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又見宗師,滿天下攏共也就十大宗師而已,尋常時分能遇到一個就已屬難天大的機緣了,可如今倒好,一次跑出來三個不算,暗中居然還藏著一個,烏延鐸等人好歹也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頂尖高手,可在這等時分,就隻能當一個不起眼的看客了的,而這等看客還危險得緊,真要是這些個宗師們當場動起了手來,別說挨上一下了,便是被眾宗師們的氣勢波及,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呆在這等地兒,簡直就是種難言的折磨,偏生還沒處躲去,如此一來,一個個臉上的表情可就著實豐富得緊了些。

烏延鐸等人如坐針氈,蕭無畏自然也同樣不好受,滿臉子黑線一圈一圈地往外冒,隻不過原因卻與烏延鐸等人不同——那位隱藏在暗處的宗師人尚未露麵,蕭無畏卻已經聽出那人是誰,除了舒老爺子外,自是再無旁人,再一聯想到自家老爹的突然出現,以蕭無畏的智商,哪會猜不出這就是個局,而他自己就是魚鉤上的那塊香餌,姑且不論是不是隨時可以舍棄的那一類魚餌,光是昨夜的驚魂以及滿身的傷痛,就足以令蕭無畏火冒三丈了的,偏生這等場合下,還真沒蕭無畏開口言事的份兒,有氣也就隻能自個兒一旁憋著去,又怎個鬱悶了得。

“哎……”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之後,場中人影一閃,白發蒼蒼的舒雪城老爺子已出現在了眾人麵前,但見舒雪城滿臉愁容,不停地搖頭歎息著,一派滿腹辛酸之狀。

“老先生,犬子一向承蒙您照拂,方能有今日之成就,小王在此多謝了。”舒老爺子一現身,項王蕭睿那張肅然的臉上露出了絲微笑,很是客氣地拱手行了個禮,道了聲謝。

“哼,你也不是好人!”舒老爺子絲毫沒給項王麵子,眼一瞪,拂了下大袖子,沒好氣地埋汰了一句。

“老先生既然來了,就陪小王走上一場可好?”項王絲毫沒有動氣的樣子,依舊是微笑地出言問道。

“你倆扯夠了罷,要動手就快點,婆婆媽媽的算個屁。”舒老爺子還沒開口呢,那一頭旁觀著的烏震天已是老大的不耐,揮了下手,罵了一嗓子,絲毫也不懼項王一邊來了舒雪城這麽個幫手,在他看來,舒雪城不過是十大宗師最後一人而已,雖強卻也有限,至於清玄真人麽,雖比不得項王強橫,卻也不見得會差得太遠,雙方不過是勢均力敵罷了,隻要雙方的絕頂戰力糾纏在一起,烏延鐸等人自可趁亂去取了蕭無畏的性命,這一趟也就不算白走一回,自是毫無顧忌地放出了挑戰的話語。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老朽可是誤上了賊船了,不想動怕也不成了,就陪爾隨便動動好了。”舒老爺子壓根兒就沒理睬烏震天的叫囂,捋著胸前的長須,搖頭晃腦地感歎著,居然將蕭無畏剽竊來的詩句都搬了出來——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本是蕭無畏當年為了應付功課而從唐伯虎的詩裏剽出來的,這會兒被舒老爺子原原本本照搬地用了,聽得蕭無畏直翻白眼。

“多謝老先生相助,小王感激不盡。”項王笑著拱手謝了一聲,這才一轉身,冷然地看著對麵的兩位宗師,眼神中殺氣陡然乍現,一股子強大的氣勢暴然而起,卻苦了站在一旁的蕭無畏,愣是被壓迫得踉蹌倒退不已。

靠了,老爺子,您老說動手就動手,沒看咱還站一邊麽?也不吱個聲兒,得,要打趕緊打,宗師級演出,咱搬個小板凳觀摩去!蕭無畏沒提防之下,被自家老爺子的氣勢壓迫得狂退不已,受罪不小,可心裏頭卻滿是惡趣味的企盼,就跟後世影迷們搶著看大片一般德性。

“老小子,還真要打了,好,那就來罷,延鐸,爾等也別閑著,去,將那小滑頭砍了!”一見到項王氣勢已開始提升,烏震天絲毫不肯示弱,哈哈大笑著提氣對抗之餘,也沒忘了向自己的兩個徒弟下令。

“是,弟子遵命!”烏延鐸等人自是不想被卷入宗師高手們的交戰之中,這一聽自家師傅下了令,哪有不應承的理,再說了,昨夜被蕭無畏戲耍了一個晚上,早就對蕭無畏恨之入骨了的,公私兩便的情況下,自是非取了蕭無畏的性命不可,這便緊趕著應答了一聲,領著烏海明與嶽奇二人一頭便竄進了道旁的山林間,打算繞過宗師們交手的現場,前去追殺蕭無畏。

娘的,這群陰魂不散的家夥,蕭無畏剛縱上道旁的一顆大樹,正打算看大戲呢,這一見烏延鐸等人竄了過來,登時便是一陣火大,可還真不敢跟那三個家夥死拚,沒奈何,隻好閃身飛縱向了對麵的樹林,打算跟烏延鐸等人兜圈子地玩上一把。

蕭無畏的輕身功夫本就在烏延鐸等人之上,雖說身上有傷,可真想要逃的話,還真不是烏延鐸等人能追得上的,於是乎,作為主角的四大宗師尚未開打,外圍四個小字輩倒就此鬧騰上了,三追一逃地兜著圈子窮轉悠了起來,簡直就跟走馬燈一般。

宗師級高手之間的較量自然不可能似江湖小痞子那般上來就是一頓拳腳亂揮,實際上倒更像是在玩著“我們都是木頭人”的遊戲,誰也不敢輕易出手,看起來便像是四個木樁子一般,然則這等看似平靜的情形下,其實是最凶險不過的一幕,隻因四大宗師的氣機已完全糾結在了一起,隻要有一方稍露出一絲的破綻,緊隨著而來的一準便是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縱使強如項王這等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敢說能輕易抗得下對手的攻擊,畢竟雙方的實力差距其實隻在一線之間而已,一個不小心之下,便是萬劫不複之境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四大宗師之間的對峙依舊,外圍追逃的蕭無畏等人也依舊無甚改觀,這一切可以進行到永遠一般,當然,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在雙方對峙了近乎半個時辰之後,大道遠端突然響起了一陣悶雷般的馬蹄聲,旌旗招展中,數百騎兵如怒濤般從遠處疾馳了過來,看那旗號,赫然正是蕭無畏手下的那幫王府侍衛,燕雲祥、燕鐵塔、百長山等人全都衝在了最前方,雖隻是三百餘騎的小隊伍,可奔馳起來卻有千軍萬馬之勢。

來的是項王一方的援軍,似乎該是烏震天等人受震動才對,然則真正出現了波瀾的卻是項王蕭睿,隻因著這群騎兵身手太過低微了些,他們的到來不單不能對宗師之戰起到作用,反倒會影響到項王一方的發揮,故此,一見到遠方疾馳而來的燕雲祥等人,項王蕭睿的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衣袖上起了一絲微瀾。

這一絲微瀾很不起眼,可卻是心境波動的一種體現,說是破綻也無不可,當然了,這個破綻很小,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尋常一品高手要想發現這一絲的破綻都不可能,更別說出手攻擊了,然則項王對麵的烏震天與清玄真人卻並非一品高手,而是冠絕天下的宗師級人物,哪怕這破綻再小,也無法瞞過他們的觀察,對於他們這等宗師而言,破綻就是出手的信號,如今項王既已露出了破綻,自沒有不趁勢發動的理兒。

“吼……”

率先出手的是烏震天,但見其一聲怒吼,揮拳便是一個直擊,沒有絲毫的花俏與變化,唯有快與狠,出拳之初,烏震天離項王蕭睿尚有三丈之遙,可拳一出,人隨拳走之下,隻一閃便已到了離項王不過三尺之距,拳勢雄渾無匹,拳過處,撕裂的空氣生生蕩漾出如潮水般的波紋,音爆之聲隆隆作響,聲勢駭人已極!

“無量天尊。”

第二個出手的是清玄真人,但見其道號一宣,人已一閃之間從右側殺到了項王蕭睿的身旁,手中的長劍豁然一亮,耀眼無比的光芒乍現之下,竟令人有如麵對烈日當空之感,劍勢如虹般地劃破空間,呼嘯著直刺向項王蕭睿的右手曲池穴。

“大膽!”

第三個出手的不是被攻擊的項王蕭睿,而是其身邊不遠處的舒雪城老爺子,就在清玄真人剛一發動的那一霎那,舒老爺子跟著也動了,但見舒老爺子暴吼了一聲,手一翻,一柄軟劍已突然出現在了手中,劍光一亮,無數朵劍花乍然而現,劍氣縱橫來去,如落花繽紛般地罩向了撲擊而至的烏震天,隻是速度上卻因發動遲之故,稍慢了一線,隻能起到擾敵之功效,難以達成圍魏救趙之目的。

“哼!”

麵對著兩大宗師的夾擊,饒是項王蕭睿武功蓋世,也不敢有絲毫的輕慢,冷哼了一聲,雙手一圈,使出一招普普通通的“如封似閉”,全然采取了守勢,無數的拳影組成一道厚實的氣勁之牆,一派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之打法。

四大宗師四種戰法,各自出手之下,風雲為之變色,雙方的招式尚未接實,激撞在一起的勁氣便已振蕩了開去,道旁的大樹宛若被狂風卷過一般,猛地搖晃了起來,樹枝嘩嘩作響,那等情景隻能用駭人聽聞一詞來加以形容,這等慘烈的大戰之下,誰能笑到最後,尚在未定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