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是你?”
“畏兒?”
……
眾宗師的目光瞬間便凝視在了那發出豪言之人的身上,猛然發現此人竟是始終默默不語站在場中的蕭無畏,一眾宗師們不由地全都發出了驚疑的聲音——天下本有十大宗師,自大理烏震天死後,僅存九人,除了平盧劉鐵濤的正房夫人魔門聖女李氏之外,餘者已殊數到場,八大宗師會長陵,此乃十數年前嵩山之約後,宗師到得最齊的一次,雖說眾宗師高手們尚未正式交手,可彼此間的氣機卻已開始相互牽扯,場中暗勁湧動,早已不是尋常人能靠近的,別說尋常人了,便是一品巔峰的高手到了此處,也隻有一邊涼快去的份兒,可如今蕭無畏不單能穩穩地站在場中,還能神色自若地發出豪言,那就隻能證明一件事——這後輩小子不知怎地,悄然間已成長到了宗師高手的級數!
“父王,母妃,既是生死之戰,孩兒又豈能置身事外!”麵對著一眾宗師們的驚疑,蕭無畏挺直了腰身,擲地有聲地回應了一句,內裏滿是自信的豪情——宗師?沒錯,德陽一戰中,麵對著巨大的生死壓力,蕭無畏終於勘破了一品巔峰與宗師高手之間的門徑,踏進了宗師之境,盡管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如何進入此境的,可實力卻已然有了改天換地般的提升,這也正是蕭無畏敢在如此多宗師高手麵前放出豪言的根本依仗。
“說得好!畏兒且陪娘一道殺盡賊子!”正所謂知子莫若母,一眾宗師們尚在驚疑之中,柳鴛已率先醒過了神來,既驚且喜之下,豪情勃發,一擊掌,高聲叫起了好來。
意外,這絕對是個意外,對於項王一方來說,是個意外之喜,可對於洪玄帝來說,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意外之厄,然則洪玄帝卻並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退縮之意,而是冷冷地橫了蕭無畏一眼,嘴角輕輕一瞥,渾然不以為意地看著項王道:“七弟能得此子,足可慰平生矣,可惜啊,今日卻要夭折於此了,不單此子要死,便是七弟其餘那兩個不成器的劣子也斷無一絲的生路,朕早已布置下去,這會兒,那兩個蠢貨該已是授了首,朕這便送七弟一程,成全爾一家團圓於地下好了。”
洪玄帝這話既是誅心之語,又是攻心之策,隻可惜項王卻並不為所動,淡然一笑道:“四哥若有此等把握,不妨一試好了,吾兒說得對,鹿死誰手尚在兩可之間!”
事到如今,雙方的底牌皆已亮出,車馬也都已擺開了,再多說些甚子都已是無意義之事,也該是到了手底下見真章的時候了,隻不過雙方都沒有急著搶先出手,而是各自凝神提氣,彼此的氣機瞬間便纏雜成了一團的亂麻,雖尚未正式交手,可宗師的氣勢之爭,卻非尋常可比,但見無數的旋風突兀地在祭台附近狂嘯了起來,數麵插得近的黑色大旗被生生刮得東倒西歪,聲勢驚人至極,就可憐甬道外那些個已看傻了眼的地方官員們竟有不少被當場嚇得暈倒在地,然則長安尹劉明輔不動,一眾官員們自是不敢擅離,隻能是傻愣愣地看著祭台上那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對峙之景象……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長陵內惡戰將起,卻說長陵外,自諸王進了長陵之後,現場的氣氛便隱隱有些子不對味——諸王中項王位份最尊,所帶的兵馬也最多,足足有兩千餘眾,當然了,這其中有三百餘騎是屬於蕭無畏的燕王府,本來麽,諸王兵馬的駐紮該是由項王一方先行挑選,而後才是其餘諸王,然則項王到得遲,諸王兵馬以及長安郡兵早早地便將駐紮地都安頓好了,就隻留下中間的一塊空地,項王的兩千兵馬自是沒選擇的餘地,隻能是勉強將就,被諸王所部遙遙夾在了中間,諸王還在時,倒也看不出有甚不妥之處,可待得項王等人一進了長陵,眾侍衛們這才覺得情形似乎透著些古怪的意味,可因著身為侍衛統領的雷虎並未隨軍前來,一眾侍衛將領們都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等微妙的局麵方好,唯一的例外便是得了蕭無畏提點的王誌。
蕭無畏手下諸將中,王誌並不算是能力最出尖拔萃的一個,論兵略不如李明新,論武藝不及寧家兄弟,論及衝鋒陷陣的能耐也比不得燕雲祥等人,可論到執行命令的一絲不苟,卻屬他第一,這也正是蕭無畏此番將其帶來長陵的緣由之所在,當然了,王誌還有一個眾人都難以比擬的長處,那便是觀察力,尤其是對事態的判斷力在蕭無畏手下諸將中,算是最出色的一個,故此,在一眾侍衛將領們尚在暗自猜疑之時,王誌已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周邊各支部隊的敵意,這便悄悄地將項王府負責統軍的雷霸叫到了一旁,低聲地商議了起來。
“什麽?好膽,這幫雜碎,老子……”
雷霸乃是雷龍之長子,名如其人,霸氣十足,脾氣暴得很,論武藝倒是快趕上其父了,可說到心思敏銳麽,卻沒有其父的一半,此番原本輪不到他來領兵,隻是因著其叔雷虎臨時被項王留在了大營,雷霸這才有了獨自領軍的機會,隻不過這廝心粗得很,並沒有察覺到周邊的情形有些不對勁,直到王誌點破之後,雷霸立馬就暴跳了起來,馬鞭一揚,便要發飆。
“雷將軍噤聲,燕王殿下有將令在此!”
王誌雖也在項王府掛過侍衛的名,可實際上卻是蕭無畏的直屬手下,與雷霸並不屬同一個體係,彼此間的交集甚少,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故此,王誌其實並不太清楚雷霸的個性,這一見雷霸牛脾氣要爆了,立馬便急了起來,要知道此時形勢微妙,是否要動手尚在兩可之間,又豈能讓雷霸如此瞎胡鬧,這一急之下,不得不搬出蕭無畏這尊大神來鎮壓場麵。
“哦,殿下有何交待?”
正所謂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旁人的命令雷霸或許不在意,可蕭無畏的命令他卻是不敢不從,這一見王誌從衣袖中抖出了蕭無畏的令牌,立馬就收了聲,緊趕著低聲追問道。
“殿下有令:若事情有變,固守待援,支撐到午時,自有援兵趕來。而今看情形怕是真有變,我部眼下被困中央,已失先手,且我部雖皆乘馬,卻非騎軍,驟然接戰,必不利,一旦亂起,恐難支撐長久,依某之見,策馬為牆而戰或能堅守,隻是調度動作若大,則恐驚動賊子,還望雷將軍暗中通知諸將,以備應變。”王誌先將蕭無畏的密令傳達了一番,而後又按著自個兒的想法解說了一下應對的策略。
“好,那就這麽辦了,王將軍,你我分頭準備。”
雷霸雖不算是個精明人,但也不傻,這一聽王誌所言無虛,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與王誌分頭通知諸將,暗中悄然變陣,隨時準備應變。
王誌的預先安排自不是杞人憂天的白癡行徑,而是救命的安排——就在項王府侍衛們剛暗中調整完畢的當口,一聲銳嘯陡然而起,一道劍影從遠處飛掠而來,急速地越過了陵園外的諸王軍隊,如天外飛虹一般衝進了長陵之中,那正是劍先生現身時的驚人場景,在場數千軍人大多是初次見到宗師顯露身手,全都被震撼得目瞪口呆,緊接著,就見璐王等三王急匆匆地從長陵中奔了出來,各歸本陣,而後,長陵內一聲短促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長陵守備齊軒麟領著無數兵馬從大門中湧了出來,如浪濤一般向位列正中的項王府兵馬衝殺了過去。
“項王謀逆,其罪當誅,本王奉旨討逆,諸軍殺賊!”
沒等長陵守軍與項王府侍衛們交上手,已逃回到自家陣中的璐王蕭振舉刀狂呼了起來,此言一出,諸王府之兵以及長安郡兵紛紛響應,各自揮戈向項王府侍衛們衝殺了過去,呐喊聲震天中,殺氣蒸騰而起。
“縱馬,變陣,殺!”
項王府侍衛們確實都是百戰之精銳,然則人數卻僅有兩千出頭,在這等狹窄之地,麵對著數倍於己的兵力之圍攻,若無準備的話,唯有被全殲這麽一個下場,一旦項王府侍衛全軍覆沒,陷在長陵中的項王父子隻怕也難討到好去,好在王誌對此局麵早有預防,這一見到各方兵馬掩殺而來,王誌立馬振臂高呼了起來,早已準備就緒的項王府官兵自是聞令而動——外圍的侍衛們齊刷刷地揚刀狠紮身旁戰馬的臀部,數百匹戰馬齊齊吃疼哀鳴之下,紛紛揚蹄狂奔,不管不顧地衝進了湧將過來的亂兵群中,好一通子狂衝亂踏,登時便令諸王的軍隊大亂一片,攻擊的勢頭也就此被狠狠地窒息了一下,如此一來就給了項王府官兵們調整陣形的時機,但見項王府士兵們一個變幻之後,已擺出了個圓形防禦陣——最外圍是千匹戰馬圍成的肉牆,所有的戰馬以五五為數,韁繩拴在一起,長槍釘地以固之,馬牆之後是持弓橫刀的一千五百餘步卒,另有五百餘人則牽馬而立,隨時準備應對各個方向上的危機。
“上,殺,殺光逆賊!”
齊軒麟本以為自己一方八千餘兵力打兩千無備的項王府侍衛,理應是一件手到擒來的功勞,卻萬萬沒想到項王府一方的應變居然如此之神速,這一見戰都尚未開打呢,己方便已有些子亂了陣腳,不由地便是一陣大怒,大吼了一聲,親自率衛隊從後頭拚死殺了上去,他這一拚命之下,其手下諸軍自是不敢怠慢,紛紛呐喊著再次衝了起來,血戰就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