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將盡,夜早就很深了,萬籟寂靜之下,白日裏人來車往的大道上一派的死沉,便是連聲蟲鳴都不曾有,滿天的烏雲壓得很低,陰沉沉地,壓抑無比,一場大雪堪堪就要落將下來了,此際,風雖不大,可卻寒得緊,吹拂在人臉上,竟有種刀刮一般的感覺,然則站在五裏亭前的蕭無畏對此卻絲毫都不在意,整個人如同標槍一般屹立著,默默地等待著,麵色平淡得很,唯有一雙眼卻是不時地有精芒在閃動著,那便是抑製不住的殺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子時已到,可五裏亭周邊卻依舊是一派的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也始終不見綁匪的蹤跡,蕭無畏的心不由地便有些子亂了起來,一股子濃濃的擔憂在心中不可遏製地蕩漾了開去,然則蕭無畏卻依舊站得筆直,絲毫不露出半點的焦躁之意,隻因蕭無畏很清楚此時此刻急也是枉然,除了自亂陣腳之外,不會有旁的效果,等待依舊是最穩妥的辦法,蕭無畏不相信綁匪此舉會沒有目的性,既然如此,綁匪必然會出現,隻要其敢露頭,蕭無畏自信絕對能拿得下對方,真到那時,有甚子氣大可好生在賊子身上發作一把,這不但是蕭無畏對自己能力的自信,更是對自家老娘的信賴,蕭無畏不相信天下間有多少人能逃得過他們母子倆的聯手。

“嘿,嘿,嘿……”就在蕭無畏等得有些子心焦之際,一陣怪笑聲突然在五裏亭後頭的小樹林裏響了起來,那笑聲簡直如同夜梟般刺耳。

來了,終於是來了!一聽到那怪笑之聲,蕭無畏不但不驚,反倒是暗自鬆了口氣,也沒轉過身去,隻是高聲地斷喝了一句道:“何人鬼祟如此,滾出來!”蕭無畏這聲斷喝可是運足了勁,喝聲一出,來者的怪笑聲瞬間便被強行壓製了下去。

“燕王殿下好膽子,嘿嘿,真不怕死麽?”來人似乎被蕭無畏的斷喝聲激怒了,一個閃身,人已如同大鳥掠空一般飛縱而起,在空中輕巧地一個轉身,落在了蕭無畏的麵前,冷笑著說道。

“廢話少說,雨兒何在?”此際天色雖暗,可對於蕭無畏來說卻沒有太大的影響,一眼掃將過去,見來人蒙著臉,看不出其真麵目,自也懶得跟其多囉嗦,眉頭一皺,冷冷地喝問道。

“她很安全,唔,應該說現在還很安全,至於後頭會如何,那就看殿下如何做了。”蒙麵人一點都不在意蕭無畏的惡劣態度,嘻嘻一笑,滿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好生打量了蕭無畏一陣子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哼,藏頭藏尾的鼠輩,本王懶得跟爾等廢話,說,爾等要如何方肯放人?”蕭無畏眼神一厲,如刀般地掃向了蒙麵人,輕咬了下唇,寒著聲道。

“嘿嘿,很簡單,說好了讓殿下獨自前來,殿下卻違了約,這可不太好辦嘍。”蒙麵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蕭無畏身上已然溢出的殺氣,嘿嘿一笑,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之後,突地雙手抱拳,對著夜空一揖道:“王妃娘娘既然來了,還請出來相見如何?”

“哼,狂妄!”蒙麵人話音剛落,五裏亭前人影一閃,一身緊身衣靠的柳鴛已出現在了場中,一雙鳳眼裏滿是殺氣地盯著那名蒙麵人,冷哼了一聲,宗師的氣勢暴然迸發,瞬間便將那名黑衣人罩入了其中。

宗師之威豈是尋常人能抗衡得了的,就那蒙麵人先前所展現出來的身手而論,最多不過就是與蕭無畏相當而已,甚或還不如蕭無畏那般強悍,被這等氣勢一壓,整個人不由地便是一陣哆嗦,站都站不穩了,踉踉蹌蹌地倒退了數步,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好在柳鴛心有顧慮,並沒有將事做絕,見其已承受不住,便即收回了外放的氣勢,否則的話,光憑這股子威壓便足以重創此人。

“咳,咳,咳……”柳鴛雖收回了氣勢,可先前那股子壓力卻還是令蒙麵人內息挫動,雖不曾受傷,可氣息卻是就此紊亂了起來,咳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算是恢複了些元氣,怨怒地看了看柳鴛,卻愣是沒敢出言叫罵,而是忍氣吞聲地拱手為禮道:“在下奉我家主人之令前來請燕王殿下前去一會,還請王妃娘娘留步。”

“哼,爾敢威脅老身,不怕死麽?”柳鴛哪肯讓蕭無畏獨自去犯險,這一聽那蒙麵人的話,登時便怒了,手一抬,便準備給蒙麵人來個狠的。

“某若是死了,自有人給某陪葬。”蒙麵人雖畏懼柳鴛的武功,可卻不願示弱,這便冷笑著說了一句,將唐悅雨搬將出來,當擋箭牌用了。

“好賊子,找死!”柳鴛向來行事霸道,隻有她威脅旁人,還從來沒人敢當麵威脅她的,再說了,雖說心疼沒過門的兒媳,可在柳鴛的心目中,蕭無畏才是最重要的人物,哪肯讓蕭無畏去冒險,這一聽蒙麵人如此說法,勃然大怒間,一個巴掌便揮擊了過去。

柳鴛乃是宗師級高手,這一含怒出手,雖說隻是隨意一掌,可也遠不是那蒙麵人能抵擋得住的,甚至連躲都躲不開,隻要擊實了,就算蒙麵人有九條命也隻有一個“死”字。

“娘,且慢動手!”眼瞅著蒙麵人已難逃一死之際,站一旁的蕭無畏可就急了,忙不迭地一閃身,擋在了柳鴛的手掌前,高聲叫道。

“哼。”柳鴛的武功早就到了收發隨心的地步,一見到蕭無畏插手其間,也就沒再接著出招,冷哼了一聲,收回了手掌,沉著臉站在了一旁。

“你家主人何在?”但凡有一絲的希望能救得回唐悅雨的話,蕭無畏都不想放棄,此時見柳鴛收了手,蕭無畏自是暗鬆了口大氣,不敢怠慢,轉身看著那正因死裏逃生而暗自慶幸不已的蒙麵人,冷冷地喝問道。

“殿下隻須跟某走,到了地頭自然能見到我家主人。”蒙麵人的氣焰早已被柳鴛打掉了,心有餘悸地偷眼看了看柳鴛,這才低聲地回答道。

“不成,爾這小賊好大的膽子,敢跟老身耍詐,好,老身便先拿下爾,再去宰了你家主子!”柳鴛自是不肯讓蕭無畏去冒險,一聽那蒙麵人的話,老實不客氣地一閃身,手一操,已將那黑衣蒙麵人夾脖子拎了起來,可憐那蒙麵人也算是一把好手,可在柳鴛手中就跟一塊麵團一般,除了雙腳亂蹬之外,竟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哎,老娘還真就是個行動派的,嘖嘖,暴力傾向十足,除了咱家老頭子,還有誰受得了她老人家這等脾氣!蕭無畏被柳鴛的暴力舉動弄得先是一愣,接著便是好一陣子的哭笑不得,可卻絕不能看著柳鴛將那蒙麵人當場整死了,沒奈何,隻好出言勸說道:“娘,您且鬆手,讓孩兒來問好了。”

柳鴛聞言,橫了蕭無畏一眼,也沒多說些甚子,隻是隨意地一甩手,那倒黴的蒙麵人就跟口破麻袋一般癱軟在了半丈之外,砸得滿地煙塵四濺。

“呼,呼,呼……”蒙麵人紮手劄腳地在地上掙紮了好一陣子,這才勉強坐了起來,可著勁地直喘粗氣,一雙眼死瞪著柳鴛,似欲噴火之狀,顯然是惱怒已極,卻愣是沒敢開口罵娘。

“這位朋友請了,小王不記得何時結怨了貴主人,不知朋友能告知一、二否?”蕭無畏無視那蒙麵人的憤怒,笑眯眯地彎下了腰,一派極為客氣狀地出言問道。

“嘿,殿下想要回唐悅雨就親自走一趟,否則就請殺了在下好了,左右有人陪葬,某也算是死得不冤!”蒙麵人似乎豁出去了,恨著聲道:“殿下還有一刻鍾的時間,若是趕不到地頭,那就休怪某言之不預了。”

“好小子,有種,帶路!”明知道此番前去必有險礙,可蕭無畏卻是沒有旁的選擇,他怎麽也不能坐看唐悅雨遭遇不測,牙關一咬,一把將那蒙麵人提了起來,冷著臉,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來。

“慢著,殿下可以去,王妃娘娘還請留步,某便在此陪著王妃娘娘,殿下沿大道向西,自有旁人接應,在下言盡於此,去或是不去,唯殿下自擇!”蒙麵人並不打算帶著柳鴛一道前去,這便昂著頭,擺出一副要殺要剮隨意的架勢,冷笑著說道。

好算計,看樣子自己一方所有可能的應對都已在對方的算計之中了,這對手相當難纏!蕭無畏本身就長於算計,一聽那蒙麵人如此說法,立馬便醒悟了過來,敢情麵前這個蒙麵人的作用僅僅隻是傳個話罷了,真正的引路人還另有旁人,即便是拿下此人,也絕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此人之所以做出如此多的挑釁行徑,做出一派知曉內情之狀,其實說穿了便是要保命罷了,想通了這一點,蕭無畏實無興趣再跟其多廢話,鬆開了抓住蒙麵人的手,轉身看著柳鴛道:“娘,您老且在此稍候,孩兒這便去接了雨兒回來。”

“不成,要去,娘跟你一道去。”柳鴛哪能放心得下,一口便拒絕了蕭無畏的提議。

“娘,您老放心,孩兒認定對方應該沒有太多的惡意,此人既然能使喚得了二品巔峰之高手,想來不會是無名之輩,要見孩兒,多半是有事要商量,娘且放心好了,孩兒自有分寸。”蕭無畏對自家老娘的關切之意自是感激在心,這便笑著解釋了一番。

“也罷,畏兒當自小心,一旦事有不諧,切不可勉強。”柳鴛沉著臉思忖了片刻,見蕭無畏麵色堅毅,自也不好再堅持,這便緊趕著叮嚀了一句道。

“娘請放心,孩兒去了。”一聽柳鴛同意了自己的請求,蕭無畏自不敢再多拖延,縱身而起,如大鳥一般沿大路向西掠了去,身影幾個起落間便已隱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