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爽,蕭無畏相當的不爽,就這麽隨隨便便扔了塊石頭,居然就砸到了自家大哥的頭上,這事情簡直令人哭笑不得,蕭無畏自己都有些子拎不清這該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還是叫大水衝了龍王廟,可不管是怎麽個叫法,剩下的那一堆爛攤子也就隻有蕭無畏自個兒去收拾了,這麽件狗屁倒灶的事情叫蕭無畏如何能開心得起來,尤其是這會兒站在兩儀殿外都已等了近半個時辰了,也沒等到弘玄帝的宣召,這便令蕭無畏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更是惡劣了幾分。

事情怎會搞成這般田地蕭無畏並不是完全清楚,接下來該如何繼續蕭無畏也並沒有完全想好,可有一條蕭無畏是清楚的,那就是弘玄帝很生氣,否則也不會將自己晾在殿外如此之久,至於後果麽,沒準會很嚴重,萬一要是應對不當的話,吃排頭怕是逃不過去的事兒,為了自家小屁股之安全著想,蕭無畏也不得不絞盡腦汁,好生琢磨一下呆會兒見了弘玄帝該如何奏對,可惜還沒等他想出個對策來,就見高大成已急步從殿中行了出來。

“陛下有旨,宣燕王蕭無畏即刻覲見!”高大成木然著臉,掃了眼明顯心不在焉的蕭無畏,假咳了一聲,一板一眼地高聲宣道。

“臣,蕭無畏,謝主隆恩。”心情再不爽,該有的禮儀也斷然少不得,蕭無畏緊趕著跪地謝了恩之後,抬腳踏上了台階,腳步匆匆地行進了大殿之中,入眼便見弘玄帝斜靠在龍椅的靠背上,一雙眼半睜半閉著,臉上滿是慍怒之色,那樣子落在蕭無畏的眼中,登時便令蕭無畏心神不禁為之一凜,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搶上前去,一頭跪倒在地。

“臣,蕭無畏,叩見陛下。”蕭無畏這大禮可是恭敬得很,然則弘玄帝卻跟沒瞅見一般,也不叫起,就這麽任由蕭無畏跪在那兒。

喲嗬,還真生氣了,娘的,老子還氣著呢,沒地讓老子審個毬案來著!蕭無畏跪了好一陣子也沒見弘玄帝有所反應,登時便有些子火起了,心裏頭暗自罵了一番,臉色一板,運足了中氣,再次高聲唱諾道:“臣,蕭無畏,叩見陛下!”

蕭無畏的此舉著實有些子無禮,還從沒哪位大臣敢在弘玄帝麵前如此放肆的,被他這麽一吼,弘玄帝的臉頓時便有些子掛不住了,當然也就沒法再對蕭無畏的參拜視而不見,霍然睜開了眼,惱火萬分地瞪著蕭無畏,寬大的衣袖一拂,猛地一拍龍桌,寒著聲喝道:“好你個小畏,爾還敢來見朕,哼!”

得,誰想來見您老,您不召,咱會來才怪了!蕭無畏此際心頭正冒火,對於弘玄帝擺出來的帝威自是免疫得很,左右死豬不怕開水燙,這便梗著脖子亢聲道:“微臣兢兢業業,不知何處犯了錯,還請陛下指出,微臣也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爾……”弘玄帝顯然被蕭無畏這句不軟不硬的話給生生噎了一下,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一張嘴,似乎打算就此將蕭無畏拿下,可話到了口邊,卻又強自忍了下去,怒視了蕭無畏好一陣子,也沒見蕭無畏露出懼怕的神色,不由地便更惱火了幾分,寒著臉,一揮袖子,高聲斷喝道:“抬上來!”

抬上來?抬啥啊?蕭無畏一聽這話,不由地便是一愣,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見數名小宦官吃力地抬著個大木箱從後殿裏轉了出來,徑直走到殿中,將那三尺見方,四尺來深的大箱子擱在了蕭無畏的麵前,內裏堆滿了奏本,很顯然,這些奏本百分百都是彈劾蕭無畏的彈章。

“看看,爾好生看看,看爾該給朕作何解釋,看!”弘玄帝叉指著那口大箱子,怒氣衝衝地斷喝道。

看就看,反正都已經豁出去了,蕭無畏自是無所謂得很,一聽弘玄帝如此說法,自是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從敞開著的箱子中隨意地取出一份奏折,當場攤了開來,若無其事地便看了起來。

一本,兩本,三四本,蕭無畏幾乎是用掃描的速度在看著,說是一目十行也絕不為過,一邊看,還一邊搖頭晃腦地小聲叨咕著,一派局外人點評奏本之狀,渾然無事人一個,這還不算,到了末了,徑自笑出了聲來,那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一落入弘玄帝的眼中,登時便令弘玄帝的臉色耷拉了下來,恨不得將下頭這個憊懶小子拖將下去,重重地打上一頓板子,也好就此出口惡氣,當然了,想歸想,能不能這麽做,卻還得兩說。

“很好笑麽,嗯?”弘玄帝到了底兒還是沒有發作蕭無畏,而是寒著聲問了一句道。

“陛下恕罪,非是臣故意為之,實是這位王鴻、王禦史太有才了,臣在其筆下一不小心就成街霸,實是令臣捧腹不止,若有失禮處,還請陛下包涵則個。”蕭無畏一點都不在意弘玄帝的臉色有多難看,笑嘻嘻地回答道。

“街霸?此為何意?”弘玄帝不悅地皺了下眉頭,冷哼了一聲道。

“回陛下的話,街霸者,不外街頭惡霸之說也,按王禦史的奏折,言及臣每日就光在京師街頭欺男霸女,但凡見到略有姿色者,必強搶入府,大肆奸/淫,還言及臣奢華無度,每日宴飲須耗豬、羊數百,可憐臣就這麽大的個肚皮,如何裝得下如此多食物,再說了,那豬羊肉食又有何吃頭,臣即便要奢華,也該是熊掌魚翅,莫非天天吃豬羊不膩味麽?”蕭無畏嘻嘻哈哈地打渾道。

但凡禦史皆有聞風奏事之權,即便與事實有所偏差,一般情況下也不致獲罪,再者,禦史的考核又與上過多少彈章相掛鉤,故此,也就養成了禦史們遇到可奏之事便一擁而上的習慣,誰都不肯落後,至於所奏之事麽,大多都是道聽途說的多,很多時候,為了能達到嘩眾取寵的目的,甚至不惜將一些沒根據的事兒瞎編排進去,以加重被彈劾者的罪名,很顯然,這位王禦史也是這麽幹的,隻不過手法著實太過差勁了些,被蕭無畏抓住了小辮子,當著聖上的麵好生譏諷了一番。

“廢物!”明知道蕭無畏這等吹毛求疵不過是在打諢而已,可弘玄帝還是被蕭無畏的話給逗得一樂,低聲罵了一句之後,臉上的陰霾就此散去了不少,可卻還是不想就這麽輕易地便放蕭無畏過關,笑罵了一聲之後,臉色一板,瞪了蕭無畏一眼道:“爾給朕說清楚,昨夜之事所為何來,嗯?”

昨夜之事鬧得如此之大,光靠插科打諢自然是混不過去的,這一點蕭無畏心中有數得很,先前之所以拿王禦史作法,說穿了,也就是用以緩和一下氣氛罷了,此時見弘玄帝氣色稍好,蕭無畏自也就不敢再胡亂瞎混了,這便麵色一肅,恭敬地應答道:“回陛下的話,昨夜之事乃是微臣布下的局,為的便是誘使賊子出手滅口,此事當從頭說起……”蕭無畏絮絮叨叨地將自己如何設計圈套,放出王東未死的消息,又如何應對賊徒的狂攻,好一通子狂吹,將自個兒生生包裝成了臨危受命的英雄好漢。

昨夜的事情究竟如何弘玄帝自是早已收到了線報,哪會不知曉蕭無畏精心設計的陷阱落了個空,此時見蕭無畏言語中雖不凡自吹自擂之處,可大體上還算是屬實,也就沒再跟蕭無畏多計較,待得蕭無畏吹夠了之後,弘玄帝隻是冷冷地一伸手道:“朕問爾,賊子如今何在?”

何在?這個問題可不好答了,蕭無畏總不能將自家大哥賣了罷,至於那個馬鳴能不能扛出來交差,蕭無畏心裏頭一點譜都沒有,這會兒要是說了出來,一旦事有不諧,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麻煩的是皇帝老兒開口追問了,不答還真不成,無奈之下,蕭無畏也隻好強撐著道:“回陛下話,賊子雖僥幸得脫,可微臣卻已發現了賊子的端倪,隻是在事情未明之前,臣不敢妄言。”

“嗯?連朕都不能說麽?”弘玄帝怎麽聽怎麽覺得蕭無畏這話不過是在敷衍而已,登時便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陛下恕罪,臣實不敢妄言,給臣些時日,臣定可將賊子繩之於法。”事到如今,蕭無畏也顧不得皇帝老兒怒不怒的了,一口咬死不能說。

“哦?是麽?那好,既然爾不想說,朕也不強逼於爾,可朕需要一個交待,給爾五日之期限,朕要見到那膽敢血屠詔獄的狂魔,爾可以退下了!”弘玄帝冷冷地看了蕭無畏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不容置疑地下了旨意,也不給蕭無畏出言辯解的機會,一拂大袖子,人已起身向後殿轉了去。

靠了,這麽強買強賣的,還有天理沒!一見到弘玄帝就此閃了人,蕭無畏不由地便是一陣火大,自是明白自個兒中了弘玄帝的圈套,前麵所謂的發火都是假的,其實不過是要造個勢,逼自己亮出底牌,而後趁勢給自個兒套上一個緊箍咒,目的麽,也很明顯,那就是盡快平息京師之勢態。

想穩,沒門,奶奶的,要亂就讓他亂個夠!蕭無畏無奈地退出了兩儀殿之際,回望了一下早已空無一人的龍椅,惡狠狠地在心中下了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