去了解過燕西的事兒,對於燕西的曆史多少算是有些了解,這會兒聽柳嘯全問得如此慎重,心念電轉之下,忙躬身答道:“回姥爺的話,小畏倒是聽人說過一些,然,大體上以傳聞居多,實不敢言知曉。”

“嗯。”柳老爺子似乎滿腹心思地點了點頭,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燕西本是軍鎮,自聖祖開國以來,累世鎮守西疆,乃國之屏障也,惜乎順平帝暴虐無德,寵信宦官,致使天下大亂,民眾紛紛揭竿而起,為保我燕西之綏靖,我柳家先祖與西北諸世家歃血為盟,共推燕蒼公鄭懷德為大都督,行保境安民之要務,奈何時人不解,皆以為燕西已反,更因小人進言,順平天子急欲削我燕西諸世家,我燕西不得不求自保,虎牢關一戰,燕蒼公不幸隕落,諸軍眾將遂公推時任副都督之張荃月繼任,領我燕西十數萬將士浴血而戰,諸世家因此隕落者眾,後,幾經征戰,遂和焉,卻不料和後不久,張都督盡亡於行獵之時,燕西亂象再現,諸世家有鑒於此,遂定下誓盟,每任大都督皆以能者居之,不以世襲為替,先祖柳公本不過一偏將耳,後征滅突厥入寇,又平滅原西域諸小國之叛亂,以軍功卓著故,遂得以接掌燕西大都督之職,然,定有盟約在先,一概燕西事務非一家可專斷,有大事者,皆須五大世家一致同意,方能遂行,天幸我柳家代代皆有誌士,方可持續接掌燕西之大印,然,亦不過是表征耳,並非專擅無忌也,此即我燕西之故舊,實不足為外人道耳,小畏可都聽明白了麽?”

明白?不明白!柳老爺子這麽一通子長篇大論下來,聽得蕭無畏滿腦門的黑線,以蕭無畏的智商與閱曆,又哪會不曉得柳老爺子這番話裏頭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說來說去,不過就是在說燕西的事務並非柳家能專斷的,換句話說,就是蕭無畏買馬的事兒,他柳嘯全無法獨自做主罷了,至於其他的話麽,在蕭無畏聽來,全都是托辭的廢話而已,反正蕭無畏是不會去相信的,啥子不以世襲為替,嘿,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掌權唄,老柳家在燕西經營了近百年,根深蒂固,顯然就是拳頭最大的那一個,旁人要想奪位,哪有那麽便當的事兒,不想給馬就直說好了,扯這麽多廢話也不嫌累得慌!

“回姥爺的話,孩兒都聽明白了,既是姥爺有難處,孩兒也不敢強求,待得姥爺身體大安,孩兒再行回轉京師便是了。”蕭無畏心裏頭雖是不爽得很,可這當口上,也沒他發作的份兒,很是乖巧地回了話,心裏頭卻已再盤算著何時開溜為妥了。

一聽蕭無畏如此表態,柳嘯全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傻孩子,姥爺何曾說過不予爾馬了?放心,姥爺既然叫了你來,總不成讓自家孫子走空一趟的罷,姥爺這一票是一準投給小畏的,至於其他四家麽,那就要看小畏自己的努力了。”

啥?這都是啥話麽,還真當老子是傻瓜啊,嘿,自己努力?自己找死還差不多,這事兒您老還是自己去玩好了,咱可不是不奉陪的!蕭無畏雖對不能販到馬有些子失落,可相比於自家的小命,馬不馬的,還真沒啥要緊,哪肯真兒個地參合到燕西這溏渾水裏去,暗自翻了翻白眼,低著頭道:“多謝姥爺抬愛,既然此事令姥爺為難,孩兒實也不敢強求,就此作罷好了。”

“哦?哈哈哈……”柳嘯全沒想到蕭無畏竟然如此作答,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這才放聲大笑了起來道:“好,好,好,小畏真是個好孩子,能體諒姥爺的難處,姥爺心裏頭欣慰得緊,好,這事情不管再難,姥爺都幫定了,定要小畏能滿載而歸,這樣總行了罷?”

成倒是成,不過您老爺子會那麽好說話?嘿,這後頭一準還有埋伏來著!蕭無畏本就是個滑不留手的人物,小心眼活著呢,哪是那麽好哄騙的,眼珠子一轉,心中已有了計較,臉上露出一副靦腆的樣子道:“多謝姥爺,小畏此番帶了不少的貨物來,銀兩也足,隻消能換來馬,價格由姥爺定奪便可,小畏絕無二話。”

蕭無畏的話裏自然是有話的,這是在隱晦地告訴柳嘯全,咱買馬靠的是真金白銀,價格上好商量,至於其他事麽,不幹,您老自請高明去!柳嘯全再怎麽著也是在政壇上打滾了多年的老狐狸了,又豈會聽不出蕭無畏話裏的潛台詞,一見蕭無畏如此滑溜,眼中不經意地閃過一絲異芒,微微一笑道:“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傻孩子,還跟姥爺客氣個甚,這事情就這麽說定了,隻是,唉,姥爺如今也難啊,人老嘍,身子骨也不成了,就隻剩下躺炕上等死的份嘍,唉,小畏可願幫姥爺一把麽?”

厄……,老爺子,您行啊,誘拐不成,這就打起感情牌來了,靠,真是隻老狐狸!蕭無畏肚子裏暗罵不已,可麵對著柳嘯全那愁苦的臉,拒絕的話還真是說不出口,也無法說出口,誰讓他蕭無畏是晚輩來著,為長輩分憂本就是應盡的義務,更何況如今人在柳府裏,真要說個“不”字,能不能完好無損地走出去都是個大大的問號了,萬般無奈之下,哪怕心裏頭再不爽,口中也隻能道:“姥爺,您這是說哪的話,小畏若是能為姥爺分憂,自當身體力行才是,但凡姥爺有需要處,盡管吩咐便是了,隻是小畏年幼學淺,恐誤了姥爺的大事,還請姥爺多多體諒。”

難纏的小狐狸!柳嘯全飛快地在心裏頭給蕭無畏下了個定義,可臉上卻滿是欣慰的笑容,很是慈愛地摸了摸蕭無畏的腦袋,溫和地開口道:“好,小畏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姥爺心裏高興著呢,這樣罷,小畏一路遠來辛苦了,有事過一陣子再說也不遲,回頭讓你那些表兄弟帶你四下走走,好生在這晉昌城裏耍耍,其他諸事就交給姥爺來安排好了。”

靠啊,老爺子您到底想折騰些啥來著,您老來安排?不會是安排咱去送死罷?暈死!不成,咱還是趕緊想法子開溜的好!蕭無畏滿心眼裏不爽得夠嗆,可還沒處訴苦去,這一聽柳嘯全話裏已露出了送客的意思,自也不好再多耽擱,隻得乖巧地站起了身來,躬身行禮道:“姥爺,您多注意休息,孩兒先行告退了,明日再來請安。”

“嗯,好,回頭先去見見你大舅,有甚事找他商量著辦好了,去罷。”柳嘯全笑眯眯地揮了下手,示意蕭無畏自行退下。

“孩兒告退。”蕭無畏再次躬身行了個禮,一轉身,退出了房門。

“這孩子!”待得蕭無畏出了房門,柳嘯全苦笑著搖了搖頭,呢喃了一句,眼睛就此眯縫了起來……

找大舅?扯罷,那廝看著就惡心,找個屁啊!沒準整出個父債子償的事兒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奶奶的,眼下還是趕緊找三舅去,不管怎麽說,回去的一路可大多是三舅的勢力,總得先給自己留條退路方好!蕭無畏一邊走著,一邊思索著抽身退步的法子,想得有些個入了神,卻冷不防,剛行出了院門,邊上突然閃出了幾名俏麗的丫環,一個個盈盈地拜倒在地,生生令措不及防的蕭無畏嚇了一大跳。

“奴婢等參見小王爺。”五名丫環一起出聲參見,鶯鶯燕燕之聲聽起來倒也整齊得很,顯然是經過了嚴格的調教。

“都起來罷,爾等這是……”蕭無畏雖被嚇了一跳,可卻不好衝丫鬟們發火,隻得溫和地一抬手道。

“小王爺,奴婢碧羅,奉大少奶奶之命前來侍候小王爺,您的住所已安排停當,請小王爺隨奴婢一行。”一聽蕭無畏見問,一名為首的丫環站了起來,用一雙靚麗的桃花眼含情脈脈地看著蕭無畏,款款地說道。

小狐狸精,真是個小狐狸精!蕭無畏一見那自稱碧羅的丫環金發碧眼,卻說得一口流利至極的江南軟語,心中登時便是一蕩,險些就此失態,好在城府深,及時醒過了神來,淡然一笑道:“此事不急,小王有些禮物要送,爾等隨小王一並尋三舅去好了。”

“奴婢等遵命。”一眾丫鬟們嬌/聲應了諾,如蝴蝶一般飄到了蕭無畏的身邊,一陣香風襲來,蕭無畏的心弦不由地便蕩漾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