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寺廟中,天王殿皆是山門殿,一進寺門便入了天王殿,然則少林寺卻頗有不同,山門處並無殿堂的設置,其天王殿與山門之間還隔著個小廣場,至於內裏的布置倒是跟旁的寺廟沒啥太大的區別,同樣是正中供奉彌勒佛,兩邊供奉四大天王,再有便是些香案,蒲團之類的家什,陳設顯得簡單而又樸素。

蕭無畏本人對於佛教隻是持無可無不可之態度,然則王妃柳鴛卻甚是崇佛,打小了起,蕭無畏便沒少陪柳鴛去寺廟裏燒香還願,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寺廟的格局乃至那些個菩薩的來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這一緊跟著圓澄大師行進了殿門,隻掃了眼殿中的陳設,見無甚出奇之處,也就懶得多加理會,就這麽笑眯眯地站著看著圓澄大師燃香禮佛。

圓澄大師始終不曾回頭去看蕭無畏一眼,虔誠地在彌勒佛前上了三柱香,而後盤坐在香案前的蒲團上,又喃喃地念了段經文,這才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看了蕭無畏一眼,卻並沒有開口多說些甚子,一轉身便要向後殿行去。

“大師且慢,小王既到了佛前,總得燒上一柱香罷。”一見圓澄大師要走,始終含笑不語的蕭無畏卻在此時開了口,話音一落,也沒管圓澄大師允是不允,緩步行到香案前,從一把擺在香案邊的香中取出了三根,就著一旁的燭火點燃,後退小半步,輕晃了下手,將明火滅去,而後恭敬地拜了拜,這才將三柱香插在了小香爐中,忙完了這一切之後,還沒忘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幾張百兩的銀票子,隨手塞進了香案邊的功德箱中。

蕭無畏忙活了半天,圓澄大師依舊是木然著臉,也不曾開口多說些甚子,直到蕭無畏忙完了,圓澄大師也不過僅僅隻是比劃了個“請”的手勢,便即轉入了後殿,腳步不停地徑直出了天王殿,向右一轉,沿著回廊走了一段之後,轉進了一間禪房之中。

嗯,這又是怎個說頭來著!蕭無畏默默無語地跟在圓澄大師的身後走進了禪房之中,入眼便見這間不算太大的禪房中空落落地,除了幾個蒲團之外,再無旁的陳設,禪房的盡頭卻有一灰衣僧人麵壁而坐,一派入定之狀,絲毫不因有人進了房而回頭張望上一下。

“阿彌陀佛,師弟,你要等的人來了。”圓澄大師絲毫沒有向蕭無畏介紹那名僧人的意思,甚至不曾回望一下蕭無畏是否跟在身後,緩步走到那名灰衣僧人的背後,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沉聲說了一句道。

灰衣僧人聞言並沒有回過身來,甚至不曾開口應答,隻是身上的僧衣卻如同潮水般波動了起來,似乎心情相當之激動。

“殿下,請!”圓澄大師見狀,並沒有再多些甚子,隻是對蕭無畏擺了下手,說了一聲之後,也沒管蕭無畏是如何個反應,徑直便行出了禪房。

請,請啥啊,這沒頭沒尾地,搞個甚名堂!蕭無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圓澄大師的背影,又瞄了眼那端坐在暗處的灰衣僧人,嘴張了張,本想叫住圓澄大師問個究竟,可話到了口邊,卻又強行忍了下來,愣了好一陣子之後,遲疑地走到了離那灰衣僧人三尺左右,站住了腳,略一沉吟,試探著出言問道:“小王見過大師,不知大師可有甚吩咐麽?”

“坐!”灰衣僧人還是沒有回轉過身來,沉默了良久之後,從喉頭裏擠出了聲個暗啞至極的聲音。

坐?蕭無畏四下打量了一下,就隻看見牆角處擺放著兩個灰蒙蒙的破蒲團,天曉得已存世多久了,那等破爛玩意兒真要是坐了上去,會不會就此垮塌成滿地碎布還真不好說,至少蕭無畏本人可不敢打保票,問題是不坐蒲團的話,總不能坐地上罷,瞧著那滿地的灰塵,蕭無畏雖無潔癖,可也不情願粘上滿屁股的灰罷,鬱悶了好一陣子之後,也隻能是走到牆角處,拿起了個蒲團,輕輕地抖了抖上頭的灰塵,而後走回到原位,將蒲團放下,撩起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好奇地看著灰衣僧人的背影,微笑著拱手為禮道:“請大師指教。”

“接著!”灰衣僧人依舊不曾回過身,隻是低喝了一聲,手一揚,一條細長的繩子筆直地拋了出來,如利劍般直奔蕭無畏的胸膛襲去,其勢極快,破空之聲大作間,竟有如長槍出擊般凶狠。

“哼!”

蕭無畏自忖持禮甚恭,並無得罪這灰衣僧人之處,卻沒想到此人居然說動手便動手,連句交待的場麵話都沒有,心裏頭的怒氣登時便起了,這便冷哼了一聲,手一抬,並指向直刺而來的細繩抓了過去。

“吧嗒!”

蕭無畏一把抓住了繩子,爆出一聲如石頭對碰般的聲響,但覺一股子大力瞬間湧了過來,手腕一震,險險些抓不住躍動不已的繩頭。

“好!”

蕭無畏沒想到繩上所附的力道竟會如此之大,心中不由地暗自吃了一驚,然則,與此同時,不服輸的心思也起了,這便大叫了聲好,全力運轉“遊龍戲鳳功”,硬生生地將堪堪要脫手而出的繩頭再次牢牢地拽在了手中,運勁一扯,試圖將對方拉下蒲團,以暴先前突然被襲的一箭之仇,卻不料,一拽之下,竟無法扯動那灰衣僧人的身形,而繩子居然沒有被二人拉扯的力道所繃斷,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手中的繩子居然不是麻繩,而是一種不知名的絲所製,似蠶絲,可韌勁顯然遠在長絲之上。

“開始罷。”

就在蕭無畏納悶的當口,那名灰衣僧人卻突然開了口,聲音暗啞異常地吐出了兩個字來。

開始?開始啥啊,拔河麽?蕭無畏先前一拽之下,沒能拉動那灰衣僧人的身形,也就沒再繼續用勁,此時本正端詳著手中的繩子,這冷不丁地聽那僧人說開始,還真是一頭的霧水,愣是搞不懂咋個開始法,剛張嘴欲問,突覺手中的繩頭一顫,一股大力再次襲擊了過來,心頭不由地便咯噔了一下,這才明白那僧人所言的開始是何意思——這灰衣僧人竟然是打算借助繩子傳功,跟蕭無畏比拚內力修為之高下——內力的比拚雖無太大的響動,然則卻是最凶險不過的,力弱者敗,力強則勝,其中絕難有僥幸可言,一旦落敗,不死也得重傷,此番雖是隔物傳功,可其中的凶險之處,依舊無甚太大的區別,隻可惜蕭無畏明白得太晚了些,在對方已然發動的情況下,已容不得蕭無畏退縮了,否則的話,丟麵子事小,被對方趁勢擊成重傷才是真的大/麻煩。

來就來罷!蕭無畏如今已躋身一品高手之列,先前又輕鬆擊潰了十八棍僧的阻截,正自自信心爆棚之時,明知道此番比拚凶險異常,卻也並不放在心上,一察覺到對方內力已沿著繩索攻擊了過來,蕭無畏深吸了口氣,毫不示弱地一挺腰身,內力迸發間,沿著繩子便反攻了過去。

“嗡……”

兩人迸發出的內力猛然撞擊在了一起,細細的繩索不由地便是一顫,嗡嗡之聲大作中,惡戰開始了。

灰衣僧人的身量並不算魁梧,可其內力之強橫卻是驚人已極,隻一個照麵的對撞,便已將蕭無畏所迸發出的內勁壓迫得向後退出了一大截,驚得蕭無畏不得不全力發動,拚死反擊之下,總算是暫時穩住了陣腳,然則臉色卻就此變了,不僅僅是因這灰衣僧人內力強橫之故,更因這等內力的運行軌跡對於蕭無畏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赫然竟是皇家絕學破天功——此功法乃是蕭家先祖所創,非宗室不得習之,此功向以霸道而著稱,易學難精,當今宗室中習練此功者不在少數,無論是諸位皇子還是蕭無畏的兩位兄長以及項王爺皆以此功為修行之根本,然則,當今之世能將此功修煉到最高境界者,也就隻有項王蕭睿一人罷了,便是號稱皇室後起之秀的大皇子蕭如峰也僅僅隻是剛踏入一品之境而已,可這麵壁端坐的灰衣僧人居然也修煉了破天功,其修為居然還在蕭如峰之上,這等蹊蹺事怎由不得蕭無畏不驚詫莫名的。

“爾是何人?”

蕭無畏全力出擊之下,擋住了灰衣僧人的第一波強攻,趁著雙方僵持之際,開聲斷喝了一嗓子,聲音中滿是疑慮與驚詫。

麵對著蕭無畏的斷喝,灰衣僧人充耳不聞,回答蕭無畏的除了沉默之外,隻有一浪高過一浪的內力衝擊,在這等狂攻麵前,蕭無畏哪敢再行分心,不得不將心中的疑慮強行壓了下去,全力運轉內力,發動了拚死的反撲,與對方展開死拚,兩大高手全力相拚之下,細細的繩索狂顫了起來,緊接著,一個類似繩結的鼓包出現在繩索的中段,不停地來回晃蕩著,那裏便是雙方內力廝殺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