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的事情牛寶其實並不常幹,畢竟幹當鋪這一行當的,沒點信譽的話,光靠背景是很難支撐得長久的,實際上,七年以來,算上這一回,牛寶攏共也就出手過三次罷了,前兩回都順利得了手,至於這一回麽,在牛寶看來,也絕對不會例外,姑且不說手下這幫夥計裏有著不少牛寶花重金聘請來的江湖高手在,便是一眾普通的夥計也都身手了得,拿下這夥盜匪一點難度都沒有,就算不成也沒關係,左右京兆府就在近旁,這頭一打起來,那邊京兆府的人還不立馬就到了,兩下一夾擊,不單能白得上一大筆的財寶,還能得上個捉拿江湖盜匪的名聲,實在是找不出不幹上一票的理由來,所以他做了,還做得理直氣壯至極,一見到眾手下已將那夥盜賊圍住,牛寶便笑了起來,笑得分外的得意,可惜他笑得顯然是早了一些,就在牛寶臉上的笑容剛剛綻放的那一刻,異變就發生了!
“拿下,妄動者死!”一群精壯的大漢手持兵刃蜂擁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將所有試圖反抗者一一擊翻在地,場麵登時便是一陣大亂。
“爾等,爾等……,住手,快住手!”一見這群身著一色王府侍衛服飾的精壯漢子逢人便打,牛寶登時就被嚇得麵色煞白,眼瞅著場麵已是完全失控,牛寶急紅了眼,一把將那裝滿了財寶的包裹搶到自個兒的懷中,縮進了櫃台的深處,扯著嗓子,亂嚷了起來。
衝突開始得快,結束得也快,前後不過就是半柱香的時間而已,除了那群如狼似虎的王府侍衛之外,餘者皆已躺滿了一地,哎喲的叫喚聲響成了一片,場麵著實淒慘得緊,嚇得牛寶一愣神,狠狠地打了個冷顫,一扭胖大的腰身,便打算向後院逃去,可惜還沒等他衝出前院的門,一聲冷哼突兀地響了起來,人影閃動間,一名魁梧的漢子不知何時已攔在了牛寶的身前。
“唉呀!”牛寶衝得太猛,壓根兒就煞不住腳,一頭便撞在了那名漢子的身上,不由自主地便生生被彈了回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得驚呼了起來。
“牛掌櫃的,這時候還想逃,不嫌遲了麽?”那名精壯漢子盡管被牛寶猛/撞了一下,卻宛若磐石一般,連身形都不曾晃動過一下,這會兒見牛寶坐在地上窮叫喚,登時便笑了起來,戲謔地打趣了一句道。
“你,你,你別胡來,某,某是崔大尹之外甥,爾等安敢如此無禮!”牛寶抱緊了懷中的大包裹,坐在地上,屁股挪動地向後退了幾下,顫著嗓音將崔顥這座大靠山的旗號扯了出來,以圖嚇阻這群來勢不善的王府侍衛。
“崔大尹?可不就是崔顥麽,嘿,原來牛大掌櫃的敢行盜王府,竟是靠著崔大尹的撐腰,好,很好,某便送爾去見見崔大尹好了,來啊,將這膽大妄為的混球拿下!”那名精壯漢子顯然不將京兆府尹崔顥放在眼中,冷笑了一聲,揮手下令拿人。
“慢著,爾等究竟是何人?光天化日下如此胡為,還有王法麽!”牛寶一聽那漢子喝令要拿人,登時便急了,高呼了起來。
“王法?好一個王法!某,燕王府侍衛副統領寧南,奉殿下之命前來緝拿盜竊王府之背後主謀,這就是王法,拿下!”那精壯漢子正是寧南,此時見牛寶色厲內荏地吼著,麵色一沉,冷聲斷喝了起來,此言一出,一眾燕王府侍衛蜂擁而上,瞬間便將牛寶生生按倒在地,五花大綁了起來。
“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啊!”一聽來人是燕王府侍衛,牛寶登時便嚇壞了,緊趕著便亂嚷嚷了起來道:“大人,小的也正要拿下那幫盜賊啊,小人與那幫盜賊不是一路的啊,小的冤枉啊……”
“盜賊?睜開爾的狗眼,好生認認,爾所言的盜賊何在,嗯?”寧南毫不客氣地扇了牛寶一記耳光,怒罵了一句。
“啊……”牛寶這才發現大亂之後,那群前來銷贓的賊人早已不見了蹤影,滿屋子被捆著的全是他自個兒的手下,哪會不知自個兒是中了圈套了,心登時就沉了下去,啊了一聲之後,拚力地掙紮了起來,可卻如何能掙得脫一眾侍衛們的強力壓製,隻能是狂吼亂叫著被眾侍衛們拖著押出了匯金典當行……
“……殿下還請放心,下官已下了海捕文書,這個,啊,這個,全城大搜,一準不叫賊子逍遙了去,下官,下官定會盡力,殿下,您看……”京兆府衙門內,麵對著麵色陰沉得簡直能滴出水來的蕭無畏,京兆府尹崔顥滿頭大汗地陪著笑臉,絮絮叨叨地勸說了,就指望能將麵前這座打上門來的瘟神趕緊送走,怎奈無論崔顥如何分說,蕭無畏始終臭著張臉端坐著不動,連個口都懶得開,自打落了座之後,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向崔顥一眼,那等架勢令崔顥心慌不已之下,話都說得不太利索了。
“哼,本王隻想知道何時能破此案?”崔顥解釋了良久之後,蕭無畏總算是有了絲反應,白眼一翻,從鼻孔裏哼出了句話來。
“這個,啊,這個……”若是換了個人,哪怕是旁的親王,崔顥都敢敷衍著給出個模糊的答案,可麵對著一向就囂張霸道的蕭無畏,崔顥卻是沒這個膽子,真要是到時候交不了差,麵前這主兒一發作,天曉得會鬧出啥妖蛾子來,此時被蕭無畏這麽一逼問之下,崔顥結巴了半晌,愣是沒敢給出個回複來。
“哼,崔大尹欲敷衍本王麽,那好,你我一道進宮麵聖去,看看陛下會有何旨意!”眼瞅著崔顥吭吭嘰嘰了老半天,卻始終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蕭無畏登時便怒了,霍然而起,冷哼了一聲,作勢便要往外走。
“殿下且慢,殿下且慢。”一聽蕭無畏要去告禦狀,崔顥立馬有些子慌了神,緊趕著便站了起來,做著揖,攔住了蕭無畏的去路,臉色苦得跟吃了黃連一般——出了如此大的個案子,要想蒙蔽聖聽自然是不可能之事,可由誰來稟報,如何稟報,其效果卻是大不相同的——由京兆府呈文上報的話,一來可以拖延下時間,為偵破此案多爭取些時日,二來麽,也可在呈文上稍稍潤色一番,弄得好看一點,不至於觸怒聖駕,可若是蕭無畏親自出馬鬧到禦駕前,事情可就麻煩大了,一旦陛下窮追此案的話,京兆府上下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萬一要是不能在陛下給出的時限內破獲此案,天曉得要有多少人的烏紗帽落地,便是他崔顥自己都保不準被發配到邊州,這等後果可不是崔顥能承受得起的。
“哼,那好,就請崔大尹給本王個準信,若不然,本王斷不甘休!”蕭無畏此番就是來挖坑讓崔顥跳的,自是不會就這麽走了,此時見崔顥強留,自也就坡下了驢,氣哼哼地坐回了原位,板著臉,依舊催問起破案期限來了。
“殿下莫急,此案下官一準會用心去辦,隻是,啊隻是如今方才接了案,現場尚未勘察,線索全無之際,下官實是很難給出個期限來,這一條還請殿下見諒則個。”崔顥被蕭無畏逼得急了,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言辯解了一番,再一看蕭無畏眼珠子已瞪了起來,趕忙改口道:“不過還請王爺放心,賊子跑不了,下官已下文五城巡防司,這就大搜全城,另,下官已將最精幹之捕快全都調集齊了,一準能破獲此案。”
“幾時?本王隻關心幾時能破案,哼,此番失物裏禦賜之物不少,若是有所損毀,本王可是擔待不起,爾這京兆府也脫不了幹係!”不管崔顥如何解釋,蕭無畏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破案時限,那副討債之狀令崔顥心裏頭苦不堪言,偏生麵對著這麽位蠻橫的主兒,還沒處叫委屈去,可把崔顥給憋得難受至極。
“殿下所言甚是,下官自會盡力,自會盡力,還請殿下放心。”崔顥實在是不敢說個明確的期限來,隻得苦苦地解釋道。
“爾……”一聽崔顥又在敷衍,蕭無畏似乎氣急了,霍然而起,待要發作之際,卻見寧南從外頭匆匆行了進來,話便就此停了下來,皺著眉頭,滿臉子不悅狀地看著寧南,卻並沒有出言詢問事由,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稟殿下,盜賊拿住了!”寧南似乎沒瞅見蕭無畏的不悅,滿臉子興奮地一躬身,高聲稟報道。
“哦?好,太好了,賊子何在?”蕭無畏激動地一擊掌,一迭聲地叫著好。
“稟殿下,此事,啊,此事……”寧南瞟了同樣麵露喜色的崔顥一眼,一副吞吞吐吐之狀,似乎有難言之隱。
“說!”一見到寧南這般德行,蕭無畏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厲聲斷喝道。
“啊,是,殿下息怒,屬下,屬下實是不好說,此事,此事與崔大尹有涉!”一見蕭無畏有暴走之趨勢,寧南自是不敢不說,微微地縮了下脖子,吭吭嘰嘰地回答道。
“嗯?”蕭無畏眼珠子一瞪,一派失驚狀地吭了一聲。
“胡說,爾休要血口噴人,此事與本官何幹!”崔顥一聽此事與自己有涉,先是一愣,接著便急了,亢聲嗬斥了起來,話語裏滿是憤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