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支強軍,可惜所托非人!一見到平盧軍殘部如此快便已布置好了防禦圓陣,蕭無畏心裏頭不由地便感慨了一句,然則對於平盧軍的拚死抵抗卻也並不怎麽放在心上,之所以沒有立刻下令攻擊,並非怕了平盧軍的堅韌與強悍,隻是因著如今勝利已屬囊中之物,蕭無畏不想也不願再付出太大的代價,加之此際能離岸的戰船都已丟下渡口的殘軍強行啟航了,就算蕭無畏突破了程萬誠等人的阻擊,也來不及去活捉劉承義,既然如此,蕭無畏也就不著急著發動強攻了。
“本王蕭無畏,對麵是哪位將軍在此主陣,還請出來一見。”待得己方陣勢布好之後,蕭無畏沒有下令攻擊,而是策馬緩緩地行到兩軍陣前,運足了中氣,朗聲喝問道。
程萬誠與蘇邈二人策馬立在圓陣的核心處,一邊防備著官軍發動攻擊,一邊派出人手,到渡口處收攏殘軍,以為預備隊之用,忙得不可開交之際,突地見蕭無畏策馬行到了兩軍陣前,正自疑惑萬千,卻冷不丁聽蕭無畏冒出了這麽句話來,二將都有些子迷糊了,一時間鬧不清蕭無畏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啥藥,皆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
“怎麽?將軍有膽與本王一戰,卻沒膽出來與本王相見麽?”蕭無畏等了一陣子,見對麵沒有反應,不由地便撇了下嘴,譏諷了一句道。
“某去會他!”蘇邈脾氣火爆,受不得激,大怒之下,便要縱馬衝出。
“且慢,還是某去好了,蘇將軍守住陣腳,一旦某回不來,這裏就靠將軍了!”程萬誠手快,一把拉住蘇邈的馬韁繩,不容置疑地丟下句話,便即策馬衝出了圓陣的核心,向兩軍陣中奔了過去。
“末將程萬誠,奉命斷後,不知滎陽王喚某前來有何見教?”程萬誠縱馬奔到離蕭無畏五丈處,勒住了戰馬,拱手為禮道。
“好說,好說。”蕭無畏一眼便認出了程萬誠便是當初打虎山一戰時從自己槍下逃出生天的那名騎將,心裏頭還真有些子人生何處不相逢的感慨,可也沒帶到臉上來,隻是淡淡地一笑道:“程將軍既是奉命斷後,如今你家主將該已是離了岸,爾之任務已算是完成了,再戰不過是徒傷將士之性命罷了,於事無補耶,將軍縱不惜一死以效忠,又焉可以三軍之將士為陪葬,心何忍哉?”
“我……”程萬誠心中本滿是死戰的悲壯,可這一聽蕭無畏指責其用三軍將士之命來成全自己的效忠,不由地便愣住,待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張臉生生憋成了醬紫色,嘴角抽搐了老半晌,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程將軍乃帶兵之人,當知士兵也是爹生娘養,家中尚有妻兒者亦不在少數,今將軍領其上死路,使妻不見夫,子不見父,寡母家中垂淚,縱九泉之下,將軍能安心否?怕是難矣,況忠亦分正邪,忠於君乃是正,忠於賊便是邪,我大胤立國五百年,乃國之正統,民之所向,將軍習成文武藝,不思忠君報國,卻誤投賊營,割裂社稷,助紂為虐,本已大錯,今又強拽無辜將士殉葬,過莫大焉,何去何從,爾自擇之!”程萬誠不開口,蕭無畏卻沒有就此作罷,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重磅炸彈拋了過去,生生將程萬誠罵得個狗血淋頭,麵色慘白不已,竟找不出一句反駁的理由來。
“哎……”程萬誠沉默了良久,突地仰天長歎了口氣,眼神裏滿是痛苦之色地看著蕭無畏道:“王爺不必拿話擠兌程某,在下可以一死了之,但請王爺能放某手下諸軍回歸故裏。”
蕭無畏之所以邀程萬誠出陣相談,賭的便是其乃正人,心中存有正義之感,此時一聽程萬誠如此說法,蕭無畏便知自己是賭對了,心中暗自竊喜不已,不過臉上卻依舊是一派的正容地道:“程將軍欲死何為?效忠賊子麽?未免荒唐了些,良禽尚知擇木而歇,況將軍乎?身為男兒,當出將入相,方不負此身,豈可因一時之誤而以命贖,本王竊為將軍不值!”
程萬誠再次默然了良久,回首看了看身後的一眾平盧騎兵們,見眾騎兵所組成的陣型雖巋然不動,可絕大多數士兵的臉上卻都帶著對生的渴望,心下更是淒然,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程某已是走投無路,王爺且容程某以死謝罪好了,但請王爺能寬仁為懷,便放過某手下之將士罷。”
“本王不準爾死,但可答應爾手下諸將士隻消放下武器,本王保證所有人等之生命安全,願歸降本王者,可編入本王或是某父王侍衛隊中,不願降者,本王也不勉強,盡可從本王處領了盤纏,各歸故裏,本王言盡於此,將軍可以思之再做應答。”蕭無畏極為強勢地一揮手,下了個定論。
“王爺寬宏,末將先謝過了,隻是此事重大,且容末將與眾將士們商議一二可否?”程萬誠一聽蕭無畏提出的這個條件,眼中滾過一陣感動,可還是沒有立刻下馬歸降,隻是恭敬地躬身行了個禮,提出了個請求。
“可以,將軍請回,本王就在此處等著。”蕭無畏點了下頭,擺手示意程萬誠自去與諸軍商議。
“將軍。”
“程將軍。”
“將軍,您拿主意罷,我等聽您的。”
……
程萬誠剛回歸本陣,一眾將領們便團團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叫著,人人口中雖不言降,可臉上的求生之熱切卻已明明白白地暴露出了諸將的想法,唯有蘇邈陰沉著臉,怒視著程萬誠,一派橫眉冷對之狀。
“程萬誠揮了下手,示意諸將安靜,滿臉子誠懇之色地看著蘇邈,歎了口氣道:蘇將軍,事情的經過想來將軍都已聽到了,某也就不再多廢話,該如何辦,將軍拿個主意出來好了。”
“某不管甚子忠君不忠君的,某隻知道我等吃的用的都是平盧給的,豈可行此背信棄義之事,要降爾等降,某是不會降的,死便死,怕個毬!”蘇邈將眼一瞪,惡聲惡氣地罵道。
“這……”一聽蘇邈如此說法,程萬誠顯然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遲疑了半晌,也沒開口說話,一眾將領見狀,自也不敢隨便插口,場麵便詭異地安靜了起來。
“爾等,爾等……”蘇邈見眾人都保持沉默,竟無一人附和自己的主張,登時氣得暴跳如雷,叉指著眾人罵道:“爾等想活便苟且去罷,某自去死戰!”話音一落,翻身上了馬背,也不管諸將如何打算,抽出腰間的馬刀,衝到陣列之前,揚著馬刀,大吼了一聲道:“兒郎們,有願跟本將殺賊者出列!”
蘇邈的吼聲極響,可效果顯然差強人意,除了他自己所帶的二十餘名親衛外,竟無人再站出來響應他的呼喊,這令蘇邈更是怒不可遏,一揚馬刀,高呼道:“兒郎們,上,殺賊,殺賊,殺賊!”邊吼著邊向策馬立於兩軍陣中的蕭無畏縱馬狂奔了過去。
“可憐蟲!”對於蘇邈的不識抬舉,蕭無畏心中自是不屑得恨,低聲地罵了一句,持槍在手,一踢馬腹,單槍匹馬便迎著蘇邈殺了過去。
“上,殺了此獠!”
一見到蕭無畏竟然單槍匹馬地衝了過來,蘇邈登時大喜過望,稍微地放緩了下馬速,由著身後的一眾親衛從其兩側奔出,呐喊著向蕭無畏包抄了過去,竟擺出了副圍攻的架勢。
“汰!”
蕭無畏雖勇悍,可卻不蠢,自然不會去做那等自投羅網的傻事,一見蘇邈的親兵左右翼齊飛,立馬大吼了一聲,腳下微微一用力,**的戰馬一個漂亮的變線,舍棄了蘇邈,轉而殺向了其右翼,但見蕭無畏馬到槍出,接連攻出六槍,不單將迎麵劈來的馬刀一一卸在外圍,更是槍出如風間,連殺四騎,還沒等右翼的平盧騎兵反應過來,蕭無畏已衝破了阻截,殺到了蘇邈等人的背後,再一個漂亮的回馬三槍,再次解決了三名對手,而後縱馬向前奔行了一段,這才勒馬盤旋而回,借助著馬快的優勢,竟從後頭發起了對蘇邈等人的逆襲。
蕭無畏這一手變化如行雲流水一般地順暢,完全出乎了蘇邈等人的判斷,沒等一眾平盧騎兵們勒馬回轉,蕭無畏已從背後追殺而至,亂搶攢刺之下,又有數名倒黴的騎兵死在了蕭無畏的手中。
殺戮,接著殺戮,還是殺戮,往來縱橫的蕭無畏如天神般地在蘇邈等人的圍攻之下狂野地衝刺著,奔馳著,手起槍落間,總有一名平盧騎兵慘嚎著落下了馬背,雙方交手不過僅僅幾個照麵而已,蘇邈便很是不幸地成了孤家寡人,與蕭無畏勉強對撼了數招之後,便已被蕭無畏一槍指住了喉頭,徹底動彈不得了。
“爾想死是麽,那好,本王這就成全於爾!”對於要殺自己的人,蕭無畏是向來不會手軟的,此時見蘇邈已是無路可逃,蕭無畏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冷笑了一聲,挺搶一送,但聽“噗嗤”一聲響起,蘇邈咽喉上已被開出了個大洞,大股的鮮血立馬如噴泉一般從蘇邈的喉頭狂噴了出來,可憐蘇邈這麽員悍將就此成了過往的煙雲。
蘇邈這麽一死,原本尚有一絲僥幸心理的平盧騎軍徹底地信心崩潰了,先是一人丟下了手中的馬刀,緊接著,無數的將士們全都放下了武器,老老實實地下馬投降了。
“勝利嘍,我等贏嘍!”
“王爺萬歲,贏了,贏了!”
……
相比於平盧軍將士們的沮喪,一眾官軍將士們可是興奮非凡,一見到平盧軍官兵已全都解除了武裝,自是全都情不自禁地歡呼了起來,雀躍著,暢快地享受著勝利的滋味……