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馬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這個問題蕭無畏早就不知問過自己多少回了,答案麽,說起來簡單,就兩個字:沒譜——販馬是唐大胖子的主意,那廝倒是說得天花亂墜的,還拿出了一些證物,言辭灼灼地說燕西柳嘯全親筆寫了信給唐嘯天,邀請唐家商號前去洽談以商置馬之事,而這就是唐大胖子被送回京師的緣由之所在,隻不過唐嘯天說的是去商討可能性,可到了唐大胖子口中卻成了絕對沒問題,對此事的真與假,蕭無畏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之所以跟著鬧騰得起勁,其實也不完全是在瞎胡鬧,對此,蕭無畏有著自己的考慮在。
燕西柳嘯全這個話題在項王府是個禁忌,從無人敢隨便提起,便是蕭無畏的母親柳鴛也從不跟蕭無畏說起這方麵的事情,有幾次蕭無畏忍不住出言試探,不單沒能得到答複,反倒被柳鴛尋事斥責了一番,幾次之後,蕭無畏也就學乖了,閉口不談外公之事,不過麽,在自個兒心裏頭可是沒少胡亂猜測,按蕭無畏的估計,之所以會如此,一準跟當年的六藩之亂有關,甚至可能跟自家老爹被迫引退有牽連,當然了,一切都是蕭無畏的猜測罷了,壓根兒就無從考證去,然則有一條蕭無畏是清楚的,那就是唐嘯天乃是蕭睿的絕對親信,唐嘯天棄官從商,極有可能便是奉了蕭睿的命令,鬧不好唐家商號背後的大老板就是蕭睿,這才解釋得通為何唐大胖子會在項王府常駐,換句話說,蕭唐乃是一家,柳嘯全寫給唐嘯天的信其實就是寫給蕭睿的,至於唐大胖子麽,其實就是枚棋子,跑腿的料罷了。
姑且不論柳嘯全寫這封信的真實目的何在,總算是伸出了一根橄欖枝罷,問題是這根橄欖枝還真不好接,算來算去,滿項王府裏也就蕭無畏合適,道理麽,很簡單,蕭無畏就是個大紈絝,再怎麽瞎胡鬧,旁人也不會因此而大驚小怪,按蕭無畏的分析,這也極有可能就是唐大胖子慫恿自己去販馬的根由之所在,當然了,按蕭無畏的判斷,唐大胖子其實也就是枚被利用的棋子而已,沒準到了這會兒,唐大胖子還蒙在鼓裏頭呢,至於背後主謀麽,十有八九就是自家老子項王蕭睿,否則的話,就解釋不通為何在蕭無畏與唐大胖子這一對活寶已將商社之事鬧得如此風風火火的情況下,項王爺竟然沒有出麵橫加幹涉了。
能不能販得回馬又或是能販回多少馬蕭無畏其實一點都不在意,能讓蕭無畏看重的其實隻有兩條——一是看能不能將柳嘯全這個外公的勢力引為外援,其二麽,那就是走出京師,到外頭去走一走,看一看,順便收攏些人才,以組建班底之用,至於能不能靠商社賺到錢,蕭無畏一點都不擔心,道理很簡單,自承平中興之後,大胤皇朝通往西域的商路已日漸萎靡,並非商機已絕,而是朝廷生恐燕西勢大,有意識地控製了商隊的規模與交易的貨物,人為地造成了商路的不暢,實際上,那些能拿到前往西域通行證的商隊全都是京師裏那些個權貴們,這條壟斷商路上可謂是商機無限,賺錢並不算甚太難之事,當然了,這些東西都是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兒,自是不可能在朝堂上說將出來的,別看蕭無畏不曾上過朝,可這點基本常識還是有的,此時麵對著弘玄帝的詢問,蕭無畏並不著慌,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大袖子,緩步走到了禦駕前,一躬身道:“回皇伯父的話,臣侄無須解釋,誰若是不信,盡可與臣侄賭上一場。”
蕭無畏這話一出,滿朝文武全都傻了眼——大胤皇朝立國近五百年來,當朝罵皇帝的聽說過,當著皇帝的麵因政見不合而大打出手著也曾有過,可卻從沒人見識過似蕭無畏這等當朝要開賭的,大家夥原先見蕭無畏當了好一陣子的乖寶寶,心裏頭都不免在犯叨咕,鬧不清這小子是不是轉了性了,可這等開賭之言一出,立馬就暴露出蕭無畏大紈絝之本色,一眾朝臣們先是一愣,緊接著暴笑之聲轟然而起,便是板著臉的弘玄帝也被蕭無畏這麽句無厘頭的話逗得不由地莞爾一笑,原本朝堂裏肅穆的氣氛至此蕩然無存矣。
旁人笑不笑的,蕭無畏壓根兒就不在意,滿臉不在乎地站在那兒,一派的輕鬆從容之狀,瞧得弘玄帝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出言斥責其君前失禮之過,無奈之下,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抬手,示意哄鬧中的群臣們安靜下來,沉吟了一下,看著蕭無畏道:“賢侄既是願賭,那朕便陪爾賭上一局好了。”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陛下,朝廷大事豈能兒戲如此。”
“陛下,蕭無畏無禮非法,有失人臣之道,當重罰之!”
……
得,這回好了,竟然連弘玄帝都賭開了,剛安靜下來的朝臣們立馬再次哄鬧了起來,出言勸諫者不計其數,人人皆呼不可,更有甚者,已當庭彈劾起蕭無畏的無禮來了,滿朝堂登時便糟雜得有如菜市場一般。
“嗯。”弘玄帝見大殿中鬧得實在是不成體統,立馬板著臉吭了一聲,一壓手,鎮住了殿中諸臣的**,饒有興趣地打量了蕭無畏一番,而後微笑地道:“如何?賢侄可敢與朕對賭乎?”
“故所願,不敢請耳,卻不知陛下欲睹何物,又如何個賭法,還請陛下明示。”蕭無畏滿不在乎地應答了一聲,一副胸有成竹之狀。
“哦?哈哈哈……”弘玄帝被蕭無畏此言逗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一通子暢笑之後,這才接著道:“朕許久不曾如此暢快了,罷了,朕也不以大欺小,賢侄若是真能販回馬匹,朕便馬政署交由爾來管,可若是不成,賢侄以何為賭注哉?”
“父皇,此事……”馬政署乃是太仆寺最要害的部門,也是太子來錢的最大門道,這會兒一聽弘玄帝竟然將馬政署拿出來當賭注,可把蕭如海給急壞了,顧不得許多,從旁便站了出來,欲出言勸諫,卻不料被弘玄帝冷厲的眼光一掃,話說到半截就說不下去了,不得不訕訕地退了開去。
蕭無畏略一沉吟,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皇伯父的話,臣侄並無太多拿得出手之物,算來算去,也就西城待建之鋪號尚值些銀兩,不算多,約摸二十萬兩罷,就拿這當賭注好了,不知皇伯父認為可行否?”
敗家子,絕對的敗家子!一眾朝臣們一聽蕭無畏居然投入二十萬兩銀子買地建鋪號,還竟然一口氣就這麽當賭注全壓了上去,各自的心裏頭無不在痛罵蕭無畏就是個超級敗家子,隻不過有了太子出言勸諫被逼退的先例,一眾朝臣們雖都不屑蕭無畏的浪蕩,卻無人再敢出頭言事,一時間滿大殿的氣氛變得詭異非常。
“那好,不過既然是賭,那就得有些規矩才是,賢侄若是能販來百匹良馬方可算贏,若不然,則以負論,爾可同意?”弘玄帝沒有去理會朝臣們怪異的神色,而是微笑地看著蕭無畏,追問了一句。
“一切聽憑陛下吩咐。”蕭無畏壓根兒就無所謂輸贏,反正那二十萬兩已經花在地皮上了,左右拿不回來,若是販不來馬,蕭無畏也真沒打算將商號之規模搞得如此誇張,再說了這些錢本來就是拐來的,輸了便輸了,大不了再找哥幾個騙去得了,也沒啥大不了的,自是毫不猶豫地一口應承了下來。
“賢侄沒疑問便好,唔,此賭局乃是朕與爾之間的事,他人自是不得參與其中,峰兒,濤兒。”弘玄帝點了點頭,突地提高了聲調點了大、二兩位皇子的名。
“兒臣在。”蕭如峰兄弟倆一聽到自家老子點了名,緊趕著都站了出來,各自應諾不迭。
弘玄帝麵無表情地掃了兩位皇子一眼,沉著聲道:“朕說過了,此番乃是朕與小畏之間的賭局,爾二人就不必參與了,都撤了股罷。”
“兒臣等謹遵父皇旨意。”蕭如濤本來就無所謂參與不參與,自是答應得很快,而蕭如峰卻很有些子不樂意,畢竟戰馬對於其來說,簡直就跟**一般,他當然不想販回來的馬落到旁人的手中,然則弘玄帝既然已經開了金口,他自也不敢出言反對,也隻能恭敬地應了諾。
“陛下且慢。”一聽弘玄帝要蕭如峰兄弟倆撤股,蕭無畏可就不幹了——蕭如峰那頭六萬兩銀子是小事,雖說退了有些子心疼,可也算不得太痛苦,了不得將來尋個機會再從蕭如峰手中騙將出來就是了,可蕭如濤那頭的二十六萬兩銀子乃是蕭無畏贏回來的,哪可能再還將回去,再說了,真要是還了這筆銀子,蕭無畏立馬就有捉襟見肘之窘迫,自然不肯同意兩位皇子撤股之事了的。
“爾可有甚不同意見麽?”一聽蕭無畏出言打攪,弘玄帝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就連賢侄也不稱了,直接以一個“爾”字來替代,話音更陰森得可怕——弘玄帝之所以要兩位皇子撤股,自然不僅僅是為了保證對賭公平之故,而是不想讓兩位皇子串通一氣,這等帝王心思又豈能容得蕭無畏隨意破壞。
“皇伯父明鑒,臣侄手頭緊了些,若無兩位兄長襄助,這馬又如何販得來,這賭不用打,也是必輸無疑了的,還望皇伯父能體諒一二。”蕭無畏倒是沒有去仔細想弘玄帝的隱晦心思,而是心疼手頭的銀子,直截了當地便叫起了窮來。
蕭無畏或許沒有錢,可項王府的底細弘玄帝又豈能心中無數,隻不過這些話卻不能抬到桌麵上來說,麵對著蕭無畏那等委屈的小樣子,弘玄帝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賢侄所言朕知曉了,股份先退了,銀子爾且留著用罷。”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聽不用還錢了,可把蕭無畏給樂壞了,緊趕著便謝了恩,那副急迫的樣子,宛若擔心弘玄帝反悔之狀,瞧得弘玄帝暗自搖頭不已。
蕭無畏是樂嗬了,可蕭如峰兄弟倆就暈乎了,二者的臉全都變了色,然則自家老子都已發了話,自也沒他倆出言反對的理,隻能是眼睜睜地看著蕭無畏又白占了一回的大便宜,卻也無可奈何,眼瞅著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朝議就要以這等戲劇似的結局收尾之際,一眾大臣中突地閃出了個身穿大紅官袍的官員來,但見那名官員急步來到殿中,耿著脖子便高聲呼道:“陛下,國事豈可草率如此,恕微臣不敢苟同。”此言一出,滿殿登時又是嘩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