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峰是個很傲氣之人,眼睛裏向來容不得沙子,此時見蕭無畏如此作態,心中的火氣越燃越旺,可對於此事為真的判斷卻愈發多了幾分——實際上,早在兩天前,蕭如峰便已從秘密渠道得知了蕭無畏與老二、老四兩位弟弟之間達成共建販馬商號的事情,隻不過當時蕭如峰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罷了——在蕭如峰看來,蕭無畏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紈絝而已,哪可能真有甚販馬的路子,可昨日一戰中,蕭無畏大顯神威之下,竟然擊敗了號稱“江南一秀”的李振東,已是引起了蕭如峰的興趣,再加上從另一渠道傳來了燕西出現大危機的可靠消息,兩者一相加,蕭如峰可就心動了,此番來項王府拜訪,原本尚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可這會兒見蕭無畏說話遮遮掩掩,心裏頭倒真地動心了起來。

“小畏可是擔心老二麽,嗯?”蕭如峰見蕭無畏半邊不吭氣,心頭自是有氣,黑著臉道:“無須理會那廝,有甚事大哥為你做主!”

“大哥,這事,哎,這事可真讓小弟為難啊,大哥,您是知道的,小弟呢,手頭雖是有幾個錢,可開銷也大,真要整個商號出來,手頭緊得很,不敷用啊,沒法子,隻好找二哥合夥嘍,這事情沒二哥點頭,小弟實是不好多言的,這一條還望大哥能諒解一、二。”蕭無畏半真半假地低著頭,叫起了苦來。

“哼,錢不是問題,老二那廝又豈是易與之輩,小畏爾這是與虎謀皮,實不可取!”蕭如峰一聽蕭無畏承認了此事,心中登時為之一鬆,可臉上卻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教訓起蕭無畏來。

錢不是問題?哈,好大的口氣,待會兒看你能掏出多少來!蕭無畏見魚兒咬了鉤,卻並不急著拉魚竿,而是接著往死裏訴苦道:“大哥說得對,可沒錢小弟便是連中都都出不去,更別說其餘了的,難啊,小弟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罷。”

“不管老二那廝出了多少,爾盡管退將回去,哥哥我出雙份好了,隻要爾真能弄來良馬,再多銀子也值得。”自古以來窮文富武,但凡帶兵的,哪個不是大把大把地撈銀子,手頭寬裕得很,身為諸皇子中唯一手掌軍權的皇子,蕭如峰的底氣自是有夠足的,一聽蕭無畏叫嚷沒錢,毫不在意地揮了下手,甚是豪氣地說了一聲。

哈,來菜了!蕭無畏兜了半天的圈子,就是為了蕭如峰這麽句話,此時見蕭如峰如此說法,心中大樂,可臉上卻依舊是一副掙紮的樣子,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伸出三個指頭,對著蕭如峰示意了一下。

蕭如峰雖知道蕭無畏從老二那裏拿了不少的銀子,可具體是多少他卻並不清楚,此時見蕭無畏伸了手,哈哈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道:“三萬兩?小意思,哥哥我出六萬兩罷,這事就這麽說定了!”

奶奶的,老子還以為你小子有多慷慨呢,敢情把六萬兩銀子就當大數了,切,打發乞丐啊!蕭無畏心裏頭惡狠狠地鄙視了蕭如峰一把,可臉上卻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吞吞吐吐地道:“大哥,您誤會了,是三十萬兩。”

“多少?三十萬兩?”蕭如峰一聽就傻了,眼瞪得跟銅鈴似地——良馬值錢,這一條身為神騎營統帥的蕭如峰自然是清楚的,可在他想來,有個六萬兩銀子,足夠買到幾十匹好馬了,這門生意對於初涉商海的蕭無畏來說,已經算是頂破了天了的,這乍一聽是三十萬兩,再算上昨夜蕭無畏贏得的三十萬兩,若是這六十萬兩全都投了下去,那能買到的戰馬數目絕對是個天文數字,饒是蕭如峰膽子大,也被蕭無畏這等大手筆給驚得不輕,滿臉子不敢置信地看著蕭無畏,怎麽也不敢相信蕭無畏能有如此之氣魄。

麵對著蕭如峰的震驚,蕭無畏滿臉子無辜地聳了下肩頭道:“沒錯啊,大哥,二哥出三十萬兩銀子,就隻占兩成的股份。”

“兩成?嘶……”原本就被震驚得不輕的蕭如峰一聽老二出了三十萬兩銀子,居然還隻能占到二成的股份,登時就倒吸了口涼氣,連坐都坐不住了,霍然而起,不悅地瞪了蕭無畏一眼道:“小畏,爾這是拿哥哥來消遣啊,嗯?”

“天地良心,小弟怎敢欺騙大哥,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二哥問個明白,小弟絕無謊言,真是三十萬兩銀子,這還不算小弟這頭投進去的四十萬兩銀子呢,哎,就這麽些銀兩,小弟都還覺得不太夠,緊得很呢。”

瞧蕭無畏這話說的,六十萬兩銀子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足足抵得上一省之地一年的歲入,可在蕭無畏的口中,居然還覺得缺銀子,說出去信的人還真不多,至少蕭如峰就不信,歪了下頭,氣急而笑地罵道:“哈,你這小猢猻,敢情是欺哥哥不識數還是怎地,有如許多的銀子,還整不了一個小小的商號?”

“大哥啊,您乃是天潢貴胄,哪知曉商號之不易,您看啊,租鋪子要錢,雇人手要錢,買駝馬組商隊也要錢,出門在外,吃喝拉撒哪樣不要錢,到江南進貨要錢,到了外頭販馬也要錢,還有啊,一路過關,那幫子下作的汙吏們也得給錢,再說了,如今這馬政都在太仆寺管著,沒銀子,小弟拿啥去取號拿條子的,這麽算將下來,六十萬兩銀子看著多,真到花銷的時候,流水一般就沒了,小弟這會兒正愁著呢。”一聽蕭如峰如此說法,蕭無畏立馬叫起了撞天屈來了,說得可憐巴巴地,就差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窮了,整一個楊白勞的形象。

被蕭無畏這麽一說,蕭如峰的頭登時便大了幾圈——蕭如峰是帶兵之人,有點錢不假,可比起一幫子撈錢有術的弟弟來,可就差得老鼻子遠了,三十萬兩銀子他倒不是拿不出來,可真要拿出來了,雖不至於到傾家蕩產的地步,可也得因此而大傷元氣,很顯然,良馬雖好,要他蕭如峰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兒,然則要蕭如峰坐看老二勢大,那更不可能,該如何拆老二的台,就成了件鬧心的事情,可憐蕭如峰原本就不是足智多謀之輩,盡自眼珠子瞪得老大,卻一點辦法都沒能想得出來,直急得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子來了。

“小畏,爾將如何販來馬匹,且說來與哥哥聽聽。”蕭如峰一時間想不出解決問題的辦法,索性不再多想,轉而盤起蕭無畏的底來了。

“這個……”蕭無畏臉色立馬不太好看了起來,搖了搖頭道:“大哥,您是知道的,商業機密若是泄露了出去,那小弟的生意也就坐不下去了,還望大哥多多海涵則個。”

“嗯?”一聽蕭無畏不肯如實相告,蕭如峰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冷哼了一聲,目露凶光地瞪著蕭無畏,然則蕭無畏一點都不在意,同樣瞪大了眼,反瞪了回去,這哥倆個就這麽比賽起眼珠子的大小來了。

“哈,你個小畏,還真有了長進了,好,不說就不說,除了銀子之外,關節上還有何難處總可以說了罷?”蕭如峰見蕭無畏壓根兒就不吃他那一套,雖氣惱,卻也沒招,這便哈哈一笑,收起了要殺人的眼神,端坐了下來,一副輕鬆的樣子問了一句。

蕭如峰收起了殺氣,蕭無畏自然也就此放鬆了下來,笑眯眯地說道:“大哥,小弟就是缺銀子,嗬嗬,若說關節上的礙難,哎,外頭的就不說了,太仆寺那一關就不好過啊,您是知道的,小弟跟陳太仆寺卿有些小小的瓜葛,不過呢,二哥那頭倒是答應幫忙疏通了的,至於其餘的,小弟自己就能擺得平,倒也無甚大不了的。”

“嘿,指望老二那廝,那你可就有得等嘍。”蕭如峰不屑地撇了下嘴,貶低了蕭如濤一句,這才接著道:“陳明遠此人貪財難纏,除了東宮裏那位,怕是誰的話都不管用,哥哥呢,勉強算是還有點麵子,這事就交給哥哥來解決好了,至於銀兩麽,哥哥向來不撈錢,實是幫不上甚子忙的,可小畏要整商號,哥哥不出些血也不好,這樣罷,多的沒有,哥哥就給六萬兩銀子好了,也不占你小畏的便宜,算三成股份罷。”

三成?您老咋不去搶劫啊!一聽蕭如峰這般獅子大開口,可把蕭無畏給氣樂了,毫不客氣地伸出一根手指道:“哥哥願幫小畏一把,實是多謝了,不過呢,小畏也就是小本經營罷了,經不起折騰,算小畏吃點虧,哥哥拿一成股份去好了。”

“三成!”

“最多一成!”

“兩成半!”

“一成,最多就一成,多了小弟虧不起!”

……

得,哥倆個生意算盤都打得響亮,嗓門也亮,連嘶帶吼地討價還價了起來,爭來爭去,最終總算是以蕭如峰出六萬兩銀子外帶幫著拿下太仆寺的關節,占商號股份的一成半達成了協議,當然了,彼此還約定若是馬販回來了的話,得先緊著神騎營先行購買,方能對外發售,也算是皆大歡喜了罷。

哈,可以開張了,沒說的,就一個字——爽!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蕭如峰,蕭無畏盡自喉頭發癢,可心裏頭卻是興奮得很,領著一幹仆役,一路哼著小曲兒便要趕回凝笙居去找林瑤廝混上一番,這才剛走到內外院的交界處之際,卻不料房門管事竟從後頭趕了過來,口稱道:“小王爺,外頭來了兩人,跪在照壁前,說是小王爺不見的話,他倆就跪死當場,小的們怎麽趕也趕不走,還請小王爺明示。”

“嗯?”蕭無畏一聽居然還有這等蹊蹺之事,登時就愣住了,愣是搞不清這一出唱的究竟是啥戲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