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許不清楚王鵬是何等樣人,可身為有誌於大位的皇子,蕭如濤不可能不對宮中那些稍有權勢的宦官們多加注意,自是清楚此人年少得誌,向為王皇後重用,更清楚王鵬其人身份曖昧,極有可能是宮中暗衛中人,似此等樣人居然會出手去行刺蕭無畏,內裏的文章隻怕小不到哪去,自由不得蕭如濤不驚詫萬分的,一時間幾難相信自個兒所聽到的這等震撼之消息。
“消息確實麽?”蕭如濤沉吟了一番之後,冷靜地追問了一句道。
“假不了,隻不過那王鵬如今已是死人了,嘿,沒想到小九那廝武功進展如此之快,隻怕該已踏入一品之境了,了不得,了不得啊。”蕭如義早就從暗探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詳細經過,對於蕭無畏居然能如此輕鬆地斬殺王鵬,心裏頭的震撼著實不輕,不由地便感慨了幾句。
“唔。”蕭如濤沒再多理會蕭如義的感慨,皺著眉頭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幾步,剛想著向金春秋谘詢一番之際,卻見英萬廷大步從書房外行了進來,臉色似乎很古怪之狀,不由地便閉上了嘴,疑惑地看著英萬挺,雖不曾開口,可眼神裏卻滿是詢問的意思。
“二位殿下,剛接到線報,皇後已將蕭無畏召進了皇宮。”英萬挺一見蕭如濤看了過來,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出言解釋道。
“哦?竟有此事?”一聽到這麽個消息,蕭如濤徹底地糊塗了,愣是想不明白那刺殺案與王皇後宣召蕭無畏之間的關聯究竟是怎個說法——蕭無畏私底下忙活著要保太子的事情蕭如濤自是早就已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不過卻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現有的證據已經足以坐實了太子涉入謀逆案一事,再者,弘玄帝更易太子的決心已顯,蕭如濤其實並不擔心蕭無畏能變出甚花樣來,倒是更關心寧王蕭如浩那頭的舉動,可眼下蕭無畏遇刺之事一發,王皇後已然牽扯其中,蕭如濤也不敢肯定這麽樁刺殺案中王皇後究竟起了甚作用,也想不透王皇後急召蕭無畏進宮的用心何在,一時間不禁有些子頭疼之感。
“金老對此事有何看法?”蕭如濤沉吟了良久之後,心裏頭依舊沒個準數,不得不將目光投向了默默端坐著的金春秋,溫聲問了一句道。
“不好說。”金春秋搖了搖頭道:“按說皇後娘娘沒理由派人去刺殺燕王殿下,除非,唔,除非是演苦肉計,可也不太像,然則不管怎麽說,此事一出,燕王殿下與皇後娘娘之間必起隔閡,老朽以為皇後娘娘急召燕王殿下入宮該是想著解釋一番罷了。”
“二哥何須擔心過甚,嘿,那婆娘不動則已,一旦動了,必觸了父皇的黴頭,若是因之被打入冷宮,母妃的機會可就來了,要小弟說啊,讓她動去好了,理她做甚。”眼瞅著蕭如濤對王皇後顧忌極深,蕭如義不以為然地說道。
“四弟,休得胡言!”蕭如濤一聽蕭如義如此放肆地胡扯一氣,不由地便是一陣惱火,一瞪眼,不悅地嗬斥道。
“好,好,好,算小弟沒說成不?”蕭如義見兄長真的生氣了,自是不敢再放肆,笑著解說了一句之後,索性退到了一旁,隻是臉上依舊是大不以為然的表情。
“二爺休要動怒,四爺所言其實不無道理,自古以來母憑子貴,本就是常情,卻也無甚可說的,隻是那王皇後非等閑可比,縱使陛下隻怕也得讓其三分,然,今其若是插手其中,確有跟著吃掛落之可能性,貴妃娘娘借機得以扶正也不是沒有可能。”金春秋對蕭如義的說法倒是讚成得很,笑嗬嗬地在一旁插了一句道。
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來說,效果自是大不相同——蕭如義所言蕭如濤大不以為然,可經金春秋這麽一說,蕭如濤卻怦然心動了,要知道蕭如濤兄弟倆的母親如今可是貴妃,位僅在王皇後之下,一旦王皇後因太子牽連而倒了黴,蕭如濤之母確有趁機上位的可能性,而一旦母親上了位,在奪嫡之爭上,蕭如濤立馬就能壓住了蕭如浩一頭,勝算大增乃鐵定之事實,自是由不得蕭如濤不心動的,然則一想起王皇後往年的那些事跡,蕭如濤卻又難免有些子動搖了起來,舉棋不定之下,臉色也因此而變幻個不停。
“金老所言甚是,隻是計將安出?”蕭如濤沉思了良久之後,到了底兒,還是沒能忍得住誘惑,目光炯然地看著金春秋,試探地問道。
“此事急不得,且看燕王殿下與皇後娘娘這一會麵情況如何再行計議尚來得及,嘿,若是二者真有心攜手,那老朽倒是有一妙策,定叫二者玉石俱焚!”金春秋笑眯眯地捋了捋胸前的長須,頗為自信地斷言道。
“唔,也好,英公,傳本王之令,全力打探小九與皇後娘娘的舉措,若有消息,即刻回報。”蕭如濤沒有繼續追問金春秋的妙策何在,而是對英萬挺下達了詳查的命令。
“老朽遵命。”英萬挺恭敬地應答了一聲,自去調動人手不提。
“但願小九莫讓本王失望才好。”待得英萬挺去後,蕭如濤愣愣地站了好一陣子,接著呢喃了一句,輕輕地搖了搖頭,踱回到棋盤後,端坐了下來,從棋盒中拈起枚棋子,默默地把玩著,似乎在思考著棋局,又似神遊天外,一雙眼中不時有精芒在閃動不已……
皇宮依舊是那座皇宮,金碧輝煌,富貴之氣衝霄雲上,可在蕭無畏看來,卻是一派的陰森與腐朽,走在宮道上,蕭無畏沒來由地便是一陣煩躁,原本就肅然的臉色頓時更陰沉了幾分,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逼得幾名陪侍的小宦官都不免有些子腿軟不已。
累,真的很累,盡管參與到朝局這場遊戲中僅僅不過三年的時間而已,可在蕭無畏的感覺中,卻像已經曆了三百年一般,若是可能,蕭無畏實不想再繼續這麽場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遊戲,怎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縱使蕭無畏想要退出,旁人也斷不會容許,更別說如今還有著一大幫依附者需要蕭無畏的照應,哪怕僅僅隻是為了身邊人的安全著想,蕭無畏也隻能是硬著頭皮向前闖,闖出條金光大道來!
“殿下請稍候,容老奴先行去通稟一聲。”張公公這一路上見蕭無畏氣色不對,始終沒敢出言打攪,直到來到了毓安宮外張公公這才不得不出言招呼了一句。
“公公請自便,小王便在此等候好了。”蕭無畏從遐思裏醒過了神來,還了個禮,客氣了一句。
張公公眼瞅著蕭無畏情緒不佳,自是沒敢多言,笑著點了點頭,領著兩名小宦官急步走上了宮前的台階,徑直進了宮中,須臾,又從內裏轉了出來,立在台階上,高聲宣道:“皇後娘娘有旨,宣,燕王蕭無畏覲見。”
“臣,蕭無畏,領旨謝恩。”蕭無畏照著規矩謝過了恩,這才站直了身子,大步走上了宮前的台階,方才行進殿中,一道人影便從旁閃了出來,其動作之猛,倒叫蕭無畏嚇了一跳,再一看,發現來者竟是太子蕭如海,蕭無畏的眉頭不為人覺地輕皺了一下,緊趕著搶上前去,便要大禮參見。
“免了,免了,九弟沒傷著罷?可把孤擔心壞了。”蕭如海一見蕭無畏要行大禮,緊趕著便擺了擺手,一派關切狀地問候道。
“多謝太子哥哥關愛,臣弟並無損傷。”蕭無畏此時尚無法斷定自個兒遇刺是否與王皇後有關,連帶著對太子也有所懷疑,隻是卻並未帶到臉上來,微笑著回答道。
“沒事便好,為兄一聽說九弟遭人暗算,可是急壞了,這才請張公公緊趕著請九弟前來,如今見九弟一切安好,孤也就放心了,來,進宮敘話去,母後還在等著要見九弟呢。”蕭如海此際可是將絕大部分的希望都放在了蕭無畏的身上,自是客氣得緊,不顧太子之尊,出手拉住蕭無畏的胳膊,一派親密狀地邊說著,邊拉著蕭無畏往宮中行了去。
既然蕭如海要秀兄親弟睦,蕭無畏也就由他演去,笑嗬嗬地跟蕭如海肩並肩,一道穿過大殿,轉入了後頭的廳堂,方才轉過屏風,入眼便見王皇後正端坐在塌上,忙輕輕掙開蕭如海的手,疾走數步,搶上前去,大禮參拜道:“臣,蕭無畏,叩見皇後娘娘。”
王皇後神情肅然地看著蕭無畏,卻始終不曾叫起,就這麽任由蕭無畏跪在那兒,半晌之後,突地抬起了一隻手來,冷著聲道:“爾等全都退下!”
“母後,孩兒……”王皇後既然下了令,一眾侍候在廳堂中的宮女宦官們自是不敢怠慢,各自應諾而去,唯有太子蕭如海卻是不肯走,張嘴便欲解說一番,卻不料王皇後根本不給他將話說完的機會,臉現不悅之色地哼了一聲道:“退下!”
“是,孩兒尊旨。”蕭如海臉色變了變,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有勇氣跟王皇後耍性子,不甘不願地躬了躬身子,含糊地應了諾,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了廳堂。
嗯哼,這老賊婆子想做甚,搞什麽飛機,玩神秘啊!蕭無畏在地上跪了良久,始終沒聽見王皇後叫起,心裏頭自是老大的不滿,免不了在心裏頭叨咕個不停,實是想不明白王皇後此舉之用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