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指”取意佛門典故拈花一笑,而“金剛指”亦是出自佛門典故佛陀之怒,二者雖說皆是佛理為根,可寓意卻是截然相反——“金剛指”主殺,一指擊出,有如佛陀滅世,遇神殺神,遇魔斬魔,無堅不摧,擋著莫不披靡,而“拈花一笑”則講求的是空靈飄逸,於無形無相處藏殺機,二者之意境可謂是背道而馳,卻又各自飽含著佛家至理,很難說哪種指法更高明一些,兩指對拚,比的依舊隻能是雙方的真實修為,在這一條上,蕭無畏毫無疑問地占據了絕對的上風,雙方對撼的結果,隻會有一個,那便是覺明敗、傷,而蕭無畏最多隻是前衝的身形略受滯澀罷了,並不會有旁的損傷。
若僅僅隻是兩人間的單對單的決戰,這麽個結果蕭無畏自是樂意接受,隻可惜這會兒卻不是這麽個場景——蕭無畏要想破陣而出,就必須保持靈動的身形以及前衝的速度,方能在陣勢合圍前衝出包圍圈,從而化被動為主動,一旦前衝的速度稍受阻澀,那就一準難逃四麵合圍過來的武僧們之攻擊,勢必將被已展開了的棍陣團團圍困,再想要破陣,那可就難了,很顯然,覺明打的便是這麽個主意,打算以自身的受傷為代價,換取將蕭無畏困入棍陣的結果!
覺明的應變不可謂不快,算計不可謂不強,若是換了個對手,說不準就會因貪功而陷入了必死之局中,可惜他遇到的是蕭無畏這麽個更擅長算計的家夥,又豈能輕易便落入覺明的圈套中——就在兩指即將硬撼的那一瞬間,蕭無畏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絲戲謔的笑容,原本筆直按出的大拇指一顫之下,竟於不可能間生生拐了個彎,繞過了覺明迎擊上來的食指,按向了覺明的曲池穴,這一突然之變化顯然大大地出乎了覺明的預料之外。
要糟了!覺明自知內力修為上不及蕭無畏,先前攻出的那一指已是全身力量之所集,再無一絲的保留,待得發現蕭無畏居然能在如此不可能的情況下變化出可能來,再想要收招回防已是毫無可能,麵對著蕭無畏按將過來的凶狠一指,覺明所能做的便隻有躲閃一條路可走了,但見覺明大吼了一聲,腳尖一點地,拚盡餘力向左邊一閃,硬生生地橫移出了三尺之距。
“哈哈……”
覺明一退開,蕭無畏立馬放聲大笑了起來,但卻並沒有去追擊倉促退開的覺明——雖說蕭無畏若是趁勢追擊的話,絕對可以輕鬆將其擊成重傷,當然了,在擊傷覺明之後,蕭無畏不可避免地將會落入群僧的包圍之中,哪怕對方因覺明被擊倒而無法擺開完整的棍陣,可十幾名高手的圍攻卻一樣夠蕭無畏好生喝上一壺的,這等蠢事蕭無畏自是不會去做,但見大笑聲中,蕭無畏身形一閃,人已撲到了右側剛站穩腳跟的覺亮身前,手一顫,無數的劍花暴然而起,毫不客氣地將覺亮罩進了其中。
覺明乃是陣眼之所在,陣眼一動,陣型必然要跟著動,是時,覺明被蕭無畏逼得向左側退避,其狀極為狼狽,群僧為防蕭無畏趁機追殺覺明,自是全都緊跟著向左側偏移了過去,無形之下,立足未穩的覺亮就這麽被孤立了出來,待得蕭無畏殺到近前,覺亮身旁再無援手,隻能獨自力扛蕭無畏的凶狠攻殺。
“殺!”
覺亮乃是少林羅漢堂弟子,一身武藝已達三品巔峰之境,長年行走江湖,本就是好勇鬥狠之輩,雖被蕭無畏那幾手如神來之筆的妙招所震撼,卻並無一絲畏懼之心,一見蕭無畏攻殺了過來,這便大吼了一聲,手中的白蠟棍掄將起來,化出重重的棍影,寸步不讓地與蕭無畏死磕上了,竟打算以一己之力拖住蕭無畏的腳步,從而為已行將散敗的棍陣創造出調整的時機。
劍乃輕靈之兵,實是忌諱與棍、錘等重兵器死磕,當然了,若是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的話,卻又得另當別論了,很顯然,蕭無畏對於覺亮的硬拚之舉動絕對是舉雙手讚成的,一見覺亮舞棍如輪,蕭無畏哈哈大笑著便迎了上去,但聽一陣“噗嗤,噗嗤”的密集撞擊聲暴然響起中,覺亮高壯的身子竟被震得東倒西歪地向後踉蹌不已,氣血浮動之下,口鼻都沁出了絲絲的血跡,一雙手更是有如挨了重錘一般,哆嗦等跟打了擺子似的。
“圍,上!”
這一頭覺亮一觸即潰,那一頭剛才站住了腳的覺明不由地便急了起來,顧不得因先前強行橫移所導致的氣血浮動,大吼了一聲,率先向蕭無畏撲擊了過去,與此同時,群僧也紛紛縱身而起,急速殺向蕭無畏。
戰陣之道講求的便是配合之勢,棍陣雖是江湖手段,在這一點上自也無不同之處,最忌諱的便是自亂陣腳,一旦如此,別說以弱勝強了,相互之間的掣肘便足以令諸僧各人的武功大打折扣,很顯然,覺明一急之下,便犯下了這等不可饒恕的錯誤——覺亮一敗,棍陣的合擊之勢其實便已不複存在,倘若覺明能穩住不動,集結剩餘十六名武僧之力先行穩固防守的話,尚足以與蕭無畏一戰,鹿死誰手尚難預料,可惜的是急昏了頭的覺明卻做出個最糟糕的決斷,竟飛身而起,妄圖從空中以上打下地壓製住蕭無畏,他這一縱起,自然也就帶動了群僧紛紛跟著躍起,滿空的人影重重,棍影重重,看似威風八麵,實則破綻百出,尤其是在蕭無畏這等身法高明至極者眼中,那些個在空中亂飛的和尚們簡直就是一個個上好的靶子罷了,哪還有半點的威脅可言。
“哈哈哈……”
蕭無畏一招擊退了覺亮,卻同樣沒有繼續追殺,口中大笑之聲不絕中,人已借著反震的力道一個後翻,輕巧無比地在空中一個旋身,從容不迫地看著從後頭陸續飛撲而來的群僧,身形一展,人已如穿花蝴蝶般在空中瀟灑地騰挪了開來,手一抖,無數的劍花再次在空中澎湃洶湧而出,毫不客氣地向亂紛紛的群僧們攻殺了過去。
“嗤,嗤,嗤……”
“哎呀”
“哎喲”
……
一連串的劍尖著肉聲響個不停,一串串的慘叫聲旋即跟著響了起來,人影晃動間,覺醒中劍、覺悟中劍、覺成中劍……
蕭無畏花蝴蝶般在空中瀟灑地穿行著,手起劍落間,必有一人中劍慘號,前後不過數息的時間,十七名飛身在空中的棍僧已有七名中劍慘號著跌下了地去,盡管蕭無畏手下容情,並沒有刺擊這些武僧的要害,可每一劍都刺在了這些武僧的關節之上,純用的是巧勁,雖不致命,也不會留下太過嚴重的後遺症,然則卻令這些武僧再也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一個接一個地跌到在地,掙紮著起不來身,所謂的少林棍陣至此已是形同笑料,再無一絲的能為。
“諸位大師,承讓了。”
陣已破,再造殺傷已無意義,蕭無畏身形閃動間,人已飛出了混亂的人叢,瀟灑無比地一抖手,軟劍已收回到了腰間的暗匣中,麵帶微笑地看著亂成一團的棍僧們,拱手為禮,很是客氣地開口說道。
“哪裏走!”
眼瞅著棍陣的威力連一絲都還沒來得及發揮,居然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蕭無畏打得個大敗虧輸,覺明自是大怒不已,不管不顧地一拎手中的棍棒,呼嘯著便要再次向蕭無畏撲殺過去。
“夠了,退下!”
覺明方才一動,圓澄大師身形一閃,人已出現在了場中,大袖一揮,便已卷住了覺明手中的白蠟棍,一帶之間,輕鬆無比地將棍子奪了過去,沉聲斷喝了一嗓子。
“是,弟子遵命。”
覺明雖兀自不服氣,可一見是主持親自出了手,哪敢再強扛,不得不躬身合什,告了聲罪,恨恨地怒視了蕭無畏一眼,領著一眾武僧們狼狽不已地退到了一旁。
“阿彌陀佛,殿下心懷仁慈,貧僧感佩在心。”
圓澄大師的眼光可非覺明等人可比,自是看得出蕭無畏此番已是手下留了情,否則的話,這群武僧至少要折損大半,對於此事圓澄大師自然不能裝作看不出來,喝退了群僧之後,便即轉身麵向蕭無畏,合十行了個禮,道了聲謝。
“大師客氣了,不過是場切磋耳,又非生死對決,小王亦從中受益匪淺,大師何必執著如此,著相矣!”蕭無畏對於少林寺此番的待客之道其實大為不滿,口中雖遜謝著,其實卻沒有半分的客氣,暗指圓澄大師故意為難乃是著相之狀。
“殿下既已過了第一關,那便隨老僧進殿好了。”圓澄大師自是聽得出蕭無畏話裏的潛台詞,然則卻壓根兒就不為所動,也不出言解釋,隻是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一旋身,抬腳便向天王殿中行了去。
嘿,這老和尚好沉得住氣麽,也罷,就看爾等還能搞出甚名堂來!蕭無畏語帶譏諷,本是打算刺探一下少林寺此番邀自己前來的用心何在,可惜卻沒能奏效,這一見圓澄大師已轉身走了人,不由地便苦笑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身形一閃,跟在圓澄大師的身後,行進了天王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